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里》茶深

25、门

　　25门

　　带着人的体温的布料从他手指间慢慢滑出去，洞庭紧跟一步，又拽住了。容星瀚往前走一步，他也跟着亦步亦趋上一个台阶。

　　十八，十九，他在心里默数着台阶，想着如果容星瀚走了二十五个台阶还没有想好，他就不再问了。真的走到第二十五个台阶的时候，他又想着，到家门口如果容星瀚还不回答，那真的只有算了。

　　容星瀚停了，没有转身，他在口袋掏钥匙，半天没掏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兜里塞满了杂七杂八的垃圾，小票，催缴单，饼干的包装袋，几块钱的硬币，叮叮当当从口袋里翻出来，落在两人脚边。

　　容星瀚蹲下去捡，衣角从洞庭的手心抽走了。

　　“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不会再想关机吗？”容星瀚一枚一枚拾起硬币，拢在手里掂了掂。

　　“嗯。”

　　“那，可以，我可以喜欢你。”他直起身来，站在洞庭对面。“我没有喜欢过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说。”

　　“嗯，正好我喜欢人的经验丰富。”洞庭翘了翘嘴角，伸手向他，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往上缠，捏住了容星瀚手掌心里的钥匙。

　　“要接吻吗？”他小声问，反手把钥匙精准地插在了锁眼上。

　　容星瀚低下头碰了碰他的嘴唇，鼻息燎出一点火星子，在空气中噼里啪啦擦出静电，把嘴唇又勾了回来，焰光腾然，卷着人的舌尖和喉咙。

　　容星瀚不是那种温存的情人，每一次都来势汹汹，赌气一样的，抓住每一个缝隙，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捏他的下巴，掐住他的腰，那种仿佛要将己身毁灭一般的压迫感让洞庭几乎眩晕，他被他需要，在此时此刻，他是他的氧气，是他的食粮，是他的浮木，光是想到这个，他就感觉自己像是铁板上的黄油，化得满地流淌。

　　洞庭靠在门上，要下坠一般，抓住了门把手。

　　唇分开了，容星瀚擦擦嘴，喘着气说：“要不先进去吧。”

　　他晚上回来也撞见过三楼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在楼道和男人接吻，但这和给别人看又是两码事。

　　洞庭说：“嗯。”

　　他反手推开门，把薄薄的门板几乎拍到容星瀚脸上，容星瀚还没反应过来，门后咔哒一声，是从里面反锁了。

　　“喂？什么意思？现在就要玩情趣？你确定？”容星瀚笑了一声，去摇了摇门把手，果然拧不开了。

　　“对不起，小容先生，我说谎了。”

　　“什么说谎了，你要说什么啊，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外面还怪冷的。”容星瀚用力推了推门，震下一层浮灰。

　　“你听我说。”

　　洞庭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那种属于监护人，长辈，执法者的语气，他愣了一下。想起原来洞庭在容家就是这样了，太久远的事情，他都快想不起来了。

　　“抱歉骗了你。你听到的我的故事只是我故意筛选出来的一部分。机器人是有所谓善意的谎言和恶意的谎言的限制，然而只陈述一部分事实，就能蛊惑人心，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狡猾的既得利益者。”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确定要我在门外站着听吗？这里隔音很差哦。”

　　洞庭完全没理他，“其实我知道容先生的整个计划，我甚至知道你几分几秒会踏进这个家，会看到什么画面，我可以阻止的。”

　　“这又不怪你，就算你不做，还有大把人上赶着要帮我爸整我，他是你的主人，你也没办法不听他的话啊。”

　　“我知道自己哪里出了bug，甚至知道bug的根源在哪里，我害怕自己看不见，害怕自己失灵，害怕自己变成一堆垃圾，可能从这里我就犯了比违背光环法则更严重的错。没错，我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命。我对容先生听之任之，顺水推舟，就是怀着一丝侥幸，甚至是期待着你们父子的决裂，期待你离开我在的地方，我不用每天面对你，和你说话，我的bug就不会堆叠得像是天崩地裂，也许有一天，你的一切数据都堆积到了我信息池的底部，我再也不会调用到，再有一天，我会更新掉所有无用的数据，把你彻底忘了。”

　　容星瀚沉吟了一下，问：“那你为什么还是坏掉了呢？”

　　洞庭苦笑，“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容星瀚拍门，“让我进去，进去我们再说。”

　　“我还是在一点一点地坏掉，一丝一毫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就像是下坠的速度从每秒十米减缓到每秒五米，可是崖底近在眼前了，还是有头破血流的一天。那时候，说实话我有一点点恨你，我在因为想着你的事情而这样饱受煎熬的日日夜夜，你在干什么呢，你是不是在远离这个家的广阔天地里享受人生，开怀大笑，你一定不会像我一样这样痛苦吧。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