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41、第41章

　　“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行离开。”对于我的‘不辞而别’四哥在第二天下了早朝便来找我了，是和九爷一起，实话说，每次看见他俩走在一处总会升起一股浓厚的违和感，气场上不对路，即便再善于伪装也会不自然。
　　“昨天真是太混乱了，所以就先离开了，本想着先回了九爷府再派人去府上通知您，但是一回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我一边解释，一边频频给站在边上的九爷使眼色，九爷心领神会，微笑着对四爷说：“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我的错，不如四哥就留在府上用膳，我们夫妻二人也好给您赔不是。”
　　他淡定的看了九爷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说道：“这就不必了，以后有事记得打个招呼，别让人担心。”
　　“我记下了。”我答道。
　　然后他又对九爷说：“我还有些事儿，就先走了。”九爷正想送他，他又说道，“留步。”
　　其实，总归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我明白这种感受。
　　“人都走远了，你还在想什么？”九爷站在我身前，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仰头看他，说道：“我是不是应该断了这层关系？不管是对你、对我还是对他都好？”
　　“你是你。我们是我们。我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隔阂而为难你，若我早知会让你这般难做。我宁可不娶你。”
　　“所以你宁可不娶我，也要帮八爷？”
　　九爷哭笑不得道：“你误会了。”
　　“我哪里误会了，你难道不是宁可不娶我也要帮八爷？您每次都说要带我回江南，有几次是做到的？我不提是不想让你感到为难，可不代表我不放在心上。”
　　“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他将我拥入怀中，“但这实非我所愿，我不愿负你，却又不忍心放着八哥一个人。”
　　“八哥有八嫂，有十爷还有很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大臣，但我和南风只有你。”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他给了我一个无比妥帖安心的笑，但这笑的背后究竟有几分笃定，我却是不知。

　　我与妍姐姐又恢复了来往，她经常带着孩子来我这叙旧喝茶，我又是也会带着南风去雍王府看她。不过自从生产后，她的气色就一直不好，人也显得没精神。我不禁想念那一年的她，真真算得上面若娇花，声似银铃。

　　我逗弄着小格格问道：“孩子有名字了吗？”
　　“四爷给取了一个，叫‘江离’。”
　　“有什么出处吗？”
　　“他当时看着孩子念着‘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然后便说‘就叫江离吧’。”
　　“原来是出自楚辞，我可真是没学问。”
　　“我也一样，后来查书才知道，原是这么个说法。”
　　我与姐姐哈哈大笑，襁褓中的小江离见我们笑她也跟着笑。怪不得大家都期待新生命的诞生，带来希望固然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欢乐，那种由衷的毫不造作的感情。
　　“姐姐，我一直都想问您一件事，您可千万别觉得我脸皮厚。”
　　“你说吧。”
　　我抓起手边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茶，鼓起勇气问道：“您和四哥最近还有十三爷的消息吗？”
　　她紧盯了我好一会儿，温温和和的问道：“你是不是仍过不了十三爷这道坎儿？”
　　我避开她的视线点头称是。
　　她叹道：“其实不光是你，他也一样。总觉得是亏欠了十三爷。最初的几天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理，后来好些了，我以为他走出了十三爷所带来的悲痛，但每每午夜梦醒时见他紧蹙的眉头，我知道他一刻也不曾忘记，一刻也不曾放下。”她啜了些茶水，继续说道，“子夜给他生了孩子，听说是个女孩儿，可惜未愈月便夭折了，子夜自此便缠绵病榻，十三爷……听太医说是患了鹤膝风，每日也是汤药不离。”
　　我听得心中一抽一抽的疼，说道：“这都是我的错。”
　　“这和你又有多大关系呢？都是造化弄人罢了，你也不必自责，四爷他从未怨怪过你。”
　　正是他不怨怪我才总被一股浓厚的愧疚感包围，这比打我骂我更难受百倍。
　　“皇上他知道这件事吗？”我问道。
　　“四爷本想把这件事告诉皇上，但十三爷执意不让四爷透露给皇上知道，但我想皇上是知道的，他定是恨透了十三爷罢。”
　　沉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因为九爷和八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十三爷不会落得这般凄苦，我宁愿承受这痛苦的人是我，也不愿像如今这般。
　　“姐姐，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嫁给九爷？”
　　“傻姑娘，你怎么和南风一样整天说傻话，这不是你的错，你嫁给九爷时又不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即便知道又如何，爱不分对错。”

　　直到日影西斜时姐姐才颇为不舍的起身告辞，我笑道：“改天我去府上看你。”姐姐这才抱着孩子坐上回雍王府的马车。
　　“小姐，九爷让您去书房一下。”雅尔对我说。
　　“说了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不过……”她带着几分犹豫的说道，“下午您和年四福晋的谈话可能被他听见了，他见奴才过来只说待年四福晋离开让您去书房。”
　　“我知道了。”
　　九爷端坐于书桌前，面色三分哀七分痛，见到我后又换成了十分的柔情。
　　“把门关上。”他吩咐道。
　　我依言关好门，他已踱到我跟前，目光紧紧锁着我，我向旁边躲了躲并且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您别这样，我害怕。”
　　“十三弟的事就这么让你难受？”
　　“你听见了多少。”
　　“回答我。”
　　“是的，很难受。”我错开他的目光。
　　“难过到后悔嫁给我？”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不是不管我为你付出多少对你多好，始终敌不过老四的一个眼神？十三弟为护他逢难，他自责你也同他一起自责，他恨我你也同他一起恨我，是不是。”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直把我逼到门边。
　　“我没有。”我苍白的解释着。
　　“你这么在乎他，当初又何必嫁给我？又何必装作一副忘记他的样子？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早已感动了你，原来你一刻也不曾放下，倒是我白费了这许多心思。”
　　“你听我解释……”
　　“或许如你所说，你不该嫁我而我也不该娶你，也许打从一开始你我就不该相遇。”
　　“胤禟……”
　　“微凉，如果我的所作所为当真让你感到难过或是为难，你可以选择你想走的路，不用管我，自从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回头，但你是无辜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走罢。”他转过身再不看我，我静静地望着他，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终是离开了书房。
　　我自嘲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原来谁都不曾放下这芥蒂。他让我走，但除了这九爷府我又能去哪？天下虽大，心若有了牵挂，何处又不是牢笼？
　　过去都是我躲着他，但自从这件事后变成了他躲着我，往日与他最常去的地方再没了他的身影。
　　“小姐，九爷都不理您了。”雅尔向我投来一个不争气的眼神。
　　“不理便不理罢，终是我的错。”
　　“别的福晋遇到这种事都知道装柔弱装娇嗔或者干脆就梨花带雨，您倒好整日坐在这怨怪自己，您怨怪自己九爷又不知道，真是愁死人了。”
　　“雅尔你不懂，我与九爷之间存在心结，没这么容易解开。”
　　晚间我装作要出去散步的样子偷摸着去了九爷那，我站在院外，隔着那扇门看他，珠光把他的身影打得清冷且单薄，他似乎心情不好，在屋内来回踱步，时而坐下时而又起身。我背靠着墙壁望着明月，当年他是不是也这样，在某一处我看不见的地方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