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放羊的小孩「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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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英走进教室，对所有人说“大家作业停一下，听我说两句话”的时候，靳七悠知道，傍晚时候她和穆一的那几段对话起作用了。
只在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她神色偏冷地放下笔，看向讲台边上那只红烛。果然是一只红烛，红裙子和玫红的衣服，马英的服装搭配能力七悠向来不敢恭维。每次看到她笑容满面走近或是阴气十足逼近，她都有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今天呢，我是想跟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我的天，又是知心姐姐时间了？要不要这样对我们？浪费，这简直就是浪费生命，这女人真的是烦毙了！”才刚说一句话，七悠就听到后桌男生小声的抱怨，人做到马英这份上，偏悲哀了。
“近段时间呢，班级里发生了一些事，我心情呢也不太好，没能顾上大家。所以今天呢，再来跟大家强调一下。”说着，她朝七悠看了看，却发现那个女孩用一张冰冷的脸对着书桌，没有任何表情，“高三，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我想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今天也就不再跟大家念叨了。”
七悠依然没有表情，“在这个时间段内，因为每个人心态的不同，也就因此造成了各种事情的发生。比如家里有点什么事，明明是很小很小的小事，因为你心态的不同，就会扩大一千倍一万倍，从而对你的生活和学习造成极大的影响，这是马老师不愿意看到的。”
这话乍一听倒是挺莫名其妙的，不过七悠明白，她的有些字句是对她说的。很小很小的小事，这个偏正结构非常好呀。她心里想着，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决定听马英继续说，“因此，马老师希望，如果你们心里有什么事情，家里有什么事情，你们能够跟马老师说说，老师会跟你们一起解决这件事情。”
说完，马英的眼神看向靳七悠，与此同时，七悠也抬起头注视着马英，却不带任何感情。七悠眼里的那种漠然和冷淡让马英一愣，几乎让她忘记眼前的女孩不过是一个十七八的孩子，是孩子么？那种眼神鲜少在孩子身上看到，即使是十七八岁。
她知道，靳七悠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想到这里，她沉下脸，一改先前知心姐姐的模样，声音冷冷地说：“靳七悠，你跟我出来一下。”
站在走廊上，马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靳七悠，我相信你一定听懂了老师的话，你最近……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你可以跟老师说，老师帮你一起解决，好吗？”
一起解决？七悠一直努力想要做一个心理健康的孩子，可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扭曲了一下。一起解决的意思是什么呢？是马英会帮她还债？还是马英会帮她把债主一个个都劝回去？又或者，马英能够帮助她不让她家的房子被卖掉……
各种事情无力，马英说这句话不过是场面话。七悠第一次站在大人的角度看马英，一个拿工资吃饭的老师，家里有个援藏干部和一个小孩子，她说到底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努力想要赢得别人认可的有好胜心的女人，但到底也是个普通女人。
想到这里，她神情变得平静，“没事。”
马英皱起眉，“靳七悠，我不希望高考前有什么事情打扰到你，高考的重要性我想我没必要再跟你重申一遍……”
“我知道。”她打断马英的长篇大论，“我没事。”
抬起眼睛，看进这个女人眼睛的深处。七悠发现，眼睛是真的可以说话的。这个女人的眼里有一种内疚的情绪，是为了她或是为了那只碎掉的MP4？她不得而知。当然，七悠也不会错过这个女人眼里的一抹傲气和坚定，她虽然内疚，但她一点不为这件事后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固执，马英有，靳七悠也有。她们彼此平等，只是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差距导致了老师和学生这样一层关系。跳脱什么红烛园丁去看老师，都是普通人，平等的普通人。
“谢谢马老师。”她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停留，一个人径自走回了教室。
她心里想着，按照马英的性格应该会喝住她，可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七悠是一直耿耿于怀那只MP4，自己捧在手心里珍惜的东西，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被毁，都或多或少有点怨天尤人，尽管这是自作孽。
作为一个老师，马英已然是尽职尽责。她教政治，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每一道题都认真地批阅，每一课课文她都讲解得很仔细，她所教的班级的政治平均分远远盖过其他平行班级。从作为老师的角度去看她，马英是个好老师。可从其他的什么，七悠以为还是算了吧。
一个人走在操场上，靳七悠没来由地惆怅着。直到穆一小跑着追上她，“靳七悠，你又减肥？”
她这次没心情跟穆一打哈哈，只扯出一抹苦笑，看着来来往往那些进出校门的人，她的声音显得比较空灵，“穆一，你说当初如果我选择的是理科，会不会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如果是理科，她也许会和舒时柳分在一个班，她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除了瞿琼一个人，其他都处于陌生人状态；她也许会和舒时柳一起容不得那个什么周瑜珏，继续所谓的高山流水；她也许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用防人之心去面对每一个人……
“那是肯定的，不同的选择一定有不同的结果。不过嘛，最后结果都一样，骨灰和一张遗照。”穆一高深莫测地笑笑，“妞，有没有觉我，我突然间形象伟大了？”
“有，比狗熊还大的形象，恭喜你。”她朝穆一白了眼，瞬间又露出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可是咋办？我不打算后悔，我的天，我就是一个犯贱的傻子。”
穆一转过身，“靳七悠，从我第一次在那条放学路上碰到你到今天为止，你知道老娘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根本不需要七悠的回答，她笑了笑，“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天跟你搭讪了，导致我现在后遗症犯得厉害。我在想，要是那天我不遇见你，现在的我就不是这样的我。要是我那天避开了你，我也许会像妮谷那样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好学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她越走越远……如果我不遇见你，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狼心狗肺。”
顿了顿，她又抿抿嘴，“可惜，我也犯贱，我不打算后悔。因为不想放弃现在所拥有的，所以以前那些‘如果’，所有我没有去做的事情都是虚空。相比于那个可能性，我更加重视现在所拥有的，因此，不想后悔。”
“穆一，我觉得朋友分为很多种。有一种是像仇敌那样，到最后还能杀了对方，武侠小说里最常见了；还有么，就是难分难舍到蕾丝或者同性恋地步的，变态成爱情的友情；或者说是惺惺相惜，能够互相温暖的；最后一种……”
说着，她笑了笑，“就是我不必说，你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各种默契，你懂这种友情叫什么么？”
穆一哼了两声，“大约也许可能大概是叫做陌生人？”
大力拍了下她的肩膀，七悠说：“我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到时候研究研究。”
晚自习下课后，七悠蹦跶着跑去找余莘梓。那小子说了会来教室门口等她，居然过去十分钟了还没来，没耐心的某肥背着个小书包就冲去了理科楼。
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熟悉的余莘梓的声音，带着股低沉，还有微微的讽然，“我说过了，高三大家还是认真读书比较好。”
唔，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虽然这种天性在靳七悠的身上表现并不是很明显。但是，逮着这种现成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转角处，七悠和余莘梓站在直角的两边，她听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声音说道：“余莘梓，我的意思不是那样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你等我一年，一年后……等我们高考结束后，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一年，这一年我们都好好读书，然后考去同一个大学……”
七悠还来不及想点什么出来，就听到余莘梓低低的笑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感觉挺无奈，“唔，你似乎来迟了。”
“来迟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来晚了，我已经被预约了。一年后，或者说是十年后一百年后，我都有一个人要等，你……介意在后边排队么？”
十年后，一百年后，靳七悠忍不住想到一只肥硕得可以的千年鱼精，余莘梓那张乌鸦嘴，一百年都不让修成正果？
倚在墙上，她笑着，看到天空中悬挂着的月亮，突然间感觉到一种豁达一种开朗。很多感情，已经存在了，那就是存在了，不需要给它界定些什么，爱情？或友情？在这种将要天长地久的陪伴面前，显得有些渺小。
并不是说友情和爱情输给了这种陪伴，而是根本不具有可比性。
深吸了口气，听那女生的语气，这场对话短时间内貌似结束不了。七悠以为，还是去文科楼的教室门口坐等比较好。
微微一笑，她晃动着她一头短发，走在凉凉寂寂的夜空下。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放羊的小孩「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