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乐重余

6、第二章 洪都王府1

　　云宜回到云庐，云康已不知去向，祁珏也不在，桌上放着张纸笺，拿起看时不觉吃惊，竟是洪都赣王府邀约他们父女前去作画的请柬。

　　云宜一头雾水，询问后才知她走后不久云康亦离家外出，赣王府的人到了云庐，不见他们父女，就把祁珏给请了去。

　　一个苏州城里的平江侯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来了个千里之外的赣王爷，父亲和祁珏俱无踪影，云宜急得直想哭。

　　这到底是要闹哪出？

　　云宜思前想后一整晚，天光大亮之际下定决心：先去赣王府找祁珏，然后再一起去找云康。她正打点行装，僮仆来报，薛士桢来了。

　　薛士桢是来拜会云康的，闻知情形执意要陪她一同前往。云宜心中感激，去洪都不比进苏城，千里迢迢，人地两生，有薛士桢相伴，自是再好不过。

　　薛士桢见云宜神色疲乏，知她未得安眠，便劝她好好休息一晚，自己回明月寺整顿行装，翌日一早山下古渡见。

　　连日惊魂，原就疲惫不堪，云宜吃了点东西倒头而睡，连晚饭也没起来吃，一觉睡至天明，神清气爽了不少。

　　用过早餐，云宜拿着行李下山，远远望见薛士桢已在渡头等候。两人上船，走水路南下，月旬，到了洪都西门。

　　进了洪都城，人生地不熟，又不会当地话，果然晕头转向。薛士桢因明月寺曾有个洪都来的和尚与他讲经参禅，连说带比划地打听了赣王府的位置，两人不投客栈，直奔王府而去。

　　赣王荀瞻濠，太祖皇帝孙。其父荀权乃太祖第十六子，原在北方镇守宁城，成帝继位，被改封至洪都。荀权不但骁勇善战，谋略超群，且蕴藉风流，才华横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小说戏曲样样精通，素喜结交文士，有贤王之称。

　　荀权无嫡子，薨逝后便由庶子荀瞻濠袭了赣王之位。荀瞻濠颇有乃父之风，广交天下名士，网罗了不少人才在赣王府中。当今天子荀瞻治，对这位远在洪都的堂兄也颇亲厚。

　　云宜抬头见大门匾额上“赣王府”三字遒劲飘逸，原是当年荀权亲笔，门前一对石狮，姿态威武如生。她从包裹里取出请柬正欲投递，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

　　云宜吓了一跳，回头看更是大吃一惊：“张世兄，怎么是你？”

　　拉住她的人名唤张晋，字君吴，吴郡人氏，家住苏州城中。

　　吴门画派素以“云张”并称，张晋之父张宏与云康画风相近，两家有世交之亲。

　　云康隐居洞庭，偶尔几次带着云宜和祁珏进苏州城，便是应张宏之邀。两人谈画论诗相得益彰，云宜则拉着祁珏与张晋在张家花园里疯玩。张晋最后一次见到云宜是其成年冠礼，之后数载不见，不想今日竟在赣王府前相遇。

　　云宜向他介绍薛士桢，张晋作揖道：“世妹，薛兄，这儿讲话不方便，请先随我去客栈，慢慢同你们细说。”

　　*

　　来到客栈，进房关门，张晋立时哭出两滴眼泪。

　　云宜吃惊道：“世兄，究竟何事，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张晋抹了眼泪，道出来龙去脉。

　　原来张晋的母亲是洪都人，娘家有一姑表姐妹，张晋从小就和表姨之女崔素莹订了娃娃亲。崔家在当地虽非望族大户，也是世代书香，只此一女，如宝如珍地养着。崔素莹未到及笄，才貌声名已冠绝洪都。三年前，张晋随父母到表姨家拜寿，与之一见钟情，互生爱慕，当即山盟海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他们本是自幼定亲，两家长辈都乐意撮合这亲上加亲的婚事，商议年后就送女于归。

　　谁料张宏离开洪都路途劳顿又受了风寒，回到苏州竟一病不起，未及春来便已身故。张晋在墓前痛哭流涕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婚事暂且搁置。

　　光阴荏苒，眼看三年之期将满，荀瞻濠却在洪都为东宫太子遴选秀女。不管崔家如何央告已有婚约，王府主事道凡未嫁女子都在选秀之列，崔素莹依旧被带入赣王府。崔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得派人往苏州送信。张晋闻讯赶来，除了日日在赣王府前转悠，一样求告无门。

　　云宜闻言，也将自己来洪都的缘由告知张晋。张晋吃惊之余，叹气说：“想不到你我两家都摊上这等莫名奇妙之事。”

　　“家父不知所踪，崔姐姐和祁珏身陷赣王府，也不晓得情形如何。”云宜跺脚，“我们平头百姓素不与侯王贵戚交往，如今怕是非要去这王府探个究竟了。”

　　张晋忙问她如何进府，云宜说自己有赣王请柬，张晋便央求带他一起去。

　　云宜道：“这个有些困难，虽然你一笔丹青不比我差，但人家赣王没请你。况且，你和崔姐姐是这般关系，被人知晓岂非自投罗网？”

　　张晋急着说：“我可以男扮女装做你的侍女啊。”

　　云宜才喝的一口茶险些喷在他脸上，拿起桌上的镜子举到他面前：“世兄，说书听多了吧，哪有这么容易男扮女装的？别的不说，且看看你那两条好看的眉毛，可有女子长这样的？我劝你还是莫要心急，等我到王府打探了消息再说。”

　　云宜决定独自进赣王府，拜托薛士桢先回去找云康。也许找到云康，就能将这蹊跷之事理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