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的第一天主角死了[穿书]》禾灯

81、童年

　　卫颐感觉自己似乎身在一个极为寒冷的处所，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景物从模糊而清晰，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天空阴暗，土地无色，空气潮湿阴郁，每呼吸一口肺部便仿佛被冻结，湍急而泠泠的河畔零落着不知名的兽骨，兽骨丛的缝隙之间摇曳着血红色的小花，正是祝少羽说过的“赤睛”。然而这些小花的分布和模样，又与记忆中有所不同。

　　我这是回魔界了？什么时候回的？魔界何时这么冷了？他有些奇怪地坐起身来，却听身旁一个孩童的声音道：“哥哥，你醒啦？”卫颐更觉得迷糊了些，这又是谁？他脑中想着，口中却自动说出话来：“无咎，你怎么样？那些人有没有再追来？”

　　身旁的男孩黑发黑眸，脸色苍白，五官于十分清秀中透着两分艳丽，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他低头，抿了抿唇，道：“没有，没事。”

　　卫颐更觉奇怪，这男孩似乎就是卫无咎，可卫无咎怎么这么小？他如今的思维和身体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想归想，嘴上却又自行说道：“那我们走吧，妈妈说得见到一座白白的大房子，才有人接我们的。”

　　卫无咎含糊地低声应了一句，见哥哥已经站起身来要走，连忙跟上去，才踏出一步，便痛叫了一声，小小的身体整个扑倒在地。卫颐回过身来，此时才看到自己弟弟的两条小腿血肉模糊，浸得裤管上俱是血液，根本已是站不起来了。卫颐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卫无咎低声道：“我没事、没事，咱们走。”说是这样说，但他的腿却是完全站不起来了。卫颐整个人都在发抖，急声道：“是被刚才那头狼咬的，是么？”

　　卫无咎只道：“只是咬了一下，后来我随手捡了根树枝戳瞎了它的眼睛，它就跑了！哥哥，我不疼，我不疼。”卫颐咬牙，回过头去背起弟弟，他原本以为背这样的小小的孩童应该不费什么力气，背起他后走了两步才感觉到极为沉重，勉力前进了一段，在玄黄河畔不经意地往河水中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河水中映出他的模样，竟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模样。

　　这是……暗帝兄弟的童年？

　　卫颐喘了口气，仿佛知道方向一般，背着弟弟沿着玄黄河走。卫无咎低声问：“哥哥，妈妈为什么要我们来这里啊？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这里好冷，味道也很难闻，还有好多很凶的大猫大狗，我害怕。”

　　卫颐听见自己冷声答道：“冷也要来，咱们在这里才能活下去。”

　　卫无咎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他的颈后，小声道：“外面的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卫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

　　卫无咎小声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卫颐道：“没有。”他人小力弱，背着弟弟全凭一口气撑住，然而弟弟腿上的血却不停地流，流得他手上黏腻，勉强抬起手掌看时，那沾满掌心的血，已有一半失去了颜色。

　　远远地传来几声狼嗷，卫无咎在他背后梦呓般道：“哥哥，有大狗的叫声。”卫颐安慰他道：“没有，放心。”卫无咎失了太多血，已有些昏沉，在他背上缩了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数十只绿莹莹的狼眼在黑暗中幽然生光，卫颐看着那些狼眼，脚步却一点都没停，仍然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沿着河岸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那么几只狼按捺不住，从黑暗中现身，朝他们扑将过来。

　　卫颐脑子一炸，立刻将弟弟放下地，紧紧护在怀中，一个小小的孩子紧紧抱着另一个小小的孩子，那狼只一爪，便将他的肩膀抓得鲜血淋漓，肋下也不知被哪只狼撕扯了一翻，血如泉涌。他此刻已不知道疼了，模糊着眼睛望出去，只见那些狼闻到血腥气后更加目露凶光，挥舞着钢铁般的利爪，背上却有四对小小的畸形肉翅。卫颐此时想起刚到魔界时羽灵熬过的“八翅狼心”，想来这就是八翅狼了。

　　他的思维与身体不同步，却也渐渐觉得在失血之下意识已然模糊，身体都在发冷，怀中的卫无咎尚不知是死是活。卫颐绝望地低声喃喃：“谁来……谁来救救我弟弟……谁来救救我弟弟……谁都行，谁来……”

　　他这番话其实不过是濒死时下意识喊出，并未存真有人会来救命的希望，却听地底下有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子声音道：“谁都行么？”

　　“是、是啊。”卫颐意识模糊地道，“谁都行，要什么都行……”

　　那声音道：“好。”

　　只是片刻之间，充满腥臭味的灰褐色狼群之间爆发出一道暗紫色的光，光晕以两个孩子为圆心震动开去，狼群连一声嗷叫都不能发出，便尽数倒地毙命。卫颐轻松抱着弟弟，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冷漠而沧桑，浑不似一个十岁的孩子。

　　卫无咎在意识昏沉之间尚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含糊道：“哥哥，怎么了？”

　　卫颐看了弟弟一眼，没有温度的眼睛一软，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眼前景象再度模糊，仿佛沉入水中。卫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却觉额头一阵湿润，终于再次睁开眼睛。他这次醒来才觉得自己四肢酸软，一点力气也无，脸上滚烫，手脚却冰凉。眼睛能望见的天花板是淡黄的竹子拼成的，简陋却也雅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梦见的仿佛是暗帝小时候的记忆，如今才是真的醒了，一时却不知身在何处。

　　祝少羽感觉到手下的脑袋一动，手指一颤，也醒了过来，眼睛与卫颐的眼睛相对，愣了一下，喜悦道：“你醒啦。你发了好几天的烧……”说着从他额头取下已经熨热的湿布，放到水盆中重新绞过，才拿起来放回他额头上，一边埋怨道：“早几天梅清雪还在时还能造点冰块来给你降降温，自从他走后就只能这么凑合了。我师父是个废人，啥也不会……”

　　卫颐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哑，努力了一下才发出声音：“你们都没事啊。”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祝少羽便气道：“你还好意思提！我都说了我会没事，骗人是玄云没蛋蛋，现在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你骗人，你没蛋蛋！”

　　卫颐虚弱地笑了笑，低声道：“好嘛，没就没。”

　　祝少羽哽了一下，怒道：“那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