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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忧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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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美奂终于抬起了头,看到那张让她讨厌的脸,却由于饥寒交迫,实在没有力气走开。
“你怎么在这里?”罟娜公主看看她,又看看那只叫个不停的怪鸟,“还有,这只小鸡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听到第一句,苏美奂可能会说“关你什么事”或“无可奉告”,但提起让她无比火大的第二个问题,她便忍不住将事情一股脑吐了出来。
“我哪知道它怎么回事?年三十那天我被坏脾气的继姐妹针对,我娘又拉偏架针对我,我气不过想要收拾东西回家,结果就被这个小东西盯上,怎么也甩不掉!”苏美奂边抹眼泪边说,“我一个人在野外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养得起它?”
罟娜公主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你说回家?”
她家明明在东北方向,她却一直在向西行进,这样下去不是去到西北的西沙城,就是西南的南疆。
反正不可能回到雪城。
“我想到你们东灵有个南辕北辙的故事,形容你可是正合适。”公主嬉笑着,“你再这样走下去,怕不是要走到我家。”
苏美奂这才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还是被一个关系不好的老同学指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便气鼓鼓道:“公主若是看够了笑话,就请回吧。”
罟娜公主则云淡风轻地回应着:“好啊,东灵的破天冷得要死,我这就回马车上暖和暖和。”
“你……”
苏美奂好几天没有吃饭,又冷又饿虚弱得站不起身,害怕死在这里,想开口请求公主给她一点钱,或是食物和御寒用品。
可碍于自尊心,她最终也没有开口,公主也没有理会她。她只能望着公主及其随从们离开的背影,意识开始模糊。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很短的时间,她便觉得浑身被一股柔软暖意包裹着,美妙得像做梦一样。
“父汗给我带的顶级驼绒毯子,真是便宜你了。”罟娜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阿米娜,把她抬回我们车上。”
“公主,难道我们要送她回家吗?”
“谁爱送谁送,反正我不送。”
“那您这是……”
“我记得这丫头有疗愈的本领,正好我们缺一个随行的军医,就让她跟我们回西域好了。”
回到妘家,冯月昭和沈筠溪二人第一时间告知妘若荧,一位神秘朋友愿出手相救的事。
“明天,她们的大夫明天就会来为霜晴看诊,她有救了!”沈筠溪满面喜色难掩。
妘若荧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
她将尾音拉了很长,迟疑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
冯月昭料想她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果断道:“若这件事使得妘家为难,我们可以搬去外面,保证不为妘家惹上麻烦。”
“得得得,看你想哪去了,都是朋友,嘛为难不为难的!快别跟我这么见外!”妘若荧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不过云阳的人可比雪城复杂得多,我就是怕你们被骗。”
沈筠溪已经在楚临萤那里对云阳的情况略有耳闻,便坦然道:“放心好了,我们做事自有分寸。”
“那好,我就是提醒你们多留点心眼。你们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云阳城的势力错综复杂。”妘若荧还是热心地为她们解释了云阳的现状,“现在表面上管事的是官府,真正掌权的可是洋鬼子,官府的人都是他们的走狗。尤其那个城主,自甘堕落为伯爵的情妇,带领全城的人冲伯爵一方点头哈腰。”
“伯爵?什么伯爵?”二人没听楚临萤提起过这号人物,纷纷有些疑惑。
妘若荧见状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就说你们不知道吧!伯爵是西西亚男王的亲信,专程代表男王旨意来云阳城为非作歹。云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他和他的手下所赐。他还有个养子,估摸着是个西域人,反正长得跟黑炭一样,现在不晓得去了哪儿。”
冯月昭脑子里飞速闪过一张让她浑身恶寒的脸。
“他那养子可是叫布鲁诺?”她问。
妘若荧无奈地摆摆手:“不知道,我也只是从阿婆那里听说的,他叫嘛名字我是真没印象。”
沈筠溪眸中的愠怒之色已经掩盖不住,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道:“难道就这样纵容着他们,在东灵的土地上无法无天?”
“倒也不是。”妘若荧话锋一转,“云阳还有一批本土的士农工商,她们始终坚持站在西西亚的对立面,不曾放弃抵抗。”
“哦?”
看着她们“求知若渴”的样子,妘若荧一下子来了精神:“就是南方一带很有名的蚍蜉帮啊,你们没有听说过吗?官府和西西亚一直都在变着法子打压她们,她们却想尽办法应对,绝不屈从,实乃吾辈楷模。我一直都想加入她们,可她们的势力隐藏太深,很多都是作为细作藏匿在敌方阵营,我根本找不到能为我引路的人。”
二人只是帮楚临萤保密才佯装不知,没想到这傻乎乎的大小姐心眼和箭杆一样直,激情澎湃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听得她们都有点不好意思。
“路不是别人引的,而是自己走出来的。”冯月昭礼貌而克制地浅浅一笑,“也许妘小姐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也许吧。我是对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保卫国家安宁,把大鬼子和二鬼子通通打死!”妘若荧手舞足蹈热血沸腾的样子逗得二人忍俊不禁,为这低迷的夜色带来一丝短暂的活力。
只不过她的劲头很快下去,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我也该洗洗睡了。”她嘴张得大大的,话语里都充满了哈欠音。
沈筠溪应了一声,道:“我去送送你。”
她们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只留下冯月昭一个人,空气一下子静了下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霜晴,冯月昭忽然间卸去了所有伪装,转瞬即逝的轻松过后,是沉重又冗长的忧虑彷徨,仿佛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脱离了大部队不知娘亲情况如何,这是第一重忧虑。身边仅有的两个伙伴,一个重伤昏迷生死未可知,这是第二重忧虑。另一个伙伴资历尚浅如稚鸟离巢需要人时刻担心保护,这是第三重忧虑。而云阳混乱的局势、楚临萤口头承诺的大夫、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则是新添的第四重忧虑。
重重忧虑之下,她不得不独自挑起大梁,每天情绪稳定的面具之下,是被压制到崩溃边缘也不敢释放的悲伤。
尤其躺着她面前昏迷不醒的,是她爱的人。
而这样的悲伤,她只敢表现给这位毫无意识的爱人看。
“赛音,我的赛音。”她轻轻抚摸着霜晴的脸颊,声音也格外轻柔悦耳,“别睡了,醒醒吧。明天过节,有你爱吃的汤圆和糖墩儿,还有热闹的灯会,你一定特别喜欢。”
“这要是在往年,你怕是早就按耐不住,吵嚷着让我陪你去玉阳城里或是雪城街上凑热闹玩了。”
“先前我们隐居深山不便露面,我每次都回绝了你。后面到了雪城,我又怕你趁机对我坦露心迹。可这一次,是我想你陪我一起看。”
“况且,明天是我的……”
听到远方有脚步声传来,冯月昭知道是沈筠溪回来,立即收敛起所有情绪,继续扮演着那个坚强冷静的大姐姐。
“你又同妘小姐说了什么?”她的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沈筠溪倒是没发觉出她的任何异样,照常回答道:“托她帮我带点东西。”
“什么东西?”冯月昭不解地问。
“这你就别问了。”沈筠溪倒是看起来比先前要轻松喜庆,“明儿个东西到了,你一看便可知。”
“神神秘秘的。”冯月昭只语气淡淡地说了她一句,却也没有心思细细探究,只道,“你也早些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可是我睡不着。”沈筠溪顺势坐了下来,“明天是过节的日子,也是赛音得到医治的日子,同时还是云阳城大变天的日子。我现在是又期待又害怕,根本不能一个人待着。”
“既然这样,那你便留在这里,我陪你说说话,时间过得也快些。”冯月昭说完,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霜晴,“只是这床有点小,怕是躺不开三个人。”
“没关系,挤一挤还是可以的。之前在玉阳山里,咱们三个就是这样睡在一张炕上,说起来倒是有点让人怀念呢。记得那个时候……”沈筠溪开始长篇大论说起之前的事,冯月昭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予一些正向的回应。
她知道,沈筠溪平日里注重面子,喜欢维持着矜持文静的闺秀形象,可一旦内心极度不安之时,就会拉着亲近之人不停说话,尤其喜欢反复讲一些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好像能够从中获得某种安全感似的。
她从未搞清这是什么原理,只是知晓,此刻内心惶惶不安的人不只有她一个。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话,渐渐进入了梦乡。
时间慢慢流逝,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处忽然响起的叩门声将冯月昭从睡梦中惊醒。
“谁呀?”妘若荧已经穿戴整齐,跑去大门口查看情况。
“我们是上门看诊的大夫。”门外的人回应道。
妘若荧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来不及细想,就叫手下开了门。
开门的一刹那,妘若荧看清了门外那个熟悉的人脸,惊得一对眼珠差点从眼眶离家出走。
“是你!”
“是你!”
门里门外的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道。
“温舒冉!”
“方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