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今天也很忙》湖野璇安

29、桃花（2）

　　姚淑曼将视线转到那快落尽的梨树，暗想，便是不如此，那宸王亦注定前途无望——最有利的倚仗早逝，于他便未来已定。

　　打量了一番自家主子的神色，莹莹继续：“后来若不是如今的陛下，那宸王便是死在冷宫亦无人所知……”冷宫的日子从来都是猪狗不理，处处压榨，到处求人……便是成人女子亦是熬着在过，更何况才出生几日的幼儿？

　　“那日，若不是慕容永一时兴起去冷宫看望兄弟，无人搭理才出生几日便发高热的宸王应是早早一命呜呼……”说到这，莹莹面色便带上几分沉重。

　　那日，风和日丽。
　　一下学，身穿金线玄袍的小慕容永与身旁的小宦官来福道要去看新弟弟。
　　来福听闻一愣，眼珠子乱转，毕竟他可听闻那位现下可是宫中禁忌。
　　不料，慕容永亦只与他说了一句便不管不顾去了。

　　从金碧辉煌的东宫一路走到冷宫，一进门，本是高兴的小慕容永便愣住了。
　　屋内陈旧破损，瘸腿少胳膊的桌椅到处皆是。现下正是十一月末，东辰殿地龙烧烤甚是令人发汗而这里生冷潮湿又寒气逼人，好似冰洞。
　　若是环视一周还能瞧见那蜘蛛网在屋檐角等猎物闯进……而他的新弟弟双眸紧闭，脸色深红，卷缩在一单薄布料之中。

　　命来福去寻照顾慕容泽之人，小慕容永抱着婴儿匆匆闯入御医院：“来人，快给孤看看。”
　　正坐在案桌上的几位御医一瞧见太子殿下来了，连忙从位上站起恭敬上前……

　　几番医治方才稳下病况，小慕容永瞧着安静如悉的慕容泽直接命人将那照顾之人杖毙，之后便不顾阻拦带其回东辰殿……

　　面对慕容永的一意孤行，来福担心其此举惹怒帝颜，抖抖索索劝诫。不成想，当年方才九岁的笑慕容永面色阴沉，直直盯着他：“难不成你让孤就这么看着他死？”
　　这话一出，来福便呐呐不敢言……

　　“……公主你可知，虽宸王姓名为慕容泽，可陛下却时常唤瑜瑾？那名讳便是当日陛下带宸王回东辰殿时为他取的，意托他对他最好的祝福。”当日花了不少银子才打探出的消息，便是现下再说，莹莹亦觉得这宫中真是……冷漠霜寒，温情同在。

　　听到这，姚淑曼将喝尽的茶杯放置桌案，示意莹莹为其倒茶。
　　冒着烟雾的热茶水顺着小口徐徐倒入，将白瓷小杯衬得是白皙油滑，莹着点点绿意。
　　“再说说那几位夫人。”瞧着那茶水倒置半杯，姚淑曼便抬眸示意停下，继续。

　　放下绘制牡丹的精巧茶壶，宫女莹莹后退一步，继续说道：“陛下现下几位夫人，除去与公主一同入宫的木美人，便是丞相之女的李皇后，太傅之女的容婕妤以及将军之女穆美人。这其中，陛下与皇后容婕妤似是关系最好，而那穆美人……”
　　说道那位，莹莹便警惕的又瞅瞅四遭，以防有耳目。

　　待细细看过确定无人，莹莹方才压低声音：“那位如今是闭门不出。”
　　端茶的动作一顿，好看的眸眼扫视四周，姚淑曼缓缓问道：“何故？”
　　“听闻是那李皇后做的。”

　　似是这雨有下大的趋势，那浓云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闷响，
　　雕栏玉砌的小阁楼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雨丝中，往远处瞧去，那周遭一切都只余下些模糊的轮廊。
　　屋檐上滴答滴答，轻快的水滴声渐渐变得稍许沉重，断了线的珠子渐渐汇合成小溪流，顺着那早已湿透的土面流入急促的池水。

　　方才还会冒出头的鲤鱼亦消失不见，似是被这风雨欲来的架势吓得沉在水底不敢动弹，而附近郁郁葱葱的大树，叶面被洗刷的透亮，之后便是不断摇晃着身子，被雨滴打的七零八落。
　　院子里尚且正盛的繁花因着那连绵不绝的雨势，从一开始的愈加娇艳到沉受不住的低下头颅，仿若整个从曼妙的二八少女成长为满步蹒跚的六十老姥。

　　姚淑曼挑眉看向一旁的宫女莹莹，须臾，示意其好好讲讲是怎回事。
　　一身宫女服的莹莹环视一周确定无人打搅，方才回话：“这事那人亦是含糊不清，不过事情要从最初陛下大婚之日说起。当初容婕妤穆婕妤与那李皇后一同入宫，当日，陛下最先去的便是穆婕妤那……”

　　按理说，那晚应独属于皇后，但不知怎的，陛下先去了穆婕妤所在的芳华殿小坐，之后便是容婕妤的双鸾殿，最后方才是皇后所居住的淑芳殿。

　　貌似亦不能理解当初的慕容永为何如此，莹莹一面打量自家主子，一面将从那人口中得知的事情一一说来：“……那人说兴许是为了给新皇后一个下马威。”

　　眉眼一挑，姚淑曼微微抬眸看向莹莹：“此话何解？”
　　瞅了一眼雾气横生，凉意四漫的周遭，莹莹低声道：“当年，陛下继位，母家一族一夜横死不知公主是否听闻？”
　　那事姚淑曼自然是知晓的，毕竟新皇继位，邻国有何人不是派人盯梢，伺机而动。不料，他等还未出手，这大永国便出了几桩事逢硬生生将一干人等变为看客，只等那笑话。

　　先是继位之前，几位皇子暴毙身亡，包括已成年的第一皇子慕容蕙，母族强大阿母是邻国公主的第五皇子慕容纪；其次便是慕容永的母家一族，一夜之间便是死无活口，连尚在襁褓的婴孩亦遭到毒手；再者便是……

　　淋漓的雨声伴着莹莹的话语沙沙入耳：“听闻那事便是当朝丞相李儒言所为，为的便是掌控年少的皇帝，令其无依无靠，只得乖乖听话。”
　　依靠在栏杆附近的姚淑曼对此不发一言。

　　关于那事猜测诸多，便是身在姚周国身在皇宫内院的她亦是听过几种——
　　有人言是丞相李儒言为要挟皇帝所为，不料，慕容永母家一族皆是正派，不愿连累其而举家身亡；有人道是几位将军在这换帝之时不愿再被文官欺压以证武将之威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不成想，慕容永不受其威胁，便狠心将那一族全灭；有人论是那母家私心过重，他们偏爱年岁尚小且自小便与他等亲近的慕容儁，令慕容永自愿退位让其弟弟，因此遭到来自少年皇帝的毒手，既然你不仁我便不义；亦有人说，不是人祸而是天灾，那宇帝突然逝世便与慕容永的母家有关……各种传闻皆是言之凿凿，却无实证。

　　见主子不说话，莹莹眼珠子转溜一圈，继续：“因此，陛下似是对皇后不喜才有那番作为。虽说现下陛下对皇后那是人人称道的极好，但若说陛下心无芥蒂那亦是不可能。”

　　沙沙作响的雨势引发的烟雾从池水中升腾，不知不觉，那周遭便渐渐模糊了起来，再加上富安殿原本便建设的极为精致，更犹如仙境。
　　“那年皇后入宫，不出几日便与几位王爷在宫中闹事估摸着亦是此番原由，身为荣王的慕容儁最瞧不上的便是当今皇后，几番折辱扬言要将其赶出皇宫。”说到这，莹莹便是唏嘘不已，因着从那人之口得知，那皇后亦非善类，才将八岁便能将宫中彻底搅和的鸡犬不宁。

　　瞧着莹莹的神色和所言之语，姚淑曼当她是大惊小怪。
　　这有何稀奇，当年为了获得君父宠爱，她那才四岁的妹妹便敢服毒嫁祸于另一位公主，那才叫真真绝色。

　　见主子毫无惊讶之色，莹莹便顺势转回话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两人逞凶斗狠之际，那皇后偏生生生了一场大病，几度在阎王殿前徘徊……之后，最终捡回一条性命的皇后与那荣王突然握手言和，相安无事。”话语在这厢停顿几许才继续，“这方其中蹊跷便是那人亦不知，他只含糊言其中有宸王的缘故。”

　　波光潋滟的眼眸缓转，记下那宸王的姚淑曼出声：“之后？”
　　“之后便是那穆婕妤倒了大霉。”莹莹连忙应声，细细道来：“那穆婕妤虽说是个冰雪美人，但亦野心勃勃。据闻那时皇后病重，容婕妤只将将来过几次见陛下来了便极少前往淑芳殿，而那穆婕妤倒好，平日里是个八竿子打不着边之人却在那时频频前往淑芳殿，一坐便是一晌午，还为陛下是各种嘘寒问暖……”

　　明里是担忧皇后，暗里却是借机攀阶上位，做着一副姐姐妹妹的好模样，手中却拿着那铁铲挖墙角。但许是尚且年轻了些，行事并不妥帖，几番就被宫中的人精看出马脚报到丞相那里。

　　身为文官之首，当年正把持朝政风光无限的丞相李儒言怎可能叫一武官之女趁机上位，不出二日便在朝野之上报那穆将军贪污军饷，私相授受等诸多罪责令其锒铛入狱。

　　摇头叹息，莹莹为那穆婕妤很是同情：“那穆婕妤一听阿父出事便在宫中自乱了阵脚，直冲淑芳殿朝着还未痊愈的李皇后大闹一场，甚至还动了手。”最后几个字被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