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着陆》袁润润

15、第 15 章

　　陈明之刷完电影，又开始回房间拿了些试卷来，就这样躺着看错题，也不动手，眼睛一闭一合在心里默算、推演，时不时翘起二郎腿，等酸麻后放下又拿起旁边的薯片，慢悠悠吃起来，陆堂应该庆幸他没有抖腿的坏习惯，不然恐怕就要以低频振动为中心摇到他。
　　陆堂正在看今日份的NBA，瞅了躺着的人一眼，清清嗓子，“有人还没洗澡，是谁我不说。”
　　对面的人貌似听到，翻了个身，放下试卷掏出平板，开始刷娱乐休闲放松一下。很快传来间歇性哈哈大笑，对于在一旁安静怡然的男子而言，笑声听起来非常欠揍，于是再瞅了对面的好几眼。

　　哈哈大笑又变成了扑哧、咯吱和呵呵各种总之很开心又忘我的欢乐。
　　“陈明之，你每天晚上呆在我房间，”陆堂探出身子，面无表情地通知他，“以后开始交房租，知道吗？”
　　“啊——”他放下手，一脸懵，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为什么啊？这里是陆叔叔的房子。”怎么听都不合理，陆堂要做黑心二房东，凭什么啊？
　　“就凭你每天躺在沙发上，连着我房里的WiFi，吃着我买来的零食，还要我收拾搞卫生。”
　　“不听 ~ 小气鬼 ~ ”陈明之扭头屏蔽陆堂的申诉，对方这种洁癖程度的干净对他来说要求太高啦！
　　“那你帮我写作业。”
　　“啊这——”陈明之僵硬地回头，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做贼心虚，“这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喏，抄单词，呆一分钟一个单词。”
　　“那我也太亏了吧，一个小时一个！”
　　“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在砍价吗？”陆堂站起来，抱着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快起来。”
　　这种眼神对从前的陈明之或许还有威慑力，反正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我想睡觉的时候全身暖洋洋的，所以晚一点洗比较好。”陈明之也站起来，活动肩膀，走到他的桌前。“来陆同学，让陈老师看看你的作业写的怎样？”

　　陈明之拿起最上面紫黄色封皮的数学习题册，粗略翻了下，龙飞凤舞，肆意挥洒的草书，很有个人特点。完成度还不错吧，忽视最后几道题的话。然后他又抽起了下面的语文习题册，答题都非常凝练，能少说的绝不多写一个字，灵光一闪，他快速翻到了作文部分，赶紧瞻仰陆神的大作。
　　陆堂眼睛非常尖，立刻关上书，掩饰地咳嗽几声，“随便写的，没什么好看的。”
　　才读到开头，正津津有味着呢，陈明之不满地瞪了一眼，注意到看对方飘忽不定的眼神，突然就很想逗他。
　　“你知道阿加西是什么意思吗？”
　　“日语吗，还是韩语。”陆堂兴致缺缺。
　　“韩语，就是哥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叫哥？”
　　“我也没听过你叫我弟弟啊，”陈明之说起这个就理直气壮起来，小尾巴都要翘上天，“西罗！”
　　“叽里呱啦都在说什么，快去洗澡！”陆堂卷起语文习题册，象征性地敲了下他的脑壳，表示真的搞不懂Z时代的人都在想什么，只知道要催几百遍才肯去洗澡。

　　第二天，陈明之照旧早起，只不过比平时更早了一点点，在厕所哼哼着洗小裤裤，因为他梦遗了。废话，作为一名身心健康的青少年男孩，他当然会有小秘密啦。
　　突然门就被打开，因为他只是洗东西就没关门，没想到陆堂起来上厕所，两人在早晨进行了一场略带尴尬和懵圈的会面。
　　“Hi……早啊。”“嗯……”
　　睡眼惺忪的陆堂直接去了里面防水，似乎看到了人，又好像没有看到。过了一会，才费力睁开眼出来，奇怪地看着站立不动手微微动作的少年，对方眼神躲闪，也没有平时的伶牙俐齿。
　　“你在干嘛？我想洗下手。”
　　陈明之赶紧侧身让出位置，把水盘拿走放边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耳朵居然这么红嘛！
　　冰凉的自来水让陆堂还没睡醒的脑袋总算清醒一点，可以开机转动。
　　“害羞什么？这很正常。”他像个称职的长兄，语气平稳地安慰不好意思的弟弟，篮球队里最不缺荷尔蒙，大伙都成熟得早，又整天挤在一起训练，每天臭烘烘的，总得简单冲洗下换身衣服回家，他就见怪不怪了。

　　陈明之低声应好，以前他在家都是自己处理，骤然被人发现，有些扭捏也是必然的，但现在就开口和陆堂解释，那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总之就是太难为情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挺横的嘛。”只能趁这个时候，开始揶揄个不停的某人，是谁大家都知道。
　　某人比陈明之高一个头，视线往下，可以轻易地看到小脑袋上的旋儿，修长的脖颈，松松垮垮的睡衣，露出薄薄的锁骨，肉肉的手臂上有个被蚊子咬的小红点，其实这么看，他虽然身量纤长看着单薄却还挺能藏肉的，又完全不同于女生处于发育的肉感，像雨后拔节长高的笋芽。
　　“你的胡子呢？”陆堂坏心眼地掏出剃须刀，摸摸自己一夜就长出来的青茬，再瞅了一眼隔壁的小白脸蛋。
　　“刚刮完了啊。”陈明之挺起胸膛，虚张声势地回答。

　　关于看片，对于青春期萌动的男生而言，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傍晚放学的时候，关跃神神秘秘地说要分享个好东西给陈明之，他秒懂又好奇，先是大义凛然地推辞了一下，再无奈表示真拿你没办法，晚点再发我吧。关跃笑得贱兮兮的，大拍他肩膀一下，一脸神秘地肯定道：“你绝对想歪了。”
　　晚上的时候，陈明之照旧躺在小沙发老位置，刷完作课业开始冲浪。头像亮了，点开一看果然是关跃的信息，一串无规律字符数字链接，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起身收拾收拾，准备回房间。
　　陆堂瞟了他一眼，颇为惊讶，懒鬼今天居然这么自觉去洗澡？
　　陈明之也许是个好学生，但明显不是一个好演员，略显手忙脚乱中，不小心点到了链接，然后页面非常智能地自动播放起来，而自己刚才刷视频很high也忘了调低声音，于是一阵激情的BGM混着暧昧的喘息声，在偌大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四目相对，一双慌张，一双戏谑。
　　“噢 ~ ”陆堂非常难得地叫嚷起来 ，就像平时被队友起哄的场景里调换了角色，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喜笑颜开，将平板翻过来看，弱鸡陈明之一通反抗无效，就放弃挣扎，在风中等待石化。
　　陆堂看了十几秒，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见人还呆呆地站着，就转过屏幕一起分享。只见五光十色、姹紫嫣红的酒吧中心，有那一对衣着清凉得男女贴身拥抱热舞，周围人也在跳舞，甚至旁边还有一对男生。
　　“要一起分享啊。”陆堂揽住男孩，凑近说话，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上。
　　陈明之耳朵迅速充血，分不清是痒还是害羞或者丢脸……总之不妙，速溜！然后他拿起东西飞快跑开，只留下身后一阵恶作剧得逞的笑。
　　砰地关上门，陈明之平静一会呼吸，再看回平板，还是刚才的片段，一拉进度条，原来只有30秒，难怪关跃说他肯定想歪，如果真是涩涩的东西，估计反诈中心早就出手了。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损友的前奏表情包紧随而至，他反手发了个鄙视的手势来反击。

　　晚上睡觉，陈明之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眼熟的昏暗绚丽灯光，自己好像是鱼入大海，又似身在云端，在其中跟随摇摆，暧昧的气息无时不在地跳动，缠绕的情潮涌动着，每个人浓妆艳抹却根本记不清相貌，应该是有声音的吧，只记得最后交换的男舞伴身材高大有着棕黑色短发，自己与他十指紧扣，依偎靠在怀里，一抬头，那个人赫然是陆堂的脸。
　　陈明之猛地惊醒，胸口心脏还在怦怦快速跳动，房间漆黑一片还没天亮，只有窗户透过的月光，闹钟显示还是半夜四点钟，他复又闭上眼，做梦很累，但是实在太魔幻了，居然梦到了陆堂还是在这种梦里。

　　周末吃过午饭，陈明之要去书店买些课外阅读书籍，和关跃已经约好，正好陆堂也要去球馆训练，两人便一起打车出门。书店离新广场不远，又看到了熟悉的那一家猫咖，便一起下车进去买些饮料喝。
　　陈明之也给关跃带了一杯奶茶，小店外的露天位置，现在坐的是他们两个人，依然还记得几个月前，坐在这里的是陆堂和他的篮球队兄弟们。时过境迁，他现在也不想什么悲秋伤春，相反，他现在啥想法都没有。

　　猫咖店还是有点网红属性的，很久没见的老熟人黄毛也出现了，穿着一身黑色字母连帽卫衣，刘海长了，新长出黑黑的发根部分，上面头发依旧是棕黄色。黄毛也不在乎受不受欢迎，一把拉开两人对面的椅子，发出刺啦的拖地声，手里捧着一杯柠檬水，嬉皮笑脸地坐下。
　　“好久没见，原来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啊？”
　　陈明之一眼就认出他，鉴于他不好惹的印象，保持沉默，旁边的陆堂往背后靠，面色不愉，淡淡地回应，“确实挺久的，你的学上得还好吗？”
　　一中早就传遍，二中的黄毛被学校查出来霸凌被开除了。
　　“书呆子才会喜欢读书，我现在好得不得了。”黄毛丝毫不在意嘲讽，点起一根烟，似乎嫌热把袖子卷起来，露出一块带花纹的刺青，陈明之记得上次比赛的时候是夏天，穿着短袖并没有看到这些。
　　“这不是那天被矮子撞到的好学生嘛？你也太弱了吧，矮子比你矮这么多，哈哈哈——”
　　啪地一声，陆堂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冷戾的眼神盯着黄毛，不怒自威。
　　“哈哈，我说错话啦，”黄毛现在很会看眼色，摆手道歉，啧啧摇头，“我早就跟矮子说过做事不要那么冲动，现在倒好都进少管所了，人各有命啊。”
　　“还有什么事？”
　　“今天多有缘啊陆神，聊聊天嘛。二里街现在的老大是我，多个朋友路好走，有事就来台球厅找我。”
　　还没成年却老气横秋地说着命运和熟人，离开学校开始做混混的黄毛多了些市侩和油滑，和当初张口闭口就是老子还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模样，大相径庭。也许社会真的可以压弯少年的脊背，叫天高地厚低头，叫不服输垂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