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寻墓（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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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十分，万物从沉睡中苏醒，街头巷尾，天桥交口，属于人间的烟火喧嚣正在这里活跃，破裂了夜的沉静，将白日热闹的氛围感拉得满满。
彼时，半程吸溜着碗里的肉沫粉，视线随意地向外张望着。尾巷里人流不断，每个人表情不一，有疾步冲冲的上班打工人，也有慢悠悠遛弯的老年人，人人皆有自己的生活追求，乐趣。
“一切无妄，人间百态。”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视线一转，淡淡道。
人人自有来去和归处，唯独她不曾体会，她的来和去，始终的是身不由己。
若是有朝一日，宿命解脱，羁绊消失，命运的钥匙重新回到自己手上，那么，剩下的路，要如何走？
这么一想，半程下意识咬了咬筷子，皱了皱眉，如果彻底与过去了断，那么她要做什么，或者她该去做什么？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夹杂着一丝困惑的声音在周遭喧闹里很快散去，仿佛是从未响起。
主要是她想象不到，以前从未有想过脱离了周程秋，她还能活下去，而现在遇到席秋实，便是懒得深究下去，后话远没有现实清醒，也没有一棋定局。
眼下，她所站的位置是破机和危机之地，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对方的怀疑，她了解了一些那男人的脾性，周程秋的转世远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温和。
何况，昨夜答案破绽太多，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对方只是暂时被假象包围，迷乱了思绪，事发是迟早的事情。
之所以，她选择铤而走险，险就险在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觉得能彻底了断二人之间的宿命羁绊。
“唉……”
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天桌子前的年轻女生叹了口气，进而豪气的用纸巾抹了抹嘴角上的油，看着一股化为悲愤为食欲的架势。
半程将见底的大碗累叠在桌旁，随即扬手一挥道：“老板，再来一碗肥旺面！”
“好勒，稍等！”
从巷口进来，越往里走人流越多，席秋实不得不侧身艰难前行，避免随时撞到其他人，也避免旁人撞到他，行至转角处，眼前视野范围忽然扩大了许多，店面相挨，露天摊子不少，几乎每家店前都有人，甚至有的都排上了队伍。
人来人往中，他眯了眯眼睛，眸光偏转，一眼便定格在散座在摊子前的女人身上，她背对着自己而坐，从旁看过去，嘴巴塞的鼓鼓的，看起来心情没受任何影响，吃的很是畅快开心。
席秋实挑了挑眉，不免想了想，昨夜两人间剑拔弩张，极不痛快，不妨他一夜未眠，反反复复思考着真相，而这人却照样悠然自得，平淡如常，真是令人佩服，足以佩服她的心度和冷静。
倏地，半程夹筷的动作一顿，忽感到脊背一寒，像是察觉到了点什么，本能朝身后看过去。
周围人声鼎沸，单单一眼，她的视线便与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无形中谁也不愿退让一步，较量不分彼此。
片刻后，席秋实由远及近而来，步伐沉稳，丝毫不受四周嘈杂的影响，也不受她的白眼滋扰。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话将将落下，半程还未来得及接下一句，影子便从头顶罩下，堪堪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她仰头看着面前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他穿着黑色外套，脚踩马丁靴，一脸温和无害。
“你来这干嘛？”她问的很是不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吃饭。”
对方回答的言简意赅，好似并不想多说什么，也并无其他动机，仅仅，就是来吃早饭的，偏巧在这里遇到了她而已。
话音落地，席秋实便坐了下来，整个人向后靠进椅子里，姿态慵懒，随意，并不在意半程的不悦。
半程瞪了对方一眼，心有狐疑，却拿捏不准这人的来意。
席秋实就当没看见她的表情，抬头捏了捏眉心，面容中添了一层疲惫道：“你推荐推荐，这里什么好吃？”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当地的，你问其他人吧。”
她回答的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脾气很冲，话也很冲，视线一扫，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叫她无处可窥。
“看你吃的这么香，那我就点你吃的这个。”
他半分怒意都没有，扬了扬下巴，目光点了点桌子上的碗数，似怀着一丝戏谑道。
“你……”
半程错愕了一秒，低头看了看桌上叠在一起的碗，又抬头看他，嘴上阴阳怪气的样子，看得就叫人来气，那分明是指她吃得多。
“切……”她嘁了一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须臾，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又向老板示意了下，对方很快过来撤走了碗筷，并热情的给席秋实推荐了几样地道的黔东南小吃。
“烤豆腐果，圆子，肉沫粉，都很不错，小哥尝尝。”菜端上来后，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嗯，谢谢。”
席秋实向老板微微颔首，随即夹起一筷子粉，吃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半程盯了一眼烤豆腐果和圆子，顿觉自己气的胃痛，什么是好巧不巧，这并不是什么好巧不巧，而是孽缘，非要叫她心堵的早上。
“看这么久，那你也尝尝……”说话间，对方将烤豆腐果和圆子推到了她面前去。
半程正心思百转，忽地对方来了这么一出，她表情一愣，品不出席秋实这个家伙又要耍什么把戏，防是防不住，守也守不住，谁叫他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你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既然心里不明白，索性直接问道。
“怎么，怕我下毒，还是怕我使什么坏，或者打你一顿然后给个甜枣？”
片刻后，席秋实牵了牵唇角，放下筷子，目光平和：“我刚才就说了，我是来吃饭的，正巧遇到了你也在这，就一起吃罢了，你若觉得我又在下套，大可离我远一点，甚至你可以毁约，只要赔付违约金，你想离我多远，都行。”
说完，他并不等半程的反应如何，重新拿起筷子，专注的吃起米粉来。
半程垂下眼皮，心里将对方的话回味了一下，仍是捉摸不透。明明他是急迫需要答案，更是要从自己嘴里撬出一个结果，昨夜是那样的急切紧逼，恨不得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然而，今日又变了模样，好似一下子什么也不在意了。
眸光一转，又似无意地看着席秋实，他坐的很稳，眉梢都不曾抬一下，稳稳当当，一丝不拘，半程看了一会儿，随即收回视线，眼中隐隐挟着冷冽。
世人交口称赞，天下万民爱戴，说是明君不为过，但那只是曾经，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没有任何记忆，面目全非，唯剩下灵魂依旧，一身骨相而已，可是，为什么，两人这么相像，在某个瞬间，说出来相同的话，或者做出相似的举动，她甚至觉得周程秋回来了，他回来将怨恨加注在自己身上，回来质问着她……
“突然这么个变化，你以为沉得住心，便能攻略了我？”
闻言，男人神情没有变化，慢慢放下筷子，抬眼望着她：“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始终晃在我眼前，我必须弄出究竟，一来我可以判断你是谁，二来，我也能知道两者的关系。”
顿了顿，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继续：“昨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问了，你答了，这事就结了。”
半程皱了皱眉，心情沉了下去，一时间有无数个疑问要问出来，却到嘴边化为了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问了，你不应该问问，席氏诅咒和周程秋之间有没有关系，你不该问问周程秋到底是谁么？”
“为何要问，他不是已经死了很久吗？”
席秋实笑了笑，势如沉渊，淡淡接话。她终于着急了，可惜急也没用，钓鱼者的耐心定会沉稳事态，不到万不得已，时机成熟前，不可能撑杆。
“一个死人，就算与席氏诅咒有关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他说得极为凉薄、平静，近乎于不假思索。在他眼中，周程秋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没有特别的意义，没有一丝价值。
半程忽然感到一阵压抑，胸口闷疼，呼吸困难，就好像一语道破了所有的结果，与现在没有一点关系，正是他与自己的告别。
“找墓就能破解诅咒么？”沉吟了一下，她换了个问题问道，顺势掩住心里的复杂。
“也许可以，也许不会有什么作用。”他微掀眼皮，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程一下，复而很快收回目光。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三十而立的诅咒一定会要了我的命，如果什么都做了，结果还是无法改变，那么我也算为席氏，为自己尽全力了。”
说话间，席秋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半程微微颔首道：“昨夜是我太过唐突，也是我不讲缘由，得罪了，我向你道歉。”
一许低沉，一抹认真，光影罩在对方的肩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而流走，半程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心里却万分汹涌。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算知道你的难处了，虽然周程秋帮不到什么，和他也没有关系……”她想了想，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可说得，也许都不必说。
随即，她也站起来冲他抱拳：“总之，这趟任务，我也会尽全力。”
话音落地了一会儿，身后巷口依旧热闹喧嚣，身前两人对着一眼看不到全景，与世人不同的路，与苍生不同的选择……
——
半响，闫老七等人一身户外装扮，分别站在五辆越野车前说些个什么，直到看到来人，才收住了声音。
小北下意识转身，看到半程，眼前一亮，还未开口，身前一道影子疾速蹿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寻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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