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将错就错 ...
-
“胡闹!”衡阳侯撩起衣摆坐下,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件事。
拿起一卷书册侧着身子看了起来。
下人接了示意上前扶起人,凑在柳柏舟耳边劝道:“世子爷,若这回侯爷去领旨那错不就全落在侯府身上了。大小姐向来知书达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的。”
“况且天家娶亲,柳家有好女,也没说是哪个女儿。”
听着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柳柏舟心头发冷,这就是父亲他的想法。
他正要开口,却有人破门而入。
灵若一身火红嫁衣,眼眶发红,身子像是虚浮不稳一手用力扶着门框。
面上带着凄惨的笑,声音枯涸沙哑着问道:“爹,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柳依棠一个女儿?”
说到此处,她胸腔发颤,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花了那细细描摹的妆容。
“那我呢?! 我是什么?”
室内落针可闻,只余灵若撕心裂肺的声音。
衡阳侯闻言放下书卷,皱着眉头看向眼前这人,眼里一丝不忍稍纵即逝。
“此事亦非我所愿,你不好好待嫁,依棠却上了花轿,本侯还想问你究竟为何故?”他瞧着当真不知此事,只是个一心想维护家族荣誉的好家主。
就算此事捅到族里,他也无大过错。
要怪,就怪灵若倒霉,治下不严。
卯时起至今未尽一粒水米,灵若只觉眼前发昏,胸前没由来的犯恶心。
但看着父兄这副嘴脸,恶寒从心上来。
侯府下人防贼似的防着她,她想冲出府挽回这场婚事却被乌压压的护卫拦住。
那一句一句话钝刀子割肉般。
“大小姐,侯爷命你回院子里去,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她一路走,走至正院,在门外听见这番话。
“那父亲你可知,在我出事前柳依棠曾来我的院子里,我的贴身丫鬟至今不知所踪。此事,应当彻查,上达天听。”
灵若抹掉眼边泪,斩钉截铁说出此话。
“好,好一个上达天听。你兄妹二人是要逼死我,侯府出了如此大纰漏,你以为你能落的了什么好?”衡阳侯怒极,大喝一声,“来人,将大小姐带回院子里去。无事就休要再出来胡言乱语。”
后头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婢子将灵若两手挟至后头,便拖着往外走去。
见着此幕,灵若晓得此事已无法挽回。
心如死灰,只将恨意凝聚在最后一眼里。
柳柏舟见着那身大红嫁衣便失魂落魄站在书桌一角,口中念念有词:“是我该死,是我有眼无珠,我亲手断了亲妹妹的婚事。”
他阖上眼,皆是最后那一幕。
他背着“灵若”上了花轿。
断送了最后一丝能挽回的希望。
衡阳侯柳岩走在他身前,一手搭在他肩头,颇有深意说道:“柏舟,你是我唯一一个嫡子,你要以侯府利益为重,切莫因私情做下傻事。”
“灵若,依棠皆是你嫡亲的妹妹,谁能得了这桩婚事都是我衡阳侯府之幸。”
清笳是被人从后头打晕捆了手脚关在柴房里,被找到时头破血流,府医开了几貼药高热不止烧了一整晚。翌日转醒见到灵若,一下子明白主子的状况眼泪止不住,只说是自己害了小姐。
要是她再机灵,再聪慧一些就好了,二小姐身边的彩霞说有事找她不上当受骗,小姐就不会孤零零一人昏在榻上,被那贱人抢了婚事。
她倚在灵若肩头哭的伤心,后者轻拍她单薄的后背。
傻丫头,就算她不上当,依着柳依棠的性子也会用别的法子。
不过,她何时在府内只手遮天了?
灵若冷静下来,纤长的眉睫颤动掩下眼底的深思疑虑。
云归倒是无事,晕倒在琼若院一偏僻无人的耳室内。
听她说当时人手不足,去小厨房取茶水被人用一帕子蒙住了口鼻,四肢酸软头晕眼花而后不省人事。
症状与灵若当时相同,府医把脉后却说无甚大碍,查不出什么。
挥退了众人,灵若坐在湘妃榻上沉思。
尚衣局精心缝制的嫁衣已经换下,云归看着她像没事人一般坐着喊了声小姐。
灵若不是没事,是心如死灰。
即是对衡阳侯,也是对齐珏。
昨夜里她出不去,府上护卫将琼若院围成铁桶一块,她在等,等齐珏发现新嫁娘被吊了包。
等他来找她,就算此事错了会闹笑话。
但是自己错了,她枯坐一整晚,泪流干了等来三皇子三皇子妃琴瑟之和的消息。
想来,这桩婚事只有自己在意。
琼若院之事向来不由他人插手,柳依棠和孟姚没这般大的能耐,若说院内的人除了听自己的吩咐还能再听谁的?
思及此处,灵若心口瑟缩,眸子内乌黑的瞳仁惊恐地放大。
云归看着大厨房送上来冷掉的二菜一汤在一旁怒骂:“小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侯府那些黑心肝烂肚皮的东西竟敢这样对咱们。”
“奴婢要去找侯爷说理去,定是芙蕖院那女人使坏。还没成为侯夫人呢,就开始苛待小姐,我呸!”
她拿起那碟焦黄蔫了吧唧的青菜叶子就冲出了门。
清笳拿起竹箸布菜,将另一道豆角炒碎肉里头看着嫩绿的豆角夹出放置于碟上,道:“小姐,再难过也该吃些。”
清笳心思细腻,知道小姐绝非看上去这般模样。
灵若拾箸入口,味同嚼蜡,失神片刻像是要印证心中猜想问道:“清笳,此次错嫁一事你如何想的?”
后者一个激灵拉起裙衫跪在下头,眸中带着泪道:“小姐,奴婢对小姐一片衷心,绝不会害小姐。”
“起来吧,我自是知道不是你。”灵若拉起人让她在一旁绣凳上坐下。
“一起用些吧。”灵若拿起竹箸不怨不怒,一口一口吃这饭食。
她本就聪慧,错嫁一事透着古怪,从府内到接亲再到齐珏迎亲,一切仿若串通好了。
菜少又没油水,米不是往常所食粳米,粗糙的让人难以下咽。
(注1)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多年情谊是一场笑话,灵若心头撕裂般鲜血淋漓。
“小姐,你看奴婢弄到了什么好东西。”一道欢快的声音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拉回了灵若的思绪。
云归是镖局出身,五岁仇家寻仇失了爹娘被小舅救下,恰逢灵若去外祖家小住。
与她投缘便做了她的贴身大丫鬟。
许是天生的,没人知道她平素里还爱耍些拳脚功夫。
牡丹纹彩绘瓷碟上烤的金脆油亮的烧鸡发出诱人的香味,于饥肠辘辘的三人来说是无上的美味。
云归将外皮酥脆金黄的大鸡腿夹至灵若碗中,邀功道:“就大厨房那些老婆子还敢给姑奶奶脸色看,不打的她们讨饶都不知道姑奶奶是谁?”
她明眸皓齿的面上洋溢着喜悦,恰到好处掩饰住了那抹气愤与心疼。
她本是要去寻侯爷的,前院的小厮直言侯爷忙于前朝之事,无事勿要打扰。
回去路上还碰上孟姨娘,一手捂着帕子扭着腰上前来,“哎呦哎呦,这不是大小姐跟前的云归姑娘吗,端着盘狗都不吃的烂菜叶子在前院乱晃,莫不是主子失心疯了奴才也跟着疯了?”
柳依棠已成了三皇子妃,上了皇室玉碟,她自然无须再遮掩什么。
云归忍了下来,虽然她很想也能把这些烂菜叶子塞入孟姨娘那张臭嘴里,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忍住了。
不然又给了这贱人发作小姐的机会。
她母女二人贯来会做样子,梨花带雨眼角微红泪眼婆娑的样子最是能激起侯爷那颗不辨是非的偏心。
这才有了她气不过,打砸了大厨房威胁了那群婆子奴大欺主,抢走了大厨房为前院备下的晚膳之一,烧鸡。
吃吃吃,不分是非,苛待嫡出,让他没得吃。
就这般浑浑噩噩过了些日子,灵若在院内闭门不出,也拦住了想要来见他的柳柏舟。
她不想看见他。
将当日见到迎亲那一幕的下人只言片语拼凑起来,柳柏舟,她的嫡亲哥哥,亲自背着柳依棠上了花轿。
若说他不知那人不是自己,亦或是再往更坏的地方猜想,此事有也有他的手笔。
毕竟他待柳依棠如何,府上诸人亦是有目共睹。
都说衡阳侯府世子仁善,嫡母去世,对妾室所出的妹妹比亲生的妹妹还要好。
灵若几日不见他,他便几日守在院门外,不吃不喝。
夏季多雨,这日天色渐暗,乌云翻滚,雨水倾盆说下就下。
笔直的绿豆衫被疾来的狂风吹弯了枝桠。
多福本撑着那把厚重油纸伞盖在大公子上头,如今伞柄应声而断,伞面被风扬起吹的不能再看。
石子大的雨滴从天穹砸落,砸的脸生疼。
靛蓝色锦缎棉直缀被打的颜色更深,湿哒哒黏在身上。
多福一手拿着那破掉的伞柄,一手屈起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公子,不若就先回去避避雨,待大小姐消了气再来。”
柳柏舟不为所动,任由雨水从发髻上滑落。
眼神里头无光,摇了摇头喃喃道:“多福,你不明白的。若我多淋些雨灵若能心疼我个阿兄原谅我那我宁可在这淋掉这辈子的雨。我就是怕她不愿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