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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卿酒的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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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灯谜的那天挂坠。不同的是那天晚上的挂坠装饰很俗气,现在这条素雅许多。青蓝色的底面配暗绿的玉石,玉石上方的底面画着一朵淡雅的桃花。玉石周围还有许多很微小的细节,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缠绕的。下方挂着一个小铃铛,是空的,并不能发声。
“所以,昨晚你就是做这个去了?”云川看着手里的挂坠爱不释手,“不行,我也要找一个小袋子把它装起来。”
卿酒将准备起身的人又按了下来:“这个挂坠本来就是用来看的,你把它装起来该怎么看?”
云川不依:“你都可以把不知道是前情郎还是前良人的东西放在袋子里随身携带,我放我现情郎的东西怎么了?”
卿酒一愣:“什么前良人,前情郎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啊,我跟你讲云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就是你腰上挂的!是你自己跟我说别人欺骗了你的感情的!而且你还把他(她)写给你的情书放在里面了……”起初云川还底气十足,看着卿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昨天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卿酒将腰间的小布袋子拿出来,“你说这个啊?这糖果是我同袍给我的生辰礼物,他们知道我爱吃糖。这封信也是队管写给我的。那晚你不也还在吗?”
卿酒将信拿出来展开:
吾家卿酒,二十一岁生辰快乐。
下面是几个红手印。
“那天他们给我的。还有几个战死的兄弟他们也带上了。那次生辰一共十五颗。”卿酒一顿,嘴角的梨涡渐渐消散,“可是我再也收不到了。”
云川低着头,恨自己的小肚鸡肠。在西北的时候云川就知道那个队伍的人对卿酒来说有多么重要,听到“再也不能”的时候云川猛地抬头,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卿酒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就在我们到东北的时候,沈将军告诉我的。他说他们战陨的那天正好是我和阿雷若对阵的那天。李队管带人侦查被安岩发现,全队只救回来一个吴乘风,因为伤了内脏也战陨了。吴乘风让他们只带了一句‘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给我。”
“起初,我就是在军队里混吃等死的那种。他们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会,做什么繁重的任务都是他们帮我做的。他们每天都要喊一遍‘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男儿就一定要马革裹尸才算男儿。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们所求的从来不是什么马革裹尸,而是马革裹尸带来的结果:守护他们所珍惜的东西。我想着,既然是他们希望的,我就帮他们实现。可当他们不在了,我发觉我每次上场不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希望我这样,更是因为我希望。”
“所以,你那天才会心不在焉?”云川回想起卿酒当时的状态,再回想自己做了些什么,真的是不可饶恕。
卿酒淡淡道:“差不多吧。可我并没有多伤心。毕竟他们终于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想家的孩子也终于可以荣归故里。”
“对不起……”云川又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认错。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卿酒换了个姿势拥住云川,“对不住啊,有些麻了。你说,我对阵阿雷若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们战陨,都在同一天内,我们算不算同生共死了?”
云川将人压倒在床蹭上卿酒的脖子:“相信我,他们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卿酒被他的头发蹭得痒极了,忍不住偏过头去:“哈哈,别闹了,很痒。待会儿我们还得进宫,快让我睡会儿,别到时候在宴会上睡觉丢了面子。”
云川问:“我也要去?”
“我想带你去。”
皇宫青鸾殿。
宴会这种东西卿酒也没参加过,规格怎么样卿酒说不上来,就是人挺多的。卿酒同沈将军坐在一侧。前前后后坐着的人除了皇帝,大皇子,三皇子,还有沈将军后面站着的战邶三人,卿酒一个都不认识。
场中央,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圈,反正卿酒眼睛都数花了也没见她停下来。卿酒对沈将军他们讨论的东西不感兴趣,云川也站在自己身后,看都看不到。
本来带云川来是想到时候自己无聊能跟自己聊聊天什么的,结果一来被告知侍从不能入座,还害云川要站这么久。
回去给他泡个药浴好了。可是自己好像不是很懂这些啊,战邶应该知道一些,卿酒听他提过一嘴。不过泡药浴得泡好长一段时间才起作用吧?这天气渐渐凉了,药浴会不会冷得很快啊?
“唉,好无聊啊,这乐师吹得我好想睡觉啊。”卿酒看着前方,眼神开始涣散,手没撑稳在半空中一个激灵,吓得卿酒赶紧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咳……”
卿酒用手扶住额头,不经意间用袖子挡住自己整张脸,在不经意间回头,低声对云川说:“没见过打瞌睡的?!不许笑!”
云川仍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只手指动了动,示意卿酒转过去。
“卿校尉可还喜欢我这舞姬?”
被突然点名的卿酒立马起身出坐跪下行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云川皱眉,卿酒还没朝谁行过这么大的礼。
这样跪着趴下好伤腰啊。看来回去要泡药浴的是他了,卿酒暗自吸了一口凉气。沈将军不是说这样不累的吗?果然不该信他的,死老头子,坏得很。
皇帝一笑:“哦?卿校尉评价很高嘛。还不谢过卿校尉,阿韵。”
“谢过卿校尉。”那女子向卿酒微微行礼。面纱下,能隐隐看出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卿酒的形容很是贴切。
不知实情的众人一愣。皇帝口中的阿韵是皇后的小女儿,女儿当中最得皇帝喜爱。是京城中一等一的淑女,今天这舞姿却是火辣至极,和平日里的四公主判若两人。
“卿校尉,快起来。我儿阿韵听闻你在西北的事迹颇为崇拜。”皇帝一顿又看向黎堇韵,“特地学了这支舞送给卿校尉。”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赤裸裸的强行征召驸马爷。再明眼一些的知道这是皇帝在利用自己的女儿控制臣子,巩固自己的江山。
知道卿酒和云川的事情的战邶三人表情很是复杂,沈将军一脸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云川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卿酒。
卿酒起身,对着黎堇韵行了礼:“公主厚爱,卿酒一个小小校尉为国打仗本就是无上的光荣,卿酒自然是愿为藜朝战死沙场的。”
意思就是我卿酒职位低配不上公主您,我宁愿战死,也不会做驸马爷。
皇帝的脸色微变,一会儿便又笑道:“卿校尉果然是我藜朝儿郎!”
我连自己是不是藜朝人都不知道。
卿酒一脸假笑回座的时候对着揉了揉已经笑僵了的脸。云川憋笑,右手食指微微一动,卿酒嘴角微勾,淡淡的梨涡就出来了。
等坐下来,面对着外人的时候卿酒又立刻假笑起来。
战邶看卿酒这样用力过猛的笑容,还笑这么久,不自觉地就揉了揉自己的脸,好像自己的脸也笑僵了一样。
宴会后半场,四公主提议去御花园赏新开的紫丁香,皇帝说他年纪大了,太医不让常走动,就让在场的年轻人去了。沈将军一辈的看皇帝都没走,一个都没敢动。
结果等丘起尘这个三十二的老男人都去了,卿酒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皇帝看了过来,沈将军看了过来,一众老臣看了过来,一直等着的四公主也看了过来。
卿酒眨了眨眼睛,脸颊微红,像是喝多了,上前谢罪的步子都开始不稳:“还望皇上恕罪,臣不胜酒力,恐怕不能同……嗝……同去了。”
沈将军朝他使眼色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卿酒余光瞄到他,在心里感慨道:“原来人脸上的肌肉还可以这么灵活啊……”
皇帝倒是不恼,思索道:“无妨,太医担心朕饮酒过度,特地给了朕开了醒酒的方子。朕这就让人送去御花园即可。”
“你还不扶着你家主子起来?”皇帝看向云川,却又是换了一副表情,“难道要让他这么一直跪着不成。”
卿酒心下不悦,这是威胁他?
云川皱眉上前将卿酒扶起来。
卿酒站定,仍保持弯腰行礼的姿势,顿了许久卿酒看向皇帝:“臣,谢主隆恩。”
御花园,一群人围着紫丁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尬聊些什么。其中黎堇书和黎堇宁就是一个尴尬中心,以他们为中心散开的又是一层利益关系。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谁又看到层层下来,站在幕后的人有多少,又安排了多少好戏。
卿酒和四公主坐在亭子里,公主的侍女都在亭外等候,云川作为卿酒的侍从,按照礼节也等在了外面。
卿酒本就无意,微微转动着手里的空酒杯,偏头看向不远处的一群人。
“啊,不知各位可知知道‘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一句?”
卿酒一笑,听声音倒是战邶的。没想到平时看着五大三粗的,肚子里倒还有些东西。卿酒正准备回头和云川打趣战邶,目光却正正对上四公主爱慕的眼神。
……
“公……”
卿酒还没说完,四公主羞红了脸迅速低下头,痴痴地看着卿酒手里的酒杯,喃喃道:“卿校尉,可知父皇为何要让你同我来御花园?”
“……臣不知。”卿酒右手握着杯子,看公主是在看他的手连忙把酒杯放了,将手退回袖子藏了起来。左手疯狂地向云川示意:这事儿与我无关,我都不认识她!
“那校尉可知,你我都不曾见过,我为何如此倾慕于你?”
公主低着头,微风带着桂花的甜腻味道扑面而来,灯笼的光很微弱,卿酒看不真切四公主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桌下她在使劲儿的捏着她的袖子。
这长在中原的女子不是说都挺含蓄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表白?
卿酒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完全被弄得不知所措,想说句话还差点把舌头给咬着了。
对于云川的突如其来,他只有过一时的手忙脚乱,但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对于这四公主,卿酒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两方都全身而退。
卿酒已经感受到亭子外面的云川的恨意了。
纠结了好久,卿酒小心翼翼道:“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