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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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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潇湘离开郡王府,赵秀临时有事,便先走了。哪知行到半路,马车突然坏了。
车夫连忙把车赶到路边修整,冷潇湘坐了片刻,站在林边默默无语。
突然路边停了一辆马车,晏正则掀开车帘,眉头微皱:“冷娘子,晏某捎你一程。”
冷潇湘还要去酒铺查账,再晚便要拖到明日,便上了马车。
等她上了马车,晏正则神色冷淡,闭目养神,没有言谈打算。
若说晏正则此人,今日和荣俏大吵一架,本身也不怎么看好冷潇湘,可见她站在路边,几个混混下流眼珠子如黏在她身上,在一旁流连不去,还是决定捎上她。
想到这里,晏正则淡淡道:“冷娘子花颜月貌,若戴上帷帽,倒也省得风吹日晒、蜂来蝶往。”
这句话乍一听,不算好话,冷潇湘不欲与他争辩,转过身子,从车帘角落去看道上。
突然,冷潇湘缩回车内,一不小心撞到车架上,手却下意识按住了被风掀起的车帘。
明显是在躲什么人。
晏正则随她动作看出去,认出外面经过的是大将军叶辞枝,再看冷潇湘,神色明显不算平静。等人走后,冷潇湘掀开帘子,看了好几眼车外,才慢慢坐了回来。
晏正则意味不明,嗤笑一声。
这女子竟也肖想叶辞枝。
生的美貌,心思也多,还是个眼光高的,果然不安分。
冷潇湘到酒铺下车,晏正则甚是恼怒,命小厮点燃熏香,去去气味。片刻,听后面有人叫喊,原来是冷潇湘骑马追了过来。
晏正则隔帘不见:“冷娘子还有何事?”
冷潇湘道:“晏大人,我的簪子落在车内了。”
晏正则略一环顾,见帘上挂着一支碧玉竹簪,做工粗糙,不值一提,随手摘下,从车帘伸手出去。
“冷娘子倒是珍视此物,不慎落在车上,又连忙来寻,真是巧合。”
冷潇湘接过簪子,不欲说什么,晏正则却又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冷潇湘俯身去抢那簪子,马车却突然动了,手臂撞在车轮上,霎时就蹭下一块皮来。
晏正则连忙下车,见她眼中含泪,想叫人去请大夫,冷潇湘却已握着簪子,转身走了。
车夫束手站在一旁:“大人,小的也不知马车怎么就动了一下。”
晏正则站在车旁,不知为何,涌起丝丝缕缕、难以断绝的烦躁之意,半晌沉着脸上了马车。
这样的女子,不过心思机巧罢了,自以为美貌能所向披靡,他既不是能被美色所迷的庸人,何须自扰?
自齐郡王府回来,冷潇湘复又闷闷不乐,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致。反倒是叶辞枝从前种的那盆麦子,因她整日闲着,浇水太勤,终于溺亡。
冷潇湘越发无所事事。
这日她窥镜自照,觉得如此下去,人怕是要废了,必然是要找点事情来做做。于是把管事留下,自己去城中查看酒窖。
酒坊每年酿的酒不少,好酒都留在山中,一半运到城里。她进了酒铺,见门口几架马车,原是江南富商派人来尝酒,若是满意,想重金买两张方子。
那富商随行带一位妾室,容貌美丽,谈吐不凡,精通酿酒品酒,甚是内行。尝过酒色,她出主意定了两款,等谈好价钱,殷氏女笑着来拉冷潇湘的手,请她赏个脸面,一同赴宴。
“好妹妹,我虽为妾室,也不过是一种活法。今日宴请的也全都是夫家在京中的族亲,只是这里边有一位,是我夫君的大舅兄。因我入府后得宠,他见我便极不顺眼,妹妹陪我去一趟,我再借口送你回家,就算走过过场了。”
言语间,将一串红珊瑚手串塞给冷潇湘。
冷潇湘本就百无聊赖,顺水推舟去了宴上。席间倒有一人眼熟,看作派像是个小官吏。
果如殷氏所说,冷潇湘走了个过场,饮了一杯,她就道:
“我这妹妹不胜酒力,诸位叔伯兄弟慢饮,我先送她回去。”
一出酒楼,上了马车,冷潇湘闻着暖香,昏昏沉沉,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殷氏轻唤了几声,见她果然熟睡,松了口气,将头上身上值钱的首饰珠宝全都给她穿戴后,不忍垂泪道:
“好妹妹,你别怪我,女子身如浮萍,总归是要寻个好处所定根的。你跟了那人,哪怕是个妾室,也比酿酒度日强。”
见她眼下微青,又取胭脂来细细妆扮。
外面已有人催:“小殷夫人,可好了?莫要误了时机。”
殷氏给冷潇湘顶了一块帕子,将人扶下马车,喝退上前的小厮:“毛手毛脚的蠢货,还不让开?”
晏正则薄饮几杯,刚推门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床上薄被隆起,一只如同白玉的手臂无力的搁在床边,缓缓落下。
他冷笑一声,官场应酬,常有之事,给他送女人的也不少,酒色财气,无非便是这些伎俩。
晏正则觉得无趣,正要出门,那女子面上的帕子被风吹起,复又垂落。
惊鸿一瞥,已知佳人是谁。
晏正则握着扇柄,挑开帕子,本是满心嘲讽和不屑,一旦见了人,却出自本能的喉咙一紧。
她静静躺在床上,今日格外装扮后,粉面泛出旖旎的绯色,因不甚安稳,眉头微皱,时重时轻的喘息。
晏正则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慢慢将帕子放回去,正欲出门,迎面被人打了一拳,双手被反剪,按在地上。
如此屈辱,晏正则难以忍受:“赵侯!金鳞卫就是这样替陛下办事的?”
赵秀神色冷寂,冷喝一声:“转过去。”
晏正则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人拖向另一个方向,按在地上。
赵秀从怀中摸出药瓶,放到冷潇湘鼻下。片刻,冷潇湘渐渐醒转,被赵秀缓缓扶起来。
“娘子,娘子?可好些了?”
冷潇湘浑身无力,靠在赵秀身上,看不清地上跪着的是谁,冷冷道:“杀了他。”
赵秀:“唯命是从!”
晏正则感受到杀意:“你疯了吗?怎敢擅杀朝廷命官?”
何况他身后还有晏家!
这冷娘子究竟是何人?
赵秀提刀而起,正要动手,大门又被人踹开,他被人踢中当胸,倒飞出去,撞在衣架上。
叶辞枝闯进来,见冷潇湘衣裳完好,略松了口气。
“湘儿,我来迟了。”
冷潇湘看见他,神色惊愕,被他打横抱起,尚在茫然之中。
赵秀反被叶辞枝的亲卫按住,隐在暗处的人要追上去护卫,他打了个手势,暗处静了下来。
赵秀和晏正则面对面,被人按在地上。
赵秀自小受的屈辱不知多少,神色如常,就觉得小意思,不算什么。
晏正则出身名门,向来光风霁月,乍然受辱,神色青白交杂,好不精彩。
赵秀瞪他:“世家名门,龌蹉!”
晏正则七窍生烟:“你!此事并非我本意,我并不知情。”
赵秀翻白眼。
晏正则差点被活活怄死。
叶辞枝一路将冷潇湘抱回去,因不算放心,就回了城中小院,先请大夫。
大夫没来,冷潇湘靠在他身前,突然叹了口气,反手抱住叶辞枝。
叶辞枝无措道:“别怕。”
冷潇湘摇摇头:“不怕,是想你了。”
门外是他的亲卫,列队齐整,等他带人出城。大夫提着药箱,站在门边,扣门数下,屋内寂寂,无人应声。
许久,何坦喊门:“将军,我们该出城了。”
冷潇湘如从梦中惊醒,将自己从温情之中抽离开。
“那你去吧。”
叶辞枝摘下她满头珠翠,在秀发上轻轻一吻:“等我。”
冷潇湘不应。
叶辞枝含了些许笑意,郑重的问:“等我?”
冷潇湘骤然起身,贴上他的唇。叶辞枝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许久才将气喘吁吁的冷潇湘放开。
他双手滚烫,捏着冷潇湘的细腰:“等我回来。”
一出门,何坦急的不行:“将军,本来就要赶路,已经耽搁太久了。”
叶辞枝冷哼一声:“叫人看着赵秀和晏正则,把这事先处理了。至于他们两个,等我回来,再好好算账。”
何坦无语:“将军,您要怎么处理?”
叶辞枝顿了顿:“冷娘子的名声要紧。”
但这事不传扬出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正在屋内斗鸡的赵秀和晏正则,便见一个美貌小倌进门,先在他们两脸上亲了好几个唇印,又大喊起来。
“哎呀,晏哥哥,秀哥哥,你们不要再打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不要再为了我这个南风馆头牌打架了啦!奴家,奴家好害怕呀!”
晏正则屈辱的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赵秀笑了两声。
晏正则咬牙切齿:“赵侯是气糊涂了吗?”
赵秀慢条斯理的擦着脸上的唇印:“我和晏大人不同,我不要脸。今日之事,晏大人还算正直,不曾落井下石。那我也忠告晏大人,勿要再追究了,便是此时名声受损,也未必不是好事。”
晏正则颜面扫地,闭门不出,却不料早朝时,议完朝事,天子竟笑了笑。
“听闻,朕的户部侍郎和赵侯打起来了,还因风月事?”
御史台上前一步:“不错,二人身为朝廷命官,为一小倌大打出手,实在不堪。”
金鉴又笑了笑。
晏正则低眉敛目,不敢直视天子神情,但分明听出这笑声之中,冷意森森。
“青年慕色,也属常事,就罚俸三年吧。”
虽是玩笑般提起,又不过罚俸了事,但天子御口,晏正则和赵秀为一小倌闹事,便是事实了。
而原本该卷入其中的冷潇湘,已彻底摘清。
晏正则步下金阶,回想起当日赵秀发现冷潇湘被人设计时,除了震怒,还有惶恐。
他搀扶冷潇湘起身,甚至不敢碰到她的手。
何况,龙椅上那位,什么时候会在朝堂上,笑言臣子的私事?
他惊出一身冷汗,骤然意识到,原来那幽谷青莲,竟是天子跟前的人。
晏正则翻看公文的手顿住,那叶辞枝又是怎么回事?
他抱着冷娘子走了,不仅没被罚俸禄,太后今日还赏赐了城阳县主。
还有那小倌,多半是叶辞枝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