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的青春》不见夏

4、小半生

　　南清梦到了小时候。那是没有哥哥们的小时候，是她随母亲刚到小城的时候。

　　母亲生性好强，不愿被别人轻看，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教养方面弱于别家孩子，所以对南清的要求非常严格。从小南清的爱好就是安静的坐在家门前的石阶，拿一盒粉笔涂涂画画，抑或是拿着小人书翻看。她不再拥有和哥哥们在一起的自由。

　　母亲工作繁忙。母亲回到小城在家里待了几个月，经朋友介绍找了一份小企业职员的工作。经过几年努力还有了小小的升职。当时母亲管理的小部门里，还有姐姐曾私下偷偷说母亲只有看见南清的时候才会露个笑脸。

　　南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小朋友不同，恰恰是在另一个小朋友口中。大人所谓的“童言无忌”，让那种深沉的恶意不带一丝遮掩地扑面而来，泛着比成人世界更显而易见的恶毒与残酷。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南清和母亲走在院子里，前面是一个同班同院的小女生。南清正想叫住她和她一起玩耍，只听见楼上她的母亲探出头来对她说：“茜茜，记得不要跟南清一起玩儿啊，她没有爸爸，天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教养。”当时南清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她母亲的脸，却能感受到母亲突然攥紧的手。

　　母亲气的浑身颤抖，冲着楼上，冷笑着说：“您家也真是好教养，当着人家的面说是非。”之后的她母亲慌忙的解释母亲没有再听，只是拉着南清走了。当时南清才明白，哦，原来我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啊。

　　一年以后，那个小企业倒闭，母亲失业。失业后的母亲性子暴躁起来，常常会在看南清的作业时冲南清发脾气。于此同时，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恶劣起来。靠着母亲打工微薄的薪水一个月只能吃得起一次很便宜的烤鸡。就是那个时候，南清也开始一点点变化。那时，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受着大人世界的影响，开始学着改变。懵懂着，却开始学着有些大人的样子骂脏话。那些话孩子们不一定懂得是什么意思，但是里面的恶意和粗俗却被模仿力极强的她们学得十成十的一致。南清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明白了如何和其他小朋友相处，就是以他们所习惯的样子，模仿他们，也就是所谓“从众”，和他们打成一片。所以如果是当年的南清，怕是在学校说着脏话，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然而南清这副模样，家里人全然不知。毕竟那时的南清好像就明白了看人下菜，学习成绩让人无可指摘，在老师面前乖巧听话，在家人面前懂事内向，在同龄人面前大大咧咧，也似乎比同龄人更容易感受甚至放大别人话中不经意带的恶意。

　　母亲逐渐难以负担起南清的学费，给南清报的钢琴班也早早就停了。母亲越来越焦灼，最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高但是稳定的工作。母亲工作繁忙，那些邻里亲戚的议论和恶意落不到母亲的耳中，最终却以包裹着恶意的“怜悯”和“同情”投射在南清身上。南清难以忍受那些看似怜悯实则八卦的眼神，每日回家更是闭门不出，性子愈发的内向起来。

　　再后来，母亲被父亲，或者说，是爷爷说服，送南清来了B城。

　　临走前，母亲放弃了自己伪装的严厉与难以舍弃的自尊，再三嘱咐南清，要韬光养晦，收敛锋芒。

　　可是自己哪里有所谓的锋芒？

　　南清被闹钟叫醒，只觉得疲惫。南清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收拾起来。

　　窗外天气雾蒙蒙的，算不上好。看得南清心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