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寻墓（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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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程，你说的对，你不欠任何一个人。”
说话间，他盯着对方脸上缓缓滑落的泪珠，阖了阖眼，再一次忍住烦躁，迷乱了心，迷乱了思绪。
这种感觉让席秋实很是意外，他不知如何形容，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般滋味，五脏六腑俱是震痛。
“但，很不凑巧，你遇到了我。”
顿了顿，男人低沉平静的声线里漾起一层层涟漪：“我需要所有答案的可能性，但凡与席氏诅咒有一点关系，我都会刨根问底，问得清清楚楚。”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个意外，同时也是生机！”
说到这里，席秋实眉头轻颤了一下，于他们来说，这是夹藏着生与死的秘密，是上苍的考验和怜悯，来之不易，谈何放弃。
“当初你靠近我就没有那么单纯，就算席氏诅咒与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与周程秋之间的联系，就是周程秋与席氏之间联系，不可能无缘无故。”
“真正来说，那些让你关注的和在意的人，都或多或少与他有直接关系，我说的没错吧！”
他说得的斩钉截铁，不容一丝狡辩和拒绝，但目光却逐渐沧凉起来。
现在，开启答案的钥匙交在对方手中，席秋实不知道她会不会说，或者会不会说出他迫切期待的结果。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也等不起了，但他不能停，已经停不下来了。他毕生都耗费在一个诅咒上，为了家族，为了自己，为了更多的席氏子弟，他必须义无反顾，哪怕是揭起她的伤口，在那上面撒盐，任鲜血淋漓……
男人说的句句笃定，半程听得心里一突，勉强撑住情绪，濒临于丢盔弃甲，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无法措词，松口气来说，眼下对方心中所想还停留在浅层意思，他并未触及到真相，他还不知道，关于自己真正是谁的秘密。
半程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垂眼默默地想，这个男人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曾经又做了什么，不知道过往，更不知道自己曾位列九五之尊，得到天下万民拥护，名声在外，轰动诸国……
是啊，半程，你不能怪他，也怪不到任何人身上，现在的他还懂什么呢？他已不再是他，你爱的那个周程秋已经死了，死在王庭，死在大周，为今，只剩下白骨一堆。
“你说的没错。”
随即，她抬头看着男人一双浓郁微亮的眼，明明亮亮，似有千言万语汇聚其中。
不禁细想，若是有一天，席秋实真正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往事发生的一切，那么，今日这般质问和笃定，发生的这一幕幕，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会遗憾么，会后悔吗，会感到惭愧，还是向命运屈服，任而行之，视而不见？
她心中一动，依旧无法开口。人生濒临往世，山水一程又一程，事到如今，她仍旧占不到先机，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真相远比现实更为残忍，半程不得不认，宿命羁绊，轮回循环，种种难题依旧指向了她，无处可逃，唯有亲手了断。
“席秋实……”
她张了张口，轻轻念出对方的名字，目光比刚刚还要阴寒，恨意凛凛，浓烈冗长。
无论时光倒流多少次，无论还有没有选择，她遇上这个男人，都是注定的劫难。
“如你所想，周程秋的确与你有关系，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时的，而是往上追溯几世，因为……”
她怔松了一瞬，似有什么从心底震裂开，往事一幕幕，一幕幕啊……
回神间，她定了定心绪，似下定决心，重重道：“因为，你是他的后人……”
“回溯几代人都是周裔，听明白了么？”
寥寥数语，说得半程几度哽咽难捱，不知不觉间泪水滚烫而下，好似这短短每个字都是极为艰难，说而不得的。
仿佛真相的秘密永远都是难以启齿，难以重见天日。
闻言，席秋实着实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答案与他心中所想终于是对上了号，没有意外发生，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待还想问出什么线索时，冷不丁地瞥见对方的目光，一眼幽深长绵，仿佛这几分钟里，她老了几十岁，浑身只余迟暮，不见芳华。
席秋实下意识皱了皱眉，几乎是本能的思考着，他搞不明白为何对方变化如此之快，变化之大，简直令人惊诧，就连话到嘴边的提问，也在顷刻间四散而去，留下的只有四目相望。
皎月映在男人半边脸上，一半恍影模糊不清，一半真真切切，好似在这其中藏着他两副面孔，两种灵魂，一个是曾经所爱所恨的人，一个是现在萍水相逢的人。
半程看着看着一愣，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她的心口，呼吸困难，她想逃离，一次次逃离命运羁绊，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悔恨交加，再一次次燃起希望……
“所以，这也是你关注我的原因，因为你爱着的人不在了，所以你就照看着周程秋的后人？”
片刻后，他淡淡补充，心思转了转，似故意说出来，见对方一愣，随即又点了点头，那副心不在焉，十分敷衍性，看着奇怪的很。
“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至于你说的诅咒，我是真的不知道。”
半程迎着对方有些探寻的目光，本能躲开对视，她不想再招惹什么风浪，虽不甘心，也只能强忍沉默。
席秋实眯了眯眼，仔细地观察着半程脸上的悲痛表情，看着她的眼底遍布猩红，痛彻心扉，明明是心如刀绞，难以承受，明明有千言万语，明灭交汇于心底，却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更要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般，她这是在想什么，或者掩盖着什么，难不成，还有更超出常理之外的秘密？
半程低了低头，一副不想多说，欲转身离开时，动作却慢了对方一步。
一瞬间，冷风从背后袭来，接着，她便被人拉住了手，男人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席秋实，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情认真而专注，手上力量也攥得很紧。
“你这是做什么！”
话一开口，她就想甩开席秋实的孟浪行为，然而，对方紧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手的架势。
“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不欲多说，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目光投射在对方脸上，再一抬眼，竟是极为罕见的染上了一抹温柔。
“你给我放规矩些，松手！”
见他不语也不动，半程压了压怒气，接着一抖肩膀，回身倒钩一脚，狠狠地踢中了对方的膝盖，席秋实毫无防备，闷哼了一声，本能膝盖软了下去，下意识松手，栽倒在地。
全程，她看一眼都懒得看，状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头也不回的走回旅店。
“啧，下手真狠！”
冷风拂面，压抑的沉默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感慨，顿时，一直充当着空气的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是面面相觑。
闫老七眯了眯眼，看着半程消失而去的身影，又瞟了下栽倒在地的席秋实。一时间，他心中疑虑重重，显而易见，适才发生的一切，让两方功夫判定高下，怪只怪在，他先前看走了眼，竟然低估了那位空降的女祖宗。
“啧啧啧，唉。”
而目睹了一切场面的席梦怀，也跟着发出了一句感慨，目光顺着女人离开的方向看去，犹豫了一下，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去。
相隔着两人的距离，就数他离得最近，自然也看得最清楚，他很确定，这一次席秋实可栽到了女人手里。
“那，那什么，你，你这是啥意思？”
没撑住几秒后，席梦怀一边扶起席秋实，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二哥，莫不是你，你这回来真格的了？”
席梦怀扭过头看了眼背后的众人，心道一声好家伙，又转念一想，这根本就没想背着外人啊，精彩，今夜真是精彩！
男人不答，拍了拍了裤子上的灰尘，继而，眼角瞥过旅店的门口，一抹眸光闪动，藏满了意味不明。
“我不逼一逼她，你觉得我们何时才能得到答案？”
席秋实淡淡解释，似心有所察，随即收住了话音，将目光转向走过来的闫老七身上。
“周兄弟，你没事吧？”
闫老七朝他抱了抱拳，目光移到下面，从对方的膝盖处扫了过去。
“小事，还请七哥见谅，我这是冤家见面，不打不成缘。”
他低眸沉声道，半似尴尬都不曾存在，仿佛一切顺理成章，只是熟相识间的争闹。
“哈哈哈，我看出来了，你能接这单子，估摸也是为了哄美人来得吧，可有句话我得提醒一下你啊，半程小姐是我的雇主请来的帮手，身份特殊，还是要好好照顾着，不可有什么闪失。”
小北始终低个头跟着闫老七，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今晚憋了一肚子的话，一忍再忍，终于还是由七哥的口替他说了出来。
闻言，不止席秋实挑了挑眉，就是席梦怀也大感意外，下意识接茬：“哈哈哈，七哥这可说得不对啊，那半程她……”
“她……”字还未吐出来，脊背忽而一阵发寒，没等思考跟得上，话已经卡到了嘴边。
随即，席梦怀干巴巴地呵呵了两声，做了个捂嘴的动作，看了看闫老七，又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小北，最后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你这话别瞎说，雇主没那意思，不过，她的确身份特殊，我们得好生照看，好生照看。”
尾音拉长，听在旁人耳中是一种感觉，听在席秋实耳中又是另一层意味。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寻墓（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