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祭司 ...
-
染玉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出宫的一日。
但留下公主一个人在这里,这不是她能做得出的事情。
绮娆按照原计划告诉她让她先出宫、她过段时间来与她会合,染玉这才安心了许多。注意到军师远远地立在旁边,并不打搅她们主仆两人说着离别的私话,她知道军师是她们的恩人,遂转身到他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将公主托付给了他。
陆听澜欣然允下。
离别在即,绮娆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哭,到时候再惹染玉怀疑,忙将先前他们养的那盆花交给了她,催促她早点离开,让她平安回到昔国将这花种回到故土之中。
染玉与她最后拥抱,抱着花上了马车。
因不知道她们不会再见,染玉离开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
绮娆看到她撩开帘蔓朝她挥手,直到马车渐行,她忍了半天的泪才敢落下来。
模糊的视线之中,马车逐渐远离她,最后也如奚云离开那般,消失在了昏黄的夕阳之中——奚云和染玉,这两个前世对她有恩的人都平安离开了,她再也没有了牵挂。
重生一回……
该保护的人都保护了!
只是,偌大的天地间,母国不存、王兄过世,亲人一个个的都没有了,连自幼与她相处的染玉都走了,她终究孑然一身了吗?
“绮娆姑娘……”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一面绢帕送到她的面前。
她转眸看向他。
他静静地立在她身侧,温润如玉。
阳光落在他清隽的面上,透着几分耀眼的光辉。
她怔了怔,伸手接过他掌心的绢帕,声音微微低哑:“抱歉,让军师见笑了。”
“无妨,这是人之常情。”看到她的窘迫,他移开了目光。
他这样细腻,绮娆心中的感激不禁增加几分,连忙将满脸的泪痕擦了擦。低眸一看,他的绢帕上绣着青竹,还有些淡淡的墨香,她有些失神,将绢帕收紧在了掌心之中。
“绮娆姑娘放心,车夫是我的亲信,”他示意她边走边说,“现在这个时辰出发,他们会先在大幽外的成县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绮娆听他说着这些细致的安排,心中自然是对他百般放心,这一打岔,刚才因离别而产生的情绪逐渐消减一些……是啊,染玉走了,但还有他啊!她可以与他并肩作战了!
她抬眸望着他瘦削的侧脸。
夕阳的光芒将他的下颌勾勒出一条温柔的线条。
她看到他抿着唇,微微弯起的唇角凝着浅淡的微笑,是那样令人着迷。
“绮娆姑娘。”他蓦然转头,撞上她清澈的眼眸。
“啊?”绮娆躲闪着他的目光,心如擂鼓地望着脚下微短的裙摆。
陆听澜停步,从身上拿出一个令牌给她,柔声道:“染玉姑娘已经离开这里,姑娘的身边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伺候,这是我的信物,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差人来找我!”
“这……”绮娆惊了惊。
她对上他关切的眼眸,更加害怕自己找他会给他带来麻烦,心下不免犹豫了起来。
“姑娘不必有太大顾虑,陛下都是知道的。”陆听澜示意她接下。
“嗯。”绮娆伸手接过这个小小的铜牌。
正面刻着的花纹应该就是南魏的图腾,反面刻着几个她不认识的字,看起来应该是南魏的文字吧。这信物沉甸甸地躺在掌心之中,让她感觉到对方特别的心意。
她就更加坚定——
她一定要助他铲除天媱族!
哪怕她付出性命代价,也在所不惜!
***
染玉离开大幽王宫的事情,要瞒过奚泽这个陛下是不可能的。
也是陆听澜禀告此事之后,他应允了,染玉才能够这样顺利的离开王宫。
说实话,吃人嘴软……
他那么痛快答应这件事,这盘玫瑰味道的点心功劳不小。
奚泽在屋中踱着步子。
他在军营待了十年,平生最佩服有义气的人。
回想自己几度失去理智要掐死她,那个叫染玉的宫女都是不要命地求情,想来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姑娘,陪她和亲辗转了这么多地方,倒是与她主仆情深哪……这样一个贴身宫女离开,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他准备亲自去看看她。
刚跨出门,又觉得那女人诡计多端——
人才刚走他就过去,是不是会让她误以为他在关心她?
琢磨一番,他让抬着龙撵的宫人调转方向,转而去了陆听澜的住处。
不巧,人不在。
反正来都来了,他先在他的屋中等了等。
陆听澜暂居在大幽王宫的东南处,这个地方原先是大幽的老丞相进宫办事时住的,一屋子的书籍典藏,一进门就是一股浓重的墨香气息,熏得他脑仁一阵阵的发胀。
叫宫人把窗户打开后,他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环顾四周,他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了案几上的那盘点心上。
小巧的酥点,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玫瑰形状。
等等——
怎么比他那盘还精致?
他拿起一块闻了闻,味道不对劲,不是刚做出来的。
他将点心放回原处之时,才发现,一盘点心五块,他似乎动也没动过?
“这是谁送的?”他问道。
“回陛下的话,听说这是昭华苑的人送的。”宫人不明就里如实答道。
那女人送的啊,敢情是给他送了一份,还给军师送了一份,这样脚踏两只船的吗?真是用心险恶!瞧着这摆得整整齐齐的点心,他好奇道:“军师难道没想尝一下?”
宫人摇头。
奚泽忽然想起,他似乎并不喜甜食。
哼——
想要拍马屁给拍到马腿上了。
他扯了扯嘴角。
原本还在为她送出两盘点心而恼火,但一想到军师对她的献殷勤根本不为所动,他的心里莫名畅快了不少。自顾自坐在他那院落树下的石凳上,抱肩瞧着即将下山的夕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听澜回来了。
奚泽免了他的礼数,直接进入正题:“那个宫女走了吗?”
陆听澜回答是。
奚泽点了点头,目光游移了一阵后,问他:“那女人……哭没哭?”
“呵。”陆听澜轻笑,“陛下料事如神。”
奚泽也是不出意外地一笑。
回想着她在自己面前那么肆无忌惮,他还真是好奇她哭着追马车的样子!好奇心作祟,他问道:“对了,她有没有提过想离开王宫?”
“并未。”
陆听澜告诉他:“她愿意帮我们铲除天媱族!”
奚泽乍然起身。
他绕着他转了两圈,感慨道:“厉害啊,能让她心甘情愿!”
陆听澜颔首,谦虚道:“陛下谬赞了,此事能成,还是陛下的果断!”
——说的是他答应放那宫女走吗?
奚泽被他哄得很高兴。
***
染玉走后,屋中都似空荡荡的。
因为不习惯说话的人都没有,绮娆前两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黑暗中,陪伴她的唯有军师的信物和奚云的玉佩,这让她又觉得,这世上原来还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只因怕给陆听澜招来麻烦,她没有动过去找他的心思。
又是一个雨天。
陆听澜撑着伞来了。
听到宫人禀告,绮娆忙将手中的书放下。
陆听澜的手中抱着几个小册子,见到她来,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
绮娆看着小册子上陌生的图案,不解地望向她。
陆听澜微笑看着她,告诉她道:“这就是我们要对付的天媱族。”
绮娆连忙请他进屋,给他倒了茶水。
陆听澜示意她先看看。
绮娆翻阅了一下,这才对天媱族这个妖族有了更深的理解——天媱族是起源于南方滇国的一个古老部族,他们以族长媱巫为尊,其次是祭司媱主,下设十二星辰长老,三十六天罡掌事,其余势力更不必提,分散于各国各地。
他们的族徽是彼岸花。
鲜艳的红色,让人一见难忘。
绮娆了解了大致之后,迫不及待地问他:“我应该怎么做?”
陆听澜转了转食指上的玉戒,抬眸道:“假扮天媱族的祭司,媱主。”
“这……真的行?”绮娆有些不确定。
“可以。”陆听澜运筹帷幄,他起身道:“绮娆姑娘,能否借用一下你的妆奁?”
“哦?”绮娆不解他的意思,连忙带他过去。
陆听澜到她妆奁处,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胭脂盒,他从旁拿了一支极细的毛笔,沾着胭脂往她的眉心画了一个花钿。
他与她靠得那么近。
绮娆都能清晰地看到他褐色的瞳孔,还有浓密的睫毛。
她的心里忽然乱了方寸。
“别紧张。”
“一会就好了!”他轻声道。
他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力量,绮娆闭上眼,任由他的笔在眉心落下痕迹。
他画得很细致,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满意地让她去镜子里看一看——绮娆这一看简直惊呆了,她眉心的这朵彼岸花栩栩如生,和那本册子上的一模一样。
“还不行。”陆听澜端详着她,摇头。
“怎么了吗?”他将她上下看了一圈,“你应该穿白衣。”
白衣?她有鬼的衣服!
她身上这几套不称体的衣服都是陛下赐的,她哪有权利决定自己穿什么。陆听澜说衣服他去找,并且,他拿出一面雪色但不透的面纱给她。
增加神秘感么?
绮娆懂的。
她点头,用面纱蒙住了半张脸。
如此一看,镜子里的人素纱遮面,眉心一朵彼岸花。
三分清丽,七分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