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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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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鸣居——
沈之航松松地披了件衣服就飞了出来,直到走到床边,才想起要束好腰带,顿时脸就红了。
小麦心里担忧着沈之航的伤势,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当下察觉到有动静,想睁开眼睛,却又不敢,只好用力地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不过眼皮上还是可以看出眼珠的滚动。
沈之航静静地坐到床边,知道小麦并没有睡着,也不喊她,只轻轻地从被子里拿起小麦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肩。
温热的指腹,乍然触到冰凉的略有起伏的肌肤,微微一瑟缩,接着暖暖地捂了上去,闭着眼睛怯怯地问:“伤好了?”
沈之航轻轻揉了揉小麦的手,重新放回被窝里,没有回话,缓缓倾下身。
四片唇瓣之间,只剩一个呼吸的距离……
小麦骤然感觉到淡雅的气息拂面而来,身子本能地就绷紧了,藏在被窝里的手,紧紧地抓住床单。她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恰好碰上。她也不敢不动,万一沈之航真的亲过来呢?
温热清新的气息停在了那一个呼吸的距离上。
小麦在心中默念着展晴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紧张得都渗出了汗来。
一声很低的浅笑,紧接着小麦就觉得有根细细的带子环住了自己的脖子,面前的气息也稍远了些,她终于敢恍惚地睁开眼睛。
“喜欢么?”沈之航以手拖着一枚温润的晶体,形状很是特别,每一个角度都隐着不同颜色的光芒。
小麦斜下视线,怯生生地看了看沈之航:“这是送给我的?”
“嗯。”沈之航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转而敛起温柔的神色,淡然地直起身,“我的伤没大碍了,下次别有事没事就哭。要知道你一哭起来就跟活见鬼似的,能把人吓出内伤。”
小麦被沈之航呛得不行,想措辞反驳也来不及了,这个该死的人说完这句刻薄的话,就立刻笑着翩然离去,好似特地不给她机会鸣冤。
沈之航走出莺鸣居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倚在门边的展晴,并没有过多言语,只帅气地一偏头:“以昕看中了银尘,我便顺手做了人情。”
展晴气定神闲地淡笑,远目望天,微微颔首。
待沈之航走远,已然看不见身影,感觉不到丝毫气息的时候,展晴才蓦然垂眸,静静地摊开掌心。
伴随他十五六年,作为“谦裔公子”身份象征的白玉笛上,现出一道一道犹如树叶脉络般的裂痕。
“凤熙辰君……”花卿丞忧虑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展晴云淡风轻地一挥手,将玉笛甩到花卿丞的怀里:“找个玉石匠修补一下吧。”
“这……”花卿丞看着一到他怀里便四分五裂的玉笛,愁得肠子都打结了,这基本属于要跟阎王爷讨魂一般的大工程啊!
偏偏展晴还恶劣地警告:“修不好你就别回来见我了。”
说完,不管一脸郁闷的花卿丞,抬步走了进去。
“相公……”小麦心虚地坐了起来,这沈之航前脚刚走,展晴后脚就进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见刚才的情景。
展晴温雅地笑着扶小麦起来:“娘子来京城后,还没有逛过街吧?”
小麦眼前一亮:“你要带我出去玩?”
展晴点头,微微一咬唇,眸光流转,风情顿生,煞是迷人:“只不过为夫在京城,颇为出名,可能会略略给娘子带来一些小麻烦。”
“不要紧不要紧,”小麦被关在笼子里久了,一听可以出去玩立刻来了劲头,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好,仿佛生怕展晴改变主意似的,俏生生地问,“公子,你看我这样行么?”
展晴看着眼前的小麦,眼波温柔得恍若要滴出水来,性感的喉结微动:“娘子穿什么都好看。”
小麦的脸刹那间红了,羞得把头低了下来,心里欢喜得很嘴上却说:“这么没档次的甜言蜜语,亏你也好意思说来糊弄我。”
展晴垂眸浅笑,也不狡辩,只扶了小麦在梳妆镜前坐下,颇为专业地帮她梳头。
小麦受宠若惊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当然,目光更多是流连在镜中的展晴身上。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画中仙人,居然成了自己的相公,还亲自为她梳头!
这,就是所谓结发妻子么?
展晴的动作很轻柔,目光更轻柔,小麦醉在他的柔情里。浑然不觉间,一个漂亮又清雅的发髻梳好了。
小麦伸手轻轻摸着头上的发髻,心里甜的不知该说什么才恰如其分,索性只垂下脸抿着唇不说话。
展晴满意地看着小麦的神情,微微舔了舔唇,一个淡吻印在小麦的鬓角:“喜欢么?”
小麦靠在展晴怀里,故意得了便宜卖乖:“你怎么会有这种手艺,那不成给别人梳过?”
女人啊,总改不了口是心非!
展晴不以为杵,笑着在发髻上插上一支极漂亮的白玉簪子。样式没什么特别的,顶端也就是祥云图案。
小麦好奇地把头靠近了镜子,仔细地打量那支簪子,终于惊喜地回眸:“这个簪子上有字!是什么?”
展晴抿唇淡笑,偏过头望向窗外:“宁忤苍天意,无欺比翼言。”
宁忤苍天意,无欺比翼言。征尘归洗处,月玉共团圆。
小麦被展晴的柔情蜜意哄得开心死了,哪里有心思去多想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只当是情人间的海誓山盟,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一切收拾妥当,小麦便挽着展晴出了门。
等到真的逛到了大街上,小麦这才领会了什么叫“只不过为夫在京城,颇为出名”。这何止是出名啊,简直是出名过头了!
本来小麦是大大咧咧挽着展晴的,因为她有白沙遮面,不怕给人看到。可是一路上走来,哪是他们在逛街,明明就是路人在“逛”他们!
“那不是谦裔公子吗?”
“喂,快出来看,谦裔公子出门了!”
“公子,这是奴家为你绣的荷包,请一定要收下。”
小麦彻底囧了,这就跟明星上街的效果差不多嘛!
“相公,”小麦压低声音,放下挽着展晴的手,“我们这样走好像不太好。”
展晴无视沸腾的人群,气定神闲地握住小麦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长袖垂下,恰好可以遮住二人交握的部分:“这样不就好了?”
十指相扣的□□感,让小麦几乎可以感觉到展晴的血液流动,不仅仅是一个体温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小麦甜蜜地笑了,视线向自己的小腹滑去,手也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上面。
那里有他们相爱的见证。
耳边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叫声,小麦不禁感叹大齐国风的开放,女子们居然可以这样在街上大喊男人的名字。一眼望去,满街都是展晴的仰慕者,一时间竟如同庙会般热闹。
那些做生意的小贩们一看谦裔公子出行,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个个都支起摊子来做生意。看来商人投机取巧的敏锐度,古来有之!
展晴小心翼翼地护着小麦,优雅地穿过人群,来到一家装修十分古朴书香的茶舍里。
“呼……”小麦一坐下来立刻就拿下面纱开始吐舌头,“真是太吓人了。”
展晴不以为意地淡笑,顺便吩咐小二上茶,居然是口味极淡的花茶。
“我看啊,下次要是跟你逛街,咱俩非得易容不成。”小麦探出头,看看茶座外面涌动的人群,直咋舌。
展晴也不答话,只是浅笑,视线忽然触及小麦脖子里挂的那枚价值连城的彩钻,眸子猛地一黯,紧接着云淡风轻地偏过视线:“有很多人么?”
“当然啊,你看全都是人!”小麦低声惊呼,回头一看周围,原本还比较空闲的茶舍已经人满为患,她一吐舌头看着展晴,“你这叫典型的倾国倾城,一出门前呼后拥万人空巷啊!”
展晴被小麦逗笑了,略一挑眉,回眸定定地看向小麦:“哦?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人。”
“怎么会呢?”小麦傻傻地问了一句。
“因为……”展晴笑着将手伸到桌下,拉起小麦的手,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为夫眼里,从来只有娘子一个。”
一瞬间,小麦被展晴的话震在当场。
恍惚中脑海里一切纷扰的色彩都退去,只剩下这一句“为夫眼里,从来只有娘子一个”在她的天地之间,渐渐放大、渐渐放大,直到将整颗心都占满。
“客官,您的茶来了,请慢用。”
小二的一声长吟,打断了胡思乱想的小麦,她羞得小脸通红,赶紧收回手:“你是公众人物,注意点影响。”
指尖,尽是他的温度。
展晴星眸微闪,淡笑着收回手,似有意犹未尽之意,只若有若无地在指腹上印了个吻,然后颇为享受地阖上了眼帘。
小麦的脸瞬间充血,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动作具有强烈的那个……不纯洁的暗示呢?!
垂下头,小麦默默地喝茶、喝茶。其实心里头的小鹿东撞西撞的,快把她的心都要撞出来了。
展晴则淡定得多,随意喝喝茶,偶尔和小麦说说话,既优雅又斯文,眉宇之间净是不入凡尘的气质。
“却说此一役,乃是谦裔公子第一次上战场,众人皆以为他不过文弱书生而已,暗想怕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见公子他不着战甲,只一袭绯衣长袍,淡定自若地立于战垒之上……”楼下一个说书人摇头晃脑口若悬河,不时还要借物比划几番,一段讲完,摸着胡须闭目慨叹,“真可谓是谈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
满座一片喝彩,说书人不失时机地拿了盘子下去收钱。
小麦听得入神,当下好奇地问展晴:“你还打过仗?”
展晴微微挑眉,轻咳两声:“娘子这个意思,莫不是为夫真的很文弱书生?”
小麦一慌,蓦地就想起他的无耻程度,赶紧义正言辞地澄清:“不、绝不!我只是奇怪,相公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需要说也天下皆知的英雄,为何那些虾兵蟹将看到相公,还不速速退散开去?!”
一边说,一边捶桌以示气愤。
展晴哈哈一笑,连连摇头,眼角含情,顾盼生辉:“在娘子心中,为夫与沈大人,谁更有男子气概呢?”
小麦刚要思维定势地说“当然是相公呀”,却猛然脑子里头一个激灵,反应极快地正色道:“在为妻心里,任何人都不可与相公你相比。”
这么一句话,巧妙地划分了沈之航与展晴的差别,他不过是“任何人之一”,而你却是我独一无二的相公。
展晴自是受用无比,浅笑着垂下眼帘,薄唇微启,淡抿香茶。
小麦心有余悸地小心翼翼端起茶杯喝茶,眼角却偷偷瞄向窗外。就这么一眼,她竟吓得茶杯摔落,惊叫一声捂住了脸。
“娘子!”展晴低唤一声,绕过去搂住小麦。
茶舍里立刻就爆炸了,谪仙一般的谦裔公子,何曾对哪一个女人如此亲密过!
小麦把头埋进展晴怀里,全身发抖地指向窗外:“有、有蛇……”
展晴探头一看,果然见到临街处,一个异族女子正吹着笛子,逗引一条金环蛇跳舞。周围行人纷纷尖叫退散开去,也有好奇伫足围观的。
“娘子,我们走吧。”展晴认出那女子的装扮应该是羌国人,当下微微蹙了蹙眉尖,“那只是表演,没什么大碍,我带你去别处玩。”
话音刚落,只见街上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