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阿矜

4、世乾十一年

　　郭园的确是一个很厚道的人，他并没有因为赵流悦是个五岁稚童就在饭菜的份量上偷工减料，而是足足做够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量，到最后赵流悦都吃撑了，这饭菜剩的还有足足一半。
　　“我吃饱了。”赵流悦捂着小肚子不高兴地望着剩下的饭菜。
　　这神情让一旁的郭园心中一凛，莫不是小殿下不满意这饭菜？他心中打起鼓来，有点害怕被赵流悦质疑自己的能力。
　　赵流悦无意间抬起眼来，看到的便是郭园紧张害怕的样子，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顿了顿，语气故作刻意地说：“郭总管，这顿饭我付了银子的对吧？”
　　郭园开始冒冷汗：“是……是，殿下。”
　　“旁的人付了钱，都是怎么吃饭的？”
　　郭园用手去擦汗：“都……都是看了菜单自己点，我们再做。”
　　“所以你是替我擅自做主了？”赵流悦眯起眼睛。
　　“这……殿下一开始没要菜单，奴才以为……”
　　“你不会提醒我吗？”赵流悦的神情似乎是在发火的边缘。
　　郭园心里暗自叫苦，自己刚才怎么就图方便擅自做主了呢？这下被人抓住小辫子了吧！
　　“我到底还是父皇的儿子，大宋国的皇子，即便年幼，也不是被你们蒙骗的理由！你们今天罔顾宫规，擅自替我做决定，改日我禀明父皇，定要将你们严惩！”赵流悦努力做出一幅怒不可遏的样子。
　　“哎哟殿下，您千万别……您看这样，我将银子退给您怎么样？这顿不收您钱，就当我请您了行吗？”郭园好声好气地和赵流悦商量。
　　在郭园看不见的地方，赵流悦的眼中划过一丝迷茫、疑惑又新奇的光彩，但他面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戏剧化的表情，仿佛痛心疾首道：“郭公公，我本来以为您是个好人，然而您却做出这种……”
　　郭园心中也是悔不当初，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要谨记宫规，不要贪得无厌，不要越庖代俎，今天怎么就犯了呢！
　　“殿下我真的是……我不该这样……您听我解释……”
　　“我最恨这种……您知道的，就像我们苑的管事公公一样……”赵流悦突然低落起来，“您刚开始帮助我，我以为您和他们不一样，看来是我错了。”
　　“不！不！”郭园急得嘴都要冒泡了：“奴才真的和他们不一样，奴才从来不乱收银子啊！”
　　“郭公公，我不要您退给我银子，您将剩下的饭送到西苑去吧，这一次……这一次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公公您，不要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就低看我，请把我当做一个正常的皇子看待，我赵流悦，不会一辈子都困在西苑那一块地方的，告辞！”
　　说完这一大段话，赵流悦直接跳下了凳子，噔噔噔地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似乎被狠狠伤到了自尊心。
　　“哎哟十八殿下……”郭园在后面一脸苦色。
　　“还看什么呢？还不把剩下的饭菜都给十八皇子送到西苑去？咱家今天真是造孽哟，要不是十八殿下宽宏大量，我真是……”
　　郭公公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御膳房的众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那天之后，郭公公就对西苑十八皇子的饭菜特别上心，那些故意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奴才都被他赶了出去，赵流悦往日受苛待的饮食也终于恢复了正常水平。
　　这些后续暂且不表，只说赵流悦吃饱喝足跑了出去之后，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就在宫里乱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一个有着假山回廊的地方。
　　在他面前还有一池水，里面有着破败的荷花梗，想来夏天的时候，满池的荷花一定格外漂亮，而现在，它们与池面上的残冰凝结在一起，显得萧索，毫无生机。
　　赵流悦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栏杆上，坐在那里，一双脚随意地晃着，在他脚下，只需一绷直就能碰到正在融化的浮冰。
　　没有人提醒他这一举动危险与否，因为此刻几乎不会有人从这里路过。
　　赵流悦手里玩着一个药瓶子，是在炼丹房那个卖药的太监送给他的。
　　拔开塞子，一股奇怪的味道从瓶子里传了出来。
　　赵流悦将里面的四颗药丸都倒了出来，每颗药丸的上面他都能看到一个名字。
　　【小还丹】
　　【美白丸】
　　【养颜丸】
　　【变声药丸】
　　赵流悦的手一个个拂过去，每碰到一枚药丸，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它们各自的作用。
　　【小还丹：普通丹药，对于增进健康有益】
　　【美白丸：吃了后可以让皮肤变白，女性服用后魅力+1】
　　【养颜丸：滋养容颜，助你永葆青春，女性服用后魅力+2】
　　【变声药丸：服用后可改变声线】
　　即使清楚了它们的作用，赵流悦依旧任意地拨弄着那些药丸，就像是小孩子没有玩具，把这些药丸当作玻璃球打发时间。
　　他就这么自娱自乐了半下午，眼见时间不早了，便将那枚【小还丹】当做糖豆一般塞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慢吞吞往回走。
　　【健康+6，目前健康值56】
　　身体突然舒服了一点儿，赵流悦歪歪脑袋，猛地跑了起来。
　　“哎呀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有宫女……”
　　“勾搭侍卫……她怎么敢……”
　　“公主所……”
　　赵流悦一路往回跑着，不断有流言蜚语传进他的耳朵。
　　待他跑到了重华宫宫门口，恰巧看到几个粗壮的嬷嬷架着一个宫女出来，那宫女脸色潮红双眼迷离，身上的衣物被扯得仅剩下了肚兜，口里还在不住地哀求：“啊……求求，我受不了了……好热，救救我……”
　　“呸！真不害臊！”
　　又有几个老嬷嬷走到了赵流悦身边，一边冷眼看着一边嘟囔着。
　　“大冷天的都浇不灭身上的这股邪火……”
　　“现在的年轻宫女哦，带坏了公主可怎么办？”
　　“听说她都蹭到了人家侍卫身上求着要要了她……”
　　“怎么那么下贱呢……”
　　赵流悦看到这一幕，认出了那被架走的宫女恰巧就是中午去炼丹房买药的那个。
　　那宫女被架走后，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宫人也做鸟兽状散开了，赵流悦甫一踏入重华宫的宫门，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朝公主所那边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身穿灰袄的小姑娘。
　　小姑娘本来正朝着宫门的方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猛然间对上赵流悦平静的目光，像是受了惊一般，立马就掉头跑掉了。
　　赵流悦收回目光，思索着朝皇子所的方向走去。
　　见赵流悦从外面回来，正在院子里扎马步的赵流劲一脸吃惊：“你怎么……”
　　砰！
　　赵流悦直接关门进屋了，赵流劲揉了揉鼻子，有些不爽。
　　“殿下殿下！您回来了！”水九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你猜下午谁来了？竟然是御膳房的人，给咱们送了好些吃的，足足有四菜一汤，还有糕点！”
　　“我知道。”
　　“咦？殿下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付了银子。”
　　水九睁大了眼睛：“殿下您……”
　　“我中午的饭呢？御膳房说你们给我拿走了。”
　　“还在这儿呢。”水九把赵流悦的饭盒拿过来，果然里面不多不少有两道素菜一个馒头，正是往日里赵流悦惯常的午餐份量，只不过此时已经是冰凉的了。
　　“殿下没回来，我和根生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再拿去御膳房热热？也不知道他们给不给热……”水九开始发愁。
　　“去试试吧，有人拒绝就去找管事的郭园公公，顺便再把我的晚膳领回来。”
　　“哎好！”有了命令就不用发愁，水九非常开心地提着饭盒就要出门，然而就在手刚碰到门的时候，水九却突然回头，神经质地上下打量了赵流悦几眼。
　　赵流悦此时的心情还可以，倒也没有因为这无礼的举动而动怒，只是没什么表情地问道：“怎么了？”
　　“感觉最近殿下哪里不一样了，”水九挠挠头，补充道：“奴才笨，想不出来，但就感觉殿下哪里变了，不过殿下别担心，是往好的那方面。”
　　“哦。”赵流悦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水九走后，赵流悦从板凳上跳下来，找到自己净手的水盆，打量着水里的自己。
　　瘦削的一张小脸，唇角自然下垂，形成一副阴郁的表情。
　　没什么意思。
　　赵流悦踩着板凳去够橱柜，打开橱柜，果不其然看到了下午御膳房送来的那四菜一汤还有点心。
　　自己的房间也就那么点儿，既然食物没放桌子上，就必定在这唯一的橱柜里。
　　赵流悦将那包点心拿下来，打开来看，自己上午吃了两块，里面果然还剩六块。
　　赵流悦将其中一块绿豆糕塞到自己嘴里。
　　腮帮子一边嚼着，一边又拿出了那个小药瓶玩。
　　里面的丹药已经被他用掉了一颗，此时还剩下三颗。
　　看着那两颗【美白丸】和【养颜丸】，赵流悦的表情似乎有点儿不高兴。
　　这一不高兴，就又往嘴里塞了块藕粉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