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乐》苏子晚

13、第 13 章

　　晨光熹微，天色暗沉沉的，像笼了一层薄纱。

　　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停在府外，季连将行李一一往上放。薛晴由一个丫鬟扶着，给他送行。她身子弱，说话的时候不免咳嗽几声。

　　“阿轩，不如在这里多待几天再走吧。”

　　季连握着她的手，轻轻笑了笑:“四娘，我也想在这儿陪您，可铺子不能没我照料，早起雾重，您不必送我了，回去吧。”

　　薛晴摇摇头，温和之中难得有几分固执:“我看着你离开。”

　　“四娘，您这样让我多难过呀。”季连心底生出一阵酸涩，抱住她，像一对母子一样依偎在一起，季连在薛晴耳边嘱咐道，“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回永安巷日日为您祈福。”

　　薛晴拍了拍他的背:“好。”

　　季连踏上马车，对她招手道:“我走了，四娘。”

　　薛晴也跟着招手，眼眶含泪，目送他远去。

　　季连进马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府门紧闭着，不见他心心念念的人的身影，季连眸中划过一道黯然，最终放下帘子。

　　再见。

　　谢敏靠在门上，听见马车碾在地上的轱辘声越来越远，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再见，阿轩。”

　　·
　　短短三年，府里新栽的桂花树冒了茬儿，谢敏从一个小小的编修正式升官为翰林学士。

　　如朝中官员所言，皇上确实很器重他，但这份器重并不能使他欣喜，反而感到隐隐的不安。

　　三年里，谢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他常与杜修互相登门会面，旁人看起来都以为他们二人交情甚好。

　　但谢敏是为了打探那个秘密，杜修似乎有所察觉，表面上笑着有问必答，可言语间总是滴水不漏，谢敏竟得不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

　　皇上龙体渐虚，诸位皇子夺嫡的心蠢蠢欲动，朝中私下里已经暗自结成党派。谢敏不外乎如是，他一心向着正统，拥护太子。他也不怕旁人说他死板，毕竟好在太子这些年来也十分勤政贤能，是一个明君人选。

　　和谢敏一样同为太子党的还有严慎严大人，便是当年高中榜首的状元。严家不辱其姓，家风清严，拒绝了其他皇子的拉拢。谢敏与严慎颇有些知己之情，成为了好友。

　　杜修与其背后的定远侯府，显然是打算拥立三皇子登基，他与三皇子同出同进，二人的关系昭然于显，朝中众人皆心照不宣。

　　这日，谢敏奉命入宫面圣，向皇上汇报事务。

　　圣殿中飘着浓重的熏香，却依旧掩盖不了汤药的苦味。皇上坐在龙椅上，面色灰白，他一张口便是带着沙哑的气声，说话都费劲。

　　皇上道:“你如今在政事上尽心竭力，犹胜于远山。”

　　谢敏垂首:“臣不敢与父亲相提并论。”

　　皇上呵呵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卡住，嗓中咳嗽声不止。御前侍奉的公公见此低头快步走上前，于袖中拿出一粒丹药，放入皇上口中。

　　吃下药，皇上轻抚着胸口，脸色缓和下来。他慢慢伸出手，公公便立刻扶他起身。

　　皇上从台阶上踏下来，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他路过谢敏身侧，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朕的继位之人，定不能污了皇室血脉。”

　　谢敏很是疑惑，再回头看去，皇上已由公公扶至殿门外。谢敏望着皇上佝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走在路上，谢敏依旧在想着方才皇上说的话，以至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

　　一片暗黑色织锦绣金线的衣角映入眼中，谢敏抬头一看，竟是素日里称病鲜少露面的三皇子。

　　谢敏向他行礼:“三殿下吉祥。”

　　三皇子眉目温和，嘴角带笑，看起来是个极好相与的人，但谢敏深知这只是假象。

　　“今日赶巧，本殿进宫探望父王龙体，途中竟遇见了大人，大人不如随我去府上一叙。”

　　谢敏婉言拒绝:“殿下有心邀请，此乃臣之幸事，本不该拒绝，但臣近日里事务繁忙，恐怕要辜负殿下一番美意。”

　　三皇子笑眯眯道:“大人既有要事在身，本殿也不便勉强。”

　　谢敏后退行礼：“多谢殿□□谅，臣先行告辞了。”

　　谢敏匆匆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三皇子喊道：“谢大人！”

　　谢敏脚步一顿，回头看去，三皇子笑着对他无声说了几个字。

　　看清楚三皇子的口型，谢敏一时心中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