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勇者在异界》赤红朱

25、九头蛇和生命源泉

　　伸出的手落了个空，视线瞬间变暗，秋小月来到了黑暗的荒野。

　　【哇喔，宿主您被传送到卡帕奇的北方了。】

　　【那个三百年来都没有屈服于高等魔族，一直试图掀翻魔族统治的北方部落吗？】秋小月一边在心里和系统说话，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卡帕奇的光照程度不高，秋小月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眼睛早已适应了本地的光照环境，能够自动为所见的事物增亮补色，像是开了滤镜一样把见到的景物变成正常的色彩。这里虽然是毫无光线的纯黑，秋小月还是能通过进化的夜视能力模糊地看清脚下的事物。

　　这是一片早已枯萎的草地，淡蓝色的冰霜覆盖着满地的枯草，散落的生物骨骼零星可见。秋小月每走一步，脚下都会传来一声轻微的破碎之声。这里既无虫鸣，又无鸟叫，整个空间就如同它的黑暗一般诡异且空荡，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热熔城和热熔城的周边地带受到塔纳科斯最后的光芒的眷顾，是整个卡帕奇受到深渊侵蚀最轻微的地方。您大可把之前的经历当作童话历险记，而现在您所踏足的地方是——地狱。千万不要大意啊，宿主！】

　　【怪不得你在巴尼镇的时候不提醒我有敌袭，还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原来在你看来，那些都是童话呀。】秋小月没有贸然使用火焰照明，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骨骼。

　　【后面那句话完全是颠倒黑白，明明是您自己分心！滴，在周围500米的范围内没有探测到勇者（残缺）的生命体征，他可能传送到了距离您很远的地方。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只要有那个勇者（残缺）在身边，宿主就特别容易产生不必要的依赖心。是雏鸟心态吗，因为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勇者（残缺）？】

　　【闭嘴，别分我的心！】

　　【啊哈，某人被我戳中要害咯。】

　　秋小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它，是谁严肃得不行地告诉她这个地方很危险，又是谁在她探察环境的时候逼逼叨叨。

　　这具骨骼身着希腊式的长袍，头颅不远处掉落着月桂树头冠似的装饰物，手臂和腰间的位置也有着类似花纹的装饰品。骨骼的结构乍看起来和人类骨骼的结构差不多，长度约莫有两米五，手臂和大腿的骨骼都很粗壮，这个生物活着的时候一定很擅长奔跑和战斗。手指也比人类修长了很多，秋小月用自己的手掌和这具骨骼的手掌对比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手掌几乎是她的三倍。

　　【你看得出这是什么生物吗，系统？】

　　【精灵，这是死于三百年前日陨之日的精灵。宿主，您看见前方的蓝光了吗，往那边去。】

　　狗系统总算是有点真·系统的那味儿了，要是还在相对安全的热熔城那边，秋小月估计系统又会来一句“请宿主自行探索”打发她。不过这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个地方的危险性，就连一向不怎么干涉她行动的系统都开启引导模式了。

　　秋小月抬起头向系统指出的方向望去，在黑暗的尽头，莹蓝色的光点仿佛深海中的发光水母，轻盈地游动着。

　　不过也有可能是鮟鱇鱼用来引诱猎物的发光引饵。

　　高度紧张之下，秋小月苍青色的瞳孔中燃起了枫红的火焰。

　　【宿主，控制住自己！火光在这里太显眼了。】系统立刻发出了警告。

　　我难道不知道火光在黑暗里就跟靶子一样吗，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紧张！秋小月索性闭上眼睛，试图用深呼吸放松心情。闭上双眼后，秋小月觉得自己也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她往右边偏了偏头，耳朵捕捉到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冷霜上滑过。

　　蛇吗？秋小月如同蝴蝶一般跃向空中，灵敏地避开了某种怪物的攻击。怪物黄绿色的唾液溅射到了地面，如同硫酸一般腐蚀了冰霜和枯草，将它们变作了一堆恶心的粘稠泡沫。

　　既然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一定畏惧火光！秋小月打了个响指，数十只火蝶出现在了怪物所在的位置。火光会暴露她的存在，就让火光出现在远离她的地方。

　　如果继续在黑暗中和怪物战斗，她看不见对方，只能靠听觉模糊地判断对方的位置和攻击，而对方却能靠某种未知的方法感应到她的存在，并展开精准的攻击，这对她来讲很不利。她需要要扭转劣势，至少不能让双方的先天条件差距太远。

　　火色的光芒照亮了怪物的模样，或者说是一部分模样。那是一条足有水缸粗细的蛇身，覆盖着一层哑光的乌黑鳞片。更令人感到惊悚的是，蛇身在中央的位置分叉出了9条更细的身体，蛇头蛇尾均不可见，全都隐没在浓郁的黑暗之中。

　　“嘶，嘶……”蛇的嘶鸣让秋小月想到了滴着水的下水道管道和阴暗潮湿的丛林。

　　【九头蛇阿西娜！传说中她在日陨后霸占了精灵圣地，日日畅饮生命之泉。原来这里是精灵族的圣地，生命源泉和生命之树的所在。】

　　火之蝶沿着怪物的九个身体蹁跹而上，它们将一直飞到怪物的头顶，作为秋小月攻击和防御的信标物。

　　劲风袭来，黑暗中冲出一张长满尖齿的血盆大口。秋小月见他嘴长得那么大，不好意思让它空着嘴回去，往它血红的嗓门眼里丢了一团火球，轻盈地跳到巨大的蛇头上。

　　火球在蛇口中炸裂，温度之高，令幽蓝的蛇瞳都从内部透出了灼热的火色。跟随在这个蛇头后的火之蝶展开双翅，为秋小月挡住了背后的爆炸。

　　秋小月还没来得及拔出炎火剑刺穿这颗蛇头的脑袋，另几个蛇头又咬了过来。她只好轮番在几个蛇头上跳跃，借此躲避剩下八个蛇头的攻击。

　　黑暗中不时亮起团团火光，夹杂着绿色的风刃。可惜秋小月并不熟悉风元素的操纵，又没有时间吟唱法咒，瞬发的风刃威力不足，连九头蛇的鳞片都刺不穿。试了几次以后，她就放弃使用风元素攻击了。

　　秋小月对着九头蛇放了半天风筝，都没有听到其他地方的动静，加之九头蛇又是这种等级的魔物，她估计这片区域内没有别的魔物了。秋小月彻底放开了束缚，用火光照亮了九头蛇庞大的躯体。

　　九头蛇的眼睛早已退化，此时被高亮度的火光一照，剧痛难忍。还能活动的八个蛇头顿时狂暴起来，更快更凶猛地追逐着秋小月。

　　【你知道她都有什么攻击手段吗？】

　　【阿西娜拥有最毒的毒性，普通人被她咬上一口，三秒之内就会化为脓水。宿主您的身体具有高度抗魔抗毒性，还有逆天的治愈能力，可以坚持两分钟！】

　　【啊呸，夸了那么一大堆话，结果我被咬了也是秒躺！多活三秒和多活两分钟有区别吗！】

　　【但这里是精灵族的圣地，生命源泉能够治愈一切毒素，两分钟的时间足够您走到泉水那里。而且她的动作时不时会出现明显的滞涩，好像受了伤，趁她病要她命啊宿主！】

　　“火海灭却！”炙热的火焰包裹住了秋小月的身体，根据她的意志化为长|枪和利箭向着八个蛇头冲去；在九头蛇吐出毒液攻击的时候，火焰又化作火浪，将毒液瞬间蒸发。

　　【我很怀疑那个地方还有没有生命源泉，毕竟卡帕奇都成这个样子了。】秋小月引得两个追逐她的蛇头撞到一起，她趁此机会挥动炎火剑，砍下了九头蛇的一个脑袋。

　　失去脑袋的那个身体就像大型的水管一样往外喷洒着莹蓝的血液，秋小月一听系统说的【这个也要避开，她全身上下，表皮、内脏和血液哪个部位都有剧毒！】，慌不迭地跳向另外几个蛇头。

　　那个和没脑袋蛇头相撞的蛇头被自己的血淋了满脸，自己把自己给毒死了。

　　秋小月突然想到了某个古老的笑话——一条毒蛇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于是它就死了。

　　九个蛇头有两个死掉，一个失去了意识，只需面对剩下六个蛇头的秋小月压力大减。

　　靴子接触多了九头蛇的皮肤，被剧毒腐蚀得滋滋作响，秋小月当机立断地脱下靴子，转而用火焰包裹住自己的双脚。衣服也早被炎海灭却的高温烧没了，秋小月开始苦恼一会儿要去哪里找衣服穿。难道要去拔尸体上的衣服？她很怀疑那些放了三百年的衣服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就会化作尘土。

　　六个蛇头逐一被秋小月斩落，她在一大堆狰狞的蛇头里找到了最初那个被她投喂了一颗火球的蛇头，手持炎火剑干净利落地砍下九头蛇的最后一颗脑袋。

　　【九个头打我一个算什么好汉，可把我累死了。】筋疲力竭的秋小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不想脚边突然蹿出了一条小蛇，一口咬在她的脚踝上。

　　火光一闪，小蛇掉在地上，散发出焦糊的臭味。

　　九头蛇的毒性果然很猛，只是那小小一口，秋小月就差点直接软倒在九头蛇莹蓝的血泊中，她靠着炎火剑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心里暗想：三秒和两分钟确实有区别，至少我还来得及去生命源泉。

　　【emmm，没想到阿西娜进化出第十个头了。】系统有些悻悻。

　　【这是第十个头吗，我怎么瞧着它还长了尾巴。】秋小月的意识很清晰，只是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对四肢的控制也迟缓了很多。她一边在脑海里抱怨系统的不靠谱，一边费力地挪向那个所谓的生命源泉。啊，这家伙怎么洒了这么多血，害我还得不断绕路！

　　【第十个头是九头蛇在体内孕育的，她刚刚生产过，所以才那么虚弱。怪不得您能这么轻松地打败她呢。再过几百年，等第十个头长大以后，他会吞下原来的九个头，进化成羽蛇神，长出飞天的翅膀，成为深渊巨魔级别的顶级魔物。那时候就得再来一次救世行动了。】

　　生命源泉果然早已干涸。秋小月看着那个荒芜的泉眼，心里一凉。她踉跄着走下倾斜的坡道，不知道是脚下踩到了什么还是再也无法控制住脚部的神经，她沿着倾斜的坡道一路翻滚，狼狈地落到了泉眼旁。

　　没力气再爬起来，她索性就不挣扎了，将已经乌黑发紫、肿得像个猪蹄的手掌伸向只剩沙砾的泉眼，试图在那里摸索到残留的泉水。

　　没有，什么都没有。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这里没有泉水！】系统崩溃地大叫。

　　竟然莫名其妙死在了这里，秋小月心里有股荒诞的感觉。一直以来，她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忍受着疼痛不断变强，还经历了友人死亡的悲痛，结果到头来，她却因为蛇毒倒在了这里。

　　有得到什么吗？

　　秋小月脑海中闪过阿利的笑脸，罗拉的笑脸，还有路途中遇到的人们和景物。即使是没有太阳，那些渴望着阳光的生物们也顽强地活了下来。她以前一直觉得这里的植物和动物都很丑很脏，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们顽强求生的姿态已经足够美丽了，外在的美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满脸伤痕的蛾人遍布卡帕奇外城的每个角落，几乎没有人对他们冷眼相看。

　　也不算没有收获吧，她来这里打过猎，杀过怪物，帮助过别人，见识了那么多神奇的动物，遇见了忠诚又可爱的同伴……短短几个月，她体验到了二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精彩。

　　秋小月看向干涸泉水旁边的枯树，它像是一座宏伟的巨塔，从秋小月的角度望过去，通天彻地，仿佛支撑着低垂的天幕一般。枯树延展出许多根干枯的树枝，上面坠着枯黄的落叶，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但就是这样一棵步入死亡的巨树，他的每根枝干上都垂挂着一个小小的果实。果实是透明的，可以看出被包裹在果实之下的东西——那是一个个精灵的胚胎，他们还没有发育完全，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

　　远远望来如同水母一般的东西其实是胚胎们的心脏，它们散发出梦幻的莹蓝光芒，缓慢地收缩着，在胚胎的胸膛中不断跳动。

　　精灵们还活着，即使生命源泉已经干涸，生命之树已经枯萎，他们也依然顽强地活着，忍耐着惶恐，忍耐着饥饿，忍耐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死亡真正来临前绝不放弃。

　　多么悲壮又伟大的生灵啊。

　　秋小月动容地流下了一颗泪水，这颗透明的泪水划过秋小月沾满尘土的脸蛋，无声地落进了泉眼之中。

　　“滴答”。

　　秋小月的眼泪唤醒了生命源泉沉睡了三百年的意志核心，刹那间蓝光大盛，生命源泉喷涌出了一股小小的泉流。

　　【有水了有水了，宿主，快喝！】

　　生命之水给秋小月的第一印象是窒息，就好像人类胎儿痛苦地通过狭窄的甬道来到人世；然后是轻盈，来到人世后，婴儿看到了阳光，呼吸到了空气。最后是喜悦……

　　活着，是人类最初也是最美妙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