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攻九

106、幻境

　　顾渊听着突然头疼欲裂。

　　“我想了那么多觉得化骨应该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且郑齐此人莽勇，没头没脑有时候就像个疯子，我猜想若不是因为那个神秘人，他定想不到如此深的地步。”

　　“那你可有那蒙面人的线索？”顾渊问。

　　无名摇了摇头：“自从郑齐死后我便再没有见过那蒙面人，当时我对郑齐心存恨意也根本顾不上想那么多，”他停了停，“这些也是后来江弈安到青罗宗后我才注意到的。”

　　“可倘若杀了仙尊那岂不是就永远都不知道化骨的下落了？”顾渊揉了揉额边又问。

　　无名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世间除了长沅应该还有第二个人知晓万辞的下落。”

　　顾渊按了按胸口，反胃感跟着涌上来。

　　“万辞一物出现的突然，我向曹公子查问，就连有着最完整藏书的风越也查不到万辞的来历，后来我还去寻了轸离也是无解。”

　　“既然万辞和化骨都无解，并蒂莲又同效，不如从并蒂莲开始查问。”

　　无名一听看着顾渊，脸上竟露出些许的迟疑。

　　顾渊本想借着开口，可痛感又一次翻上来，他皱眉忍了忍，可却还是表露了出来。

　　无崖走过去：“先坐下歇息会儿吧，哥，我们在这里先等等。”

　　顾渊被无崖扶着坐下，逐渐混乱起来的脑海里突然显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顾渊看到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是一个白影闪过，周围立马从黑色转变成红色。

　　“顾渊！”

　　“快出来！”

　　呼喊声在反复中急促地钻进顾渊的耳朵里。

　　他感觉全身潮湿。

　　“顾渊！”

　　血腥味……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什么东西在我的周围？是谁在叫我？

　　顾渊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兄弟二人看着他缓缓抬起手前后看了看，接着他合手抓了抓，就像是在感受某种东西。

　　“……”无名看着他皱眉。

　　血腥味淡去后，顾渊眼看着周围亮了起来，自己的视线却迷糊异常，只能隐约地看到面前飘忽地立着一个白影。

　　是谁？

　　“顾渊？”

　　“顾渊！”

　　真假交替，顾渊清醒过来看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无名和无崖。

　　“你没事吧？”无崖问。

　　顾渊定了定神摇头：“……我以前便有这种情况，无大碍。”

　　“无名你方才说还有人知道万辞的下落，你说的那人是谁？”他微微晃了晃脑袋站起来。

　　他看着无名直起身子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顾渊也看着他，在疑惑后怔住了。

　　“可你不是说他去中曲归来后一无所获吗？”

　　无名道 ：“我自然是相信江弈安亲口说的，只不过九境天象还时有异动，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江弈安对外对称自己未寻到万辞是谎言。”

　　“……”

　　“或许真的是谎，”无崖开口，“但不在蘅芜君手里也是真的。”

　　顾渊没有接话，无崖继续道：“照蘅芜君这般救师心切，如果真的在他的手里或许长沅仙尊已活，化骨根源之事也清晰，他没必要为了……”说着他瞟了无名一眼。

　　“没必要为了并蒂莲再牵扯进九境中的这许多事里来。”

　　听完无名开口：“但众说纷纭，还有人说知晓万辞真正下落的人其实是晋沅仙尊，只不过他不爱管长生门中的琐事常年在外，所以格外地不引人注目。”

　　“弈安并没有跟我提过万辞，从头到尾都只是并蒂莲……”顾渊小声道，“他应该真的不知道万辞的下落。”

　　三人慢慢走到卜罗沼中央，环视着周围浓郁的绿色。

　　“化骨似乎是天降，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真是假，并蒂莲一出现，众人的目光自然也就全部都到了并蒂莲身上。”

　　顾渊抬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还没有虚实的东西就闹出那么多流言蜚语，当初到底是谁先提起化骨的，又是谁听到有关化骨的传言的……”

　　无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此事我也是毫无头绪，长沅一死化骨更是变得神秘，”他接着说，“众仙家后来之所以到处找你麻烦，可能因为青罗宗和长生门都不好轻易得罪，这才先找上你探个口实。”

　　说到这里无名突然顿了顿开始思索：“那为什么……”

　　“什么？”

　　无名抬头：“哦、我在想……若化骨本就为虚，江弈安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贼喊捉贼的意味……”

　　顾渊皱眉。

　　“我是说，他将目光吸引到釜川身上，就好像是在间接地告诉九境万辞就藏在长生门似的。”

　　“哥，”无名小声凑到无名耳边，“蘅芜君之前被灭过灵你忘了？”

　　“……”沉默间，无名心头一紧。

　　顾渊往头皮有些烦闷地挠了两下：“都什么跟什么……一头乱麻，既然这东西如此玄乎，你们又是怎么知道并蒂莲在宣州的？”

　　“这……”无名开口间无崖说，“先前‘山海册’一书里载过宣州北山出现异光，我和哥哥来查看一番才发现的蹊跷。”

　　顾渊一听：“山海册？那么扯的一本书居然当成典籍来看？也就楚轩和你了。”
　　无崖：……

　　“你们知道那种书在明屿里叫什么吗？民间杂谈、神话传说，”顾渊一字一字地说，“那个著者恐怕自己都写不出第二遍。”

　　“那顾兄就是有所不知了，这山海册里八成的事情都是真的，”无名笑着说，“不过你们手上的那一册应该是明屿中人加撰的。”

　　顾渊一听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罢了罢了，加撰的也好，真的也好，如今弈安的师父没有活过来，那就说明这世间根本没有万辞，更没有化骨。”

　　无名又笑了笑打断他：“恐怕不是的。”
　　顾渊：……

　　“萧暮笛后山的那些异兽绝不仅凭她的仙力，如此庞大的数目应该是收了操控。”

　　顾渊一脸疑惑地看着无崖二人。

　　“传说化骨可以号令百兽怕是真的。”无崖低声说。

　　顾渊一惊：“可那天异兽混乱根本就没有被……”

　　“顾兄说的是，所以现在九境中有人能够命令异兽，但那个人绝不是萧暮笛，”无名道，“江弈安留在釜川或许也是为了搞清楚这个。”

　　“等等，你说的号令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用号令……”顾渊突然觉得不对劲。

　　无名抬眼看着他没有作声，“化骨……是个人？”

　　无名默认了。

　　“化骨是人……那找他不就是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吗？”顾渊转身看着卜罗沼周围遮天盖日的绿树，又望了望眼前清澈宁静的湖。他慢慢靠过去，看着水里错综复杂的藤蔓跟自己的脸。

　　半晌他接着道：“你确定你真的杀了郑齐？”

　　这时无崖开口了：“不会出错的，若不是因为这样，哥如今也不会成为宗主。”

　　顾渊转头看了看两人又朝湖里看去。

　　湖面一片平静，清澈见底的水比八重湖都要透彻，就在顾渊观赏着水里的风景时，他突然退了一步就朝两人吼道：“这湖里有人！！”

　　身后二人一听立马凑过去，三人便齐齐地看到湖里有两模糊的人影。

　　沉思了片刻，顾渊竟才看出湖里的“人”扁平透明，隔着身体还能看到水底，他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只是镜像。

　　湖里一深一浅两个身影：浅色的身影一头白发，身上银秀白衣，而深色衣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墨红色，两个身影在湖底衣带飘然，慢慢朝湖尽头游去。

　　而那白衣人身下是一条长长的雪白蛇尾。

　　“原来如此。”无名道。

　　怪不得我当时掉进湖里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此二人，无名心想。

　　“白衣的是轸离，那黑衣的是……曹殊？”顾渊道。

　　无名点了点头：“原来曹公子和轸离仙君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是始于救命之恩，”接着他回想，“看来我也是被轸离从卜罗沼底捞上来的。”

　　无名话语刚落，顾渊突然感觉身上一股重力朝自己压来，他扶着头一只手就撑到无名的肩膀上。

　　“怎么……”

　　顾渊的眉头越拧越紧。

　　“无事，只是刚才的反复，我已经习惯了……”

　　说完顾渊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这时候他尝试直起身子，刚直起就立马软了下去。

　　无崖撑起他。

　　顾渊抓着无崖，可这时湖里的镜像却越来越清晰，里面的人形也开始具体，而顾渊的疼痛更甚。

　　他直接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顾渊强忍着给自己运气，就在这时，三人眼前突然冒出一阵白光。

　　顾渊捂着胸口，卜罗沼周围突然出现一团银辉，银辉钻入湖里，慢慢汇聚成一个透明的帷幕。

　　水波轻荡，顾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三人再次靠过去低头看向卜罗沼，曹殊和轸离两人画面消失后，随之出现的是六个人：曹璞声、曹殊、谢无芳、长沅、江弈安和季子雍。

　　三人从外面的驿站一路走进卜罗沼，之后是江弈安发现异样逼出无名，无名出现后郑齐也随之出现。

　　“这是……”无名看看顾渊，又看看湖面。

　　“哥，这湖……好像把当时的一切都记下来了。”

　　郑齐出现后，众人一路走进卜罗沼，画面一转，众人脚下突然传来一整剧烈晃动，曹璞声、长沅，郑齐来到同一个地方，而江弈安三人，谢无芳和无名亦是如此。

　　但几人并没有碰面。

　　顾渊仔细地盯着画面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半晌，长沅几人齐齐跳进湖里，而江弈安将曹殊季子雍两人推进结界里，转眼间，江季走了出来，曹殊却不见了。

　　“原来如此……”

　　画面到此，顾渊突然震惊地看着镜像里发生的场景，面前，几人开始对峙后郑齐毫不犹豫地将无名推进了湖里。

　　“你……你当时进去看到了什么？”顾渊试探性道。

　　无名摇了摇头：“我醒来时已经躺在曹殊和轸离身边了。”

　　这时候，湖边金光一闪，一颗圆圆的真灵飘了出来。

　　众人也在同时对抗起来。

　　顾渊看得很清楚，郑齐想要那个真灵。

　　就在郑齐出手的一段时间里，曹璞声将湖里的水全部抽干了。

　　江弈安与郑齐飞速交手，长影飞来飞去，就在一瞬间亮光四起，江弈安的长影朝自己一折，就插进了他的左腹。

　　顾渊看着心一下子颤了起来。

　　就在这时，地动山摇，周围一下子大雾侵袭，季子雍追捕消失的郑齐，而江弈安也冲进雾里。

　　半晌，江弈安站在郑齐的面前，两人势如水火，季子雍前后夹击，三人周旋片刻，直到一条巨蛇出现。

　　场面一片混乱，郑齐抢夺玄灵子、曹殊不顾曹璞声劝告抓住了郑齐捆在面前，曹氏父子瞬间反目，你争我夺玄灵子就这样落进了曹殊的体内。

　　就在众人震惊的一个空档，郑齐大刀立面，直直朝长沅冲来，霎时间，顾渊的心脏停滞了。

　　无名看着顾渊紧紧攥着拳头，手上的青筋全部暴起，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水里的画面，他整颗心撕裂般地疼痛。

　　顾渊看着郑齐的刀穿开了江弈安的左胸，几乎要将他单薄的上身撕成两半。

　　而江弈安紧紧攥着刀，没有吭一声。

　　他看着江弈安拧紧的额头和身上徐徐流出的血，整个人就好像跌进深渊一般凉。

　　“江……”顾渊不自觉地开口，看着江弈安的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他微微缩了缩手，全身止不住颤抖着。

　　众人见此，季子雍二话不说冲了过去，长沅制服住郑齐迟迟没有动手，顾渊就这样看着长沅与郑齐一直在周旋。

　　他还看到，江弈安站在原地，用力地将郑齐的几尺长刀拔了出来。

　　一瞬间，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长沅与郑齐周旋不过半刻，无名就拿着刀一刀砍断了郑齐的脖子。

　　人头落地，死得干干脆脆。

　　最后，长沅抱起江弈安众人皆消失在卜罗沼。

　　顾渊盯着眼前的画面久久没有回神。

　　无名转头看着他：“顾渊？”

　　顾渊一怔，抬手抹了一把脸拼命掩盖自己的不安。

　　他心中的愧疚滚上头顶，迫切的心却早已飞到了江弈安的身边。

　　如今这般状况，我去哪里找他？我可以去哪里找江弈安？

　　顾渊的身体还是疼痛难忍，就在他打算起身的时候，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让他们同时震惊的一幕。

　　无名和顾渊齐刷刷地盯着帷幕：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出现在画面里，那个人走到郑齐的身边，抬手收起郑齐的头和身体后就立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