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83、再见

　　杨略偷偷瞄了一眼身边人的脸色，虽然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从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得知她心情不错。

　　“刚才的事，谢谢。”杨略感到无措时就会玩弄自己的头发，她拨了拨后脑勺的头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吴简章心情好得音调都上扬了，还跟杨略开着玩笑：“这句谢谢是真心实意的吗？”

　　“当然。”杨略不知道吴简章为什么这么问，但回答后很快就想起来二人在厕所的对话，随即开口说，“你也太记仇了。”

　　“杨略，前一秒谢谢我，下一秒就辱骂我。”吴简章故作深沉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说，“我家没有田地，我也不是农夫，怎么会救了条蛇？”

　　“少来，又在骂我。”杨略轻轻地捶了一下吴简章的肩膀，只见吴简章往前跑了好几步。

　　“没想到少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深厚的内功……是我冒犯了。”吴简章转过头来，假装咳嗽了几下，“可你今天在此把我打伤，我的师门定会为我报仇……”

　　“你的师门叫什么啊？打嗝派还是咳嗽宗？”杨略靠近吴简章，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我乃天上的神仙，专门降妖除魔。看你被妖怪缠身，我才好心出手。”

　　杨略之前没少给邓临和杨大行按摩，按摩是换取零花钱的一种手段。起初她和邓临讨价还价，邓临说捶背，捶一百下一毛钱，一千下一块钱，气得杨略大骂邓临是黑心商人。但在金钱的诱惑下，杨略选择了屈服，但她会在计数上做手脚：“一，二，三，四……八，十二。”

　　邓临对杨略耍花招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给她按舒服了就行。可杨略按着按着，手上的力气就弱了。每当这种时候，邓临都会大声催促：“用点力，没给你吃饭吗？”

　　杨略受不了激将法，每次被激都会使出全身的力气再捶几下，脸都憋红了。可成年人和小孩受力的程度不一样，杨略按吴简章的肩膀时，下意识以为在按邓临，手上的劲大得让吴简章受不了。

　　“好痛……不要。”吴简章细碎的呻吟让杨略意识到自己干了坏事，她连忙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平时给我妈按的时候就这么大力气，我不知道你不受力……”杨略借着球场的灯光，瞥到了吴简章脸上的绯红，以为她疼得脸都红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按你了。”

　　吴简章听完后飞快地说了一句：“不行。”

　　杨略不明白这个不行是哪里不行，是对自己的道歉不满意吗？她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吴简章说：“万一以后我想要免费的按摩师傅，你得出力。”

　　杨略见吴简章没有怪罪她，反而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笑着应答：“好啊。不过就凭你？现在按一下你脸都痛红了，还想要按摩师父……怕是按完后你就变成煮熟的虾子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吴简章揉着自己的肩膀，不甘地瞪了杨略一眼，“我肯定会长成无论你怎么按我，我都不会发出声音的大人。”

　　杨略觉得吴简章语出惊人，但必须控制自己不笑出声，假装正经地说：“虽然但是，你这个成长目标也太随便了。要是被老师父母听到了，肯定要说你看隔壁家的谁谁谁，胸怀大志，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轮到你，就变成了成长为一个怎么痛都不会叫的大人。你是立志要成为沙包吗？”

　　吴简章本来想冲过去撞一下杨略，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可吴简章刚迈开步子，就被绊住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像平时一样摔倒，但与想象不同，她没有迎来水泥地板坚硬的触感，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平地摔啊？”

　　杨略的灿烂的笑容让吴简章的脸烧得更红了，她不想被眼前人发现自己的困窘与羞怯，仿效杨略之前的动作，用力地按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低声说：“沙包也会打人。”

　　吴简章的力气很小，小到杨略以为她的“报复”是在表达想要离开自己的怀抱。杨略松开了手的同时跺脚道：“帮你踩踩老鼠，不知道是哪只老鼠不长眼害你摔跤。”

　　小孩摔跤后，大人总是会说杨略说的这句话，算是宜城的习俗。吴简章看杨略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把我当小孩。”

　　“遵命，沙包殿下。”杨略说完拔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叮嘱吴简章，“不要追我，我怕你又平地摔了。”

　　星期六早读结束后班主任就告诉大家操场有社团纳新活动：“同学们可以参观一下，但是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有同学好奇地问：“老师，我们不能加入社团吗？”

　　“社团只招收高中部的学生。你们作为联合培养的初三学生，不仅要提前学习高中的知识，还要准备中考。”

　　班主任的话点到为止，但大家都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不让我们参加社团，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参观？”

　　“凑个人数吧，不然人太少了显得太寒碜。”

　　“看老师的态度，他们是不是都不喜欢社团？那为什么不明令禁止。”

　　“哎，我听说，现任学生会会长是校长的亲女儿……”

　　“怪不得老师们敢怒不敢言呢。”

　　“高一就能当上学生会会长，肯定是靠她爸的面子。”

　　杨略听着其他同学的交谈，只觉得心烦。无论在什么地方，总能听到传播谣言的人。虽然她之前不知道赵静凝的真实身份，但她直觉认为这位学姐不是靠着关系上位的人。

　　得到老师的允许后，很多人都往操场方向走了，而杨略还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覃甜推了推杨略的手臂，本意是想让她挪一下身子，让自己出去，没想到杨略整个人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

　　“杨略，你反应太大了吧。”覃甜看着杨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询问着，“你昨晚去当小偷了吗？眼带都要挂到嘴巴上了。”

　　杨略打了个哈欠：“你管我。”

　　“你……”

　　“你不是要出去吗？怎么还不出去。”杨略丝毫不在意炸了毛的覃甜，对她做着驱赶的手势，“快走，我要继续睡觉了。”

　　覃甜气得直咬牙：“我要向老师举报你在班里睡觉。”

　　“老师们应该都去帮忙维持活动秩序了。”杨略笑了起来，“随便你怎么举报，前提是你之后不要在教室里睡觉。”

　　覃甜之前晚上看小说入迷了，第二天上课老打瞌睡，还多亏了杨略掩护没让老师发现。

　　当时的杨略问她：“你既要睡觉，又要当乖学生，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课间休息时间，覃甜倒头就睡，嘴里呢喃着：“你不懂……我必须当好学生，这样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杨略想起覃甜的家事，只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不再追问。可先前袒护过的人竟要反咬一口，这让杨略忍不住揭她的短。

　　“算了，我也不是那种会举报别人的人。”覃甜装作大方的样子，想要往前走，却被杨略拉住了衣领。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把衣服脱了。”杨略摇晃着脑袋，试图驱赶困意，“我得回宿舍给你洗衣服。”

　　覃甜听到前半句话时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突然想起前几天她们约好了星期五的时候要把衣服交给杨略。

　　虽然覃甜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但嘴巴上还是不饶人地质问杨略：“今天都星期六了，你怎么才想起来？不会是要毁约吧？”

　　“睡眠不足，记性不好。”杨略又打了个哈欠，无辜地看着覃甜，“而且衣服脏了的人又不是我。既然本人都没觉得脏，不需要洗，我何必多问？”

　　“那你今天怎么就主动问了？”覃甜面红耳赤，要是杨略敢说什么看到她衣服脏了，她跟她没完。

　　“不是约好了吗？现在不做，以后你再用这件事威胁我怎么办？”杨略看了一眼覃甜，眼眸里带着几分不耐烦，“速度一点，我洗完衣服应该还能睡会。”

　　覃甜不情愿地脱下外套递给杨略：“你以前都不会这样和我说话，太凶了。”

　　“是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不记得了。”杨略说完，丢下覃甜，一个人走了。

　　吴简章今天有事请假，所以杨略失去了一同回宿舍的友人。杨略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事情请假，吴简章没说，她也不问。

　　杨略昨晚没睡好的原因是挑灯看了一宿小说，她之前送给吴简章的《告白》。本来只是想简单翻阅一下，没想到看了个开头就停不下来了。想着今天反正不上课，那不如熬夜看完回来睡觉。

　　看完后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潘卉狄说这本书不适合送人。吴简章，脾气真好啊，看完这本书都没有生气——杨略困得直打哈欠，一打哈欠就会流眼泪的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杨略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但墙不可能这么柔软。她睁开眼睛前，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学妹，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