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没有春归时》潮汐夜海

5、第 5 章

　　世界说谎了，它用沉默造了一座城。

　　夏迟的人生中，经历过的关于“死”字有关的事情，只有他的父母。但是这些事经年久远，离他也似乎遥不可及。他从未见过什么生命的诞生，更是从未见过生命的逝去。在少年的平凡世界中，只有念书，考试，暗恋，这些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生，非要说有哪些与众不同，唯一的也只是他小众的性取向而已。

　　一时之间，他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该如何去面对面前这个似乎炙热的生命自愿走向陨落。

　　他只觉得，无论如何，谢吻冬不该如此。但是他并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夏迟没有面对过，因此并不擅长安慰人。

　　许多年后他才知道，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他不会安慰并不重要，因为用真心去对带谁，你的温柔总会被感受。

　　要做的只是陪伴。

　　“我带你去”，夏迟拿来一块干毛巾，在谢吻冬的头上擦了擦，那些湿漉漉的水珠随着蒸汽散发，最终落在这块旧毛巾上“白哥肯定会说你，什么死不死的啊，别想那么多了。”

　　“要是没地方去，就先住在我这吧。”

　　谢吻冬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像是笑意盈盈。但是夏迟忽然开始惧怕他的目光，似乎这深棕色的眼瞳里，潜藏的是比冬日的寒夜更冷的寂寞。

　　这十几年的人生，他一定活的很难过。

　　“夏迟”，谢吻冬扒在浴缸边，静静的看着他。无法伸直的手掌轻轻垂在浴缸边，手指扭曲的交叠着，肩部施力的动作很明显，夏迟发现他有很好看的肩部线条，如果是个健康的少年。

　　如果是个健康的少年。

　　“你是心软的人”，他轻轻说，声音放低的时候，软糯的像女孩子“这样以后，会吃很多亏。”

　　夏迟笑了一下，他生的好看，少年时更是浑身满满的青春与朝阳，他一边拿浴巾一边笑声爽朗。

　　“男孩子要长大哪有不吃亏的，我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都可以拿命对他好！吃亏又算什么？”

　　谢吻冬愣了一下，还垂着水珠的脸上显现的似乎是从镜中走来又从雾里散去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光影，似乎只在梦中见过。他的眉眼轻轻舒展开来，像是冬季里的光淡淡覆盖上了新雪。

　　屋外又纷纷扬扬的飘下鹅毛，只是这一次的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些动人心脾的暖意。

　　“那被你喜欢，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大概浴室里太热，夏迟感觉脸颊发烫，他把毛巾递给谢吻冬，却只像是出于礼貌虚虚的一个动作，没有什么真切的意思在里面“上去吧？你自己擦还是？”

　　谢吻冬眨着眼睛，那眼睛明亮的像要发光，夏迟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当中的浑浊，和日后他将会面临的黑暗。

　　只觉得此刻烟花烂漫，世界颠倒旋转，人生至此有了暗恋。

　　谢吻冬好像明白他的所有心思，把这忽如其来的心事看穿。他笑吟吟的抬了抬胳膊，手臂下缀着的手掌，柔弱无骨的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来吧。”

　　最后他们一起睡在了夏迟的床上。这是夏迟的床上第一次有了除他自己以外的人，年轻，漂亮，但并不健康的男性。

　　在这一晚，夏迟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渴望拥有一个恋人，来打开他仍旧蒙尘的初恋。

　　他们并没有聊什么东西，谢吻冬的身体似乎是很容易困倦，几乎是沾了床就闭上了眼睛，很快的进入了梦想。夏迟透过玻璃的月光，看着他绵长的呼吸和微微抖动的睫毛，再把目光转向他的身体，一双腿歪斜着放在床上，脚背和小腿连成了一条线，没有任何的弧度。但双脚又瘦又长，夏迟觉得它们很好看。

　　趁着谢吻冬睡着，夏迟鼓足勇气，偷偷伸出脚趾，碰了碰谢吻冬歪在一旁的脚丫。那双腿脚一动不动，略显弯曲的脚趾有些凉，却像是回应了谢吻冬的触碰。

　　似乎是愿意为他打开封闭的领地一样。

　　欢迎我的骑士，来到我的王国里。

　　这个故事往后的又一个雪夜里，谢吻冬靠在已经长成男人的夏迟怀中，轻笑着告诉他。

　　其实我啊，根本没有睡着。

　　谁能睡着呢？在一个陌生人家里，你这个傻子。

　　其实你那时候，就可以偷偷亲我了。

　　夏迟是在半夜醒的，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来到了人生第十六年最尴尬的时候。

　　一股腥臭味伴随着身下的濡湿随着人体无数敏感的触觉蔓延至大脑，夏迟睁开眼睛，但一动也不敢动。此刻他十分懊恼自己的无用，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不和谢吻冬同时陷入这种尴尬里。

　　夏迟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谢吻冬失禁了。

　　倒也没觉得有脏或者恶心之类的事，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晚上他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

　　只不过这样的事，夏迟怎么想都觉得，谢吻冬应该会难过吧。

　　但是尿湿的床单可以第二天再换，谢吻冬不能穿着沾满尿液的内衣。夏迟在被谢吻冬发现当成变态，和尽力去维护他的自尊之间稍作犹豫。

　　最终仍然是选择了后者。

　　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在我这里睡个好觉。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奶奶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大多放在柜子里。一般夏迟自己就顺手洗了，也用不着老人家来帮忙。他习惯把常穿的衣服放在床边，但思来想去，夏迟还是去柜子里拆了一套新的内衣。

　　夏迟，你居然想把自己穿过的衣服给谢吻冬，你怎么能这么龌龊？

　　少年双颊滚烫，因为自己藏春的小心思感到很不好意思。

　　他蹑手蹑脚的去到浴室，把水龙头开成小小一股，免得声音太大。再把保温瓶里的开水倒进去一部分调温，试了试温度差不多，翻出来两条毛巾和一包纸，一起轻轻端回卧室。

　　夏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先这样准备着。

　　轻轻坐回到床边，打篮球的男孩青春期个子总是长的很快，夏迟长手长脚，一直以为也没觉得哪里不好，但是现在却觉得有点碍事了。

　　他总觉得自己不如少女细心，以前也没有想过要去照顾某一个人，因此现在才显得格外生疏。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总会把爱情看的太重。夏迟过去不耻，在一夜之间，心态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来控制心动，并非人力所能及。

　　夏迟把手插到谢吻冬的腰后，紧紧贴住肌肤。那里的手感比他想象的居然好些，大约是常年缺乏锻炼，虽然瘦弱，但依然柔软。

　　他轻轻用力，也不敢太多把人侧着身翻了过去，先翻了上半身，再捏住谢吻冬的手腕，把无处安放的拳拳双手摆放到另一边。

　　夏迟只敢用捏的，不敢用力，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然后才是下半身，夏迟并不知道谢吻冬到底是不能走还是没感觉，只能又蹑手蹑脚的把谢吻冬下半身翻过去。人倒是很好翻，比他想象的容易多了。他勾住谢吻冬的腿弯，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臀部，手下湿热的触感传来，居然让他感到了害羞。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被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大脑。

　　无论如何，他们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是好心，我只是好心。

　　他妈的！去他妈的好心！

　　他真觉得自己完蛋了。

　　谢吻冬穿的也是他的睡裤，此刻褪下来，才是一片惨淡。小宝贝仍在滴滴答答的渗漏着，夏迟作为一个gay，对这方面非常敏感，谢吻冬的小宝贝是肉眼可见的不健康，月光照在上面散发着暗色的光泽，似乎是从内里已经腐烂了一样。

　　要是整个人都可以重获新生就好了。

　　夏迟把毛巾浸湿，感觉还挺暖和的，再帮谢吻冬擦掉身上的痕迹，他把毛巾叠的很厚，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有触摸的感受。

　　他会心慌，他会想犯罪。

　　至于床单就明天再换吧，先把人弄干净再说。夏迟折腾了一通，自认照顾的还算到位，这才把毛毯垫在了床单上，他想把谢吻冬抱到另一边自己睡得地方，比较干净。他垫个毛毯凑合一晚上就行。

　　那小细胳膊腿抱起来倒是不费劲，但是夏迟还是尽量小心的慢慢把谢吻冬往另一边挪，尽量不打扰他的睡眠。

　　只是这次却不再有这么顺利。

　　他把人刚刚动了一点，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瞳孔。

　　安静狭小的房间里，他们又感受到了彼此灼热的呼吸。冬夜的雪花在屋外纷纷扬扬，房间内却是热的人汗意迷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夏迟几乎是觉得，身下这个男孩子有着不属于他们同龄人的超脱，但夏迟并不喜欢。

　　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睡吧”，他听见那个像溪流一般的声音在他的心间叮咚作响“夏迟，你明天要上课。”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夏迟面红耳赤“啊我不是…就是我…有点事，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谢吻冬肯定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但他就是说不出口。

　　你失禁了。

　　“对不起”，谢吻冬笑了一下，他慢慢抬了手臂，下垂的绵软手掌在空中晃了晃，最后蹭到夏迟的手边，像只扒拉主人裤腿的小奶猫。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夏迟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最终，谢吻冬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