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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圈套 ...

  •   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东灵的上元节。

      为庆祝一年中的首个月圆夜,这一天,全国各地都会举行盛大的灯会,年轻的姑娘小伙也会结伴出行,共享节日热闹喜庆的氛围。

      也正是这样人员密集守卫松懈的日子,更有利于蚍蜉帮成员混入赏灯游玩的百姓之中,趁机攻占钟鼓楼,刺杀城主,并将罪名嫁祸于西西亚人。

      “等等,这里我有点不明白。”沈筠溪提出了她的疑问,“既然是起义,那便要消灭本地官吏,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又为何要嫁祸西西亚人?”

      “东灵和北海不同,这里不是中央集权大帝国,而是一个相对民主自治的国家。我们目前的首要敌人也不是王室成员与地方官吏,是西西亚的侵略者。”楚临萤解释道。

      沈筠溪依旧有所不解:“那这样做岂不是有很大风险?刺杀城主,相当于铲除了西西亚人在此地的一大障碍,极有可能让他们借了东风,趁机钻空子彻底掌控云阳城。”

      “不会的。”楚临萤肯定地告诉她,“云阳城局势格外复杂,城主并没有实权,不过是倒向西西亚人的一个傀儡。当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大范围挑起东灵人与西西亚人之间的矛盾。”

      西西亚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在暗中侵蚀城内经济命脉。他们起初装作无家可归之人,从善良的云阳百姓那里骗取栖身之地,赢得了当地人的信任。

      很快,他们便露出了真实目的:他们的国家是土地稀少物资匮乏的岛国,所以需要四处寻找地大物博之地,为他们提供土地、物资与人力。

      东灵便是首选之地。

      在云阳城安家之后,西西亚人开始利用云阳百姓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大肆营销那些新奇昂贵却华而不实的泊来之物。

      最早被西西亚人蛊惑的只是一小部分平民,直到后来西西亚人主攻当地最有钱的政府官员,抓住人性的欲望,给她们灌了不少迷魂汤。于是高层倒戈,上行下效。渐渐地,人们都被他们营造出的“高品质精致生活”的氛围所迷惑,纷纷以一涨再涨的价格购入那些不断升级迭代实则功能不变的商品。

      沉浸在消费带来的刺激感满足感,人们则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掏空了钱包。当人们回过神来发现入不敷出,陷入巨大的生存压力之时,西西亚人又佯装好心抛出了橄榄枝,为人们提供了两个快速获得大量金钱的办法:为他们工作,或成为他们的情人。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只有一个结果。因为西西亚人发现东灵人的灵力能打火发电,可以代替自然界中产生能源的耗材。东灵人为他们工作,便是提供直接的廉价能源,东灵女人为他们生孩子,便是提供未来的潜在廉价能源。这样他们就可以用极小的成本,利用东灵的土地物资和人力大批量生产商品,并将其倾销到东灵乃至世界的各地。

      冯月昭不禁叹道:“云阳人就这样掉进了设置好的圈套,在不知失权的情况下一次次为贼子上供,不断出卖劳动成果和生育成果,让西西亚人坐享其成。”

      楚临萤却轻轻一笑:“她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们认为,花高价购买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是取悦自己,甚至出钱观看两名男子之间的情爱故事、给西西亚人当情妇或住家保姆是凝视男色享受爱情,至于生出一些随父姓的孩子,那是因为西西亚的名姓更好听——这些都是她们的自由。”

      冯月昭和沈筠溪一同想到了北海的十公主初棠,不愧是受到同一个西西亚的熏陶,就连话术都几乎一模一样。

      “起初,最早受到影响的只是些懵懂的小女孩,后来那批小女孩长大了,也帮着西西亚人用这些东西去引导更多的小女孩。长此以往,便形成了现在的局面。”楚临萤又道,“此前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只是她们并没有得到主流大众的认可,相反被批判为落后于时代,最终被排挤到了城市的外层,也就是我们这里。”

      只有上供才能换来更好的生活,只有上供才能住进繁华街道旁的大房子,才能买得起精致橱窗里的东西。

      不上供就会被排挤到狭小的空间,带着一家老小,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仅仅是活着就要耗尽全部精力,成为城市底层的耗材。

      所以永远有人争着上供,一开始为了享受,到后来为了生存,越来越多的人被迫卷入这场荒诞的竞争,争着比谁上供的最多,姿势最虔诚。

      沈筠溪疑惑道:“那官府呢?官府没有干预吗?”

      楚临萤轻轻叹了一口气,十分叹惋道:“正是官府出手干预,成就了最终的矛盾爆发点。”

      云阳古时本就是南方空前繁盛的大城,可自雪灵女王驾崩之后,整个东灵都走向了下坡路,云阳也不例外。于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一不在怀念从前的辉煌盛世。

      西西亚人营造的虚假繁荣正好迎合了云阳人这样的心理,她们都以为这是令云阳由衰转盛的契机。官府公然反对西西亚人的作为,反被云阳百姓认为“极端”“保守”“迂腐”,在西西亚人的煽动下竟演变成了尤为尖锐的官民矛盾。

      矛盾闹到了梦灵女王那里,女王为安抚民心,以官府办事不力激起民怨为由,彻底将云阳官吏进行一番整改,由当地民众选举出新的官员,这才将矛盾平息了下来。

      说到这里,楚临萤又一声叹息:“我的母亲,就是此次事件中被贬官流放的官吏之一。因此她一怒之下创立蚍蜉帮,势必要攘外安内。”

      “这女王确定不是在帮倒忙?”沈筠溪眉头一皱,“她让民众选举官员,那依云阳人意愿推选出来的,还不都是西西亚的走狗?”

      楚临萤肯定道:“是的,陛下时刻顾念着公道与民心,却未能捕捉到民众最想要的是何物。”

      听了楚临萤的话,冯月昭却是不尽然认可:“恐怕捕捉到了,她也无能为力。”

      这句话好像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楚临萤神色格外凝重。

      “就梦灵女王而言,说她是昏君,她心里挂念着百姓,说她是明君,她也没有先女王的治国手段。”楚临萤肃然道,“她给不了百姓想要的繁华盛世。”

      “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若是昏君暴君,群起而攻之顺理成章。可像她这样有心无力者,又给了民众自由与权力,即使治国不利,恐怕也有不少百姓愿意诚心诚意地追捧。”沈筠溪面上也染上一丝忧虑。

      楚临萤却舒展了眉间,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梦灵女王资质平平,却因她姐姐雪灵女王的缘故,被塑造成了不可一世的神明。西西亚人同理。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先破西西亚人的幻,将东灵内部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楚姑娘为何要对我们说这些?”冯月昭淡淡道,“你们的作战计划,定当严格保密才是。”

      “你们虽不是我蚍蜉帮成员,却也是信得过的伙伴。因为有你们清理了石头城的敌军,告知我云阳的地下运输路线存在,我才能及时回到这里断了敌方的补给,给予他们重击,为此次起义争取到更多的胜利可能。”楚临萤将明澈有神的双目转向冯月昭,“这不,听我在这说了半天,冯姑娘也该说说,此行找我所谓何事?”

      她们离开楚家,走在返回妘家的路上,天色已经见晚。

      由于明日便是上元节的缘故,街边已经挂上了花灯,各式各样,绚烂明亮如绽放的烟火。

      沈筠溪心里突然一阵失落:“这样漂亮的景象,若是赛音和我们一同看到该多好。她从前可是最喜欢热闹好玩的地方。”

      “会的。”冯月昭浅笑回应,“楚姑娘愿意施以援手,我们且等明日就好。”

      楚临萤已经联系了认识的大夫,蚍蜉帮的大夫是绝对不会出卖她们的。

      沈筠溪不了解楚临萤和宛宁之间的恩怨,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不仅是西西亚的逃犯,现在更是柳林寨的逃犯,没想到她竟真的答应要帮我们。”

      冯月昭知晓她对女子之爱接受度不高,便也没有提宛宁的事,只道:“柳林寨只是蚍蜉帮其中一个小分支,楚临萤作为整个蚍蜉帮的领头人,必然会以大局为重。”

      “也是,大战在即,她只想团结所有可团结的力量,无暇理会底下人那些无伤大雅的恩怨。”沈筠溪说罢,顿了顿,又愁道,“那我们的入京觐见计划怎么办?我们找不到苏美奂,我额尼她们又该怎么办?”

      冯月昭也没有半分头绪,沉默良久,也只能说:“还是先救人。余下的,总会有办法解决。”

      另一边,罟娜公主一行人几经波折终于坐上了开往西沙城方向的长途马车。

      “西沙城是东灵最西端的城市,我的车无法出境,只能送你们到那里了。”车妇告诉她们,“西沙城有很多往来西域的商队,她们也许能带你们去到想去的地方。”

      公主抱着臂,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阿米娜,赏。”

      听了公主的吩咐,阿米娜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坠满金片的项链:“喏,这条项链价值云京一套豪宅,给你当车费足够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车妇两眼直放光。早听说西域盛产多金土豪,这回可算是见识到了。

      她们的马车一路向西,途经沧水流域的郊野,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风声略过枯草,发出沙沙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那动静听得罟娜公主汗毛都竖起来了,忙问阿米娜:“你快听,那是什么声音?”

      车内的人们突然也觉得心里发毛,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安静地聆听。

      “呜……”

      “呜呜……”

      “呜呜呜……走开啊!”

      “是哭声没错,女人的哭声!”阿米娜吓得脸发白,“会不会是路边枉死的冤魂在作祟?”

      “别瞎说!”罟娜公主脸色也不太好看,“这里又不是西域,东灵人不会将女孩丢在荒野自生自灭,也不会有被石刑处死的尸体埋在野外。”

      车妇由于常年往返边境,略懂一些西域的语言,便回应她们:“应该是附近村里的女孩闹出走,没钱或是不认路的,不必理会。”

      罟娜公主一听,恐惧消下去了不少,却被紧随其后的担忧所取代。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霜晴和冯月昭提起的“女性命运共同体”,虽一时无法理解霜晴口中的跨国战友是怎么一回事,却能明白,她对遇险女性的关怀始终不被国别所限。

      “如果是小女孩的话,这么晚了遇到危险怎么办?”她忙招手,“停车,我们去看看!”

      一众人手提弯刀走下马车,罟娜公主走在最前面,手中紧紧握着霜晴给的火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呜……呜呜……”

      “这里!”罟娜公主直指一处荒草丛,“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阿米娜闻言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用刀锋扒开草丛,却被藏在其中的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女人吓得一声尖叫。

      草丛里的女人也是吓得不轻,不由分说地跟着尖叫。

      “啊!!!”

      两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吓得罟娜公主和她身后的追随者们汗毛竖起。

      她大叫着阿米娜的名字冲了过去,挥动手中枪杆将那个吓到阿米娜的女人敲翻在地。

      “阿米娜,没事吧?”她来到阿米娜身侧询问。

      “公主,我没事。”阿米娜惊魂未定,便对着那怪人骂道,“真晦气,竟然遇到了疯子!”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怪鸟,冲到她们面前叽叽叽地叫了一顿,又过去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边,叽叽叽又不知道叫着什么。

      那女人却只是拼命甩着脑袋,边哭边叫嚷着:“走开!走开!”

      “等等,这个声音……”罟娜公主觉得格外耳熟,便叫出了她记忆中那个名字。

      “苏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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