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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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月沿廊而走，一路看着小蝶的背影，她知道自己要去拜阮金玲，心里一点也不情愿，于是故意拖了慢走。小蝶原本还想拉着她走，却怎么也拖不动，来了脾气就干脆走在她前面，这样倒好，笑月不得不跟上她的步伐，加快了脚步。
小蝶往后瞥一眼，见她几乎摆在脸上的不情不愿，心里觉得荒诞极了，天底下竟有这样惫赖的丫鬟，这样的人竟还舍身救了夫人，传闻与真人实在是太不相符了。
笑月忽然道：“小……小姐和夫人很好嘛？”
“什么？”
笑月比划一下，“我、我先前在山上看到夫人……”
她想到那一幕，心头又密密麻麻地泛起酸意，有些木讷地形容着：“夫人说，让那人不要伤害小、小姐，让他冲着她来。我想夫人应该很爱……”
她舔了舔唇，“很爱她吧。”
阮金玲也是，她也深爱着……我的母亲。
小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然，她们是亲生母女啊。”
“母女，就是那样的吗？”
小蝶一愣，“你……你没有母亲吗？”
沉默许久，久到小蝶都有些愧疚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我……我有的，”笑月道，“我正在找……她。”
小蝶点了点头，她有些不敢说话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总是让人同情的，即使她是那么的不讨喜。
笑月：“……你能和我讲讲夫人和阮金玲的事吗？”
小蝶生出怜惜之情，竟也没有再去细究她这问话的古怪之处，反而老老实实答道：
“小姐和夫人感情可好了。小姐出生的那年三爷被调回了京城，夫人跟着回了侯府，不用再管事就一心养着小姐。虽然府里都说小姐是老夫人养大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老夫人虽然也很喜欢小姐，经常招小姐去陪伴，但她毕竟年纪也大了，有很多事都顾不上。小姐身子骨幼时有些羸弱，大部分都是夫人在操心，后来小姐大了一些，启蒙什么的也都是夫人亲自来的。我进府进的早，当时也有幸听了一点……”
她说到这里一顿，想到往事，步子也不由轻快一些，“你知道吗？夫人可是江南大儒应鼎应德润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能受她启蒙教导……你、笑月，你怎么了？”
笑月蹲在地上，捂住脸，她狠狠按住自己的眼睛，瓮声道：“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很快就好了。”
“好、好吧。”小蝶有些害怕她狰狞的表情，小声说道，蓦地，她又听到细细密密的声音传出来。
“如果知道……不是，她会很难过吧。”
“什么？笑月你在说什么？”
小蝶没听清楚也没听懂，她发问，却也没有得到回答。
片刻之后，笑月颤抖地放下手，小蝶才发现她没有哭，只是眼周一圈有些红了，细细瞧去，是一个红掌印。
接下去的一路，两人都再也没说过话，直到到了上房，小蝶才轻声道：“我们到了，小姐就在里面，你别怕。”
笑月点了点头，却没什么动作，颇有些心灰意懒。她不想理，但屋子里的声音却硬要往她耳朵里钻。熟悉的音、熟悉的人，一切阴差阳错，又仿佛命中注定。
“……鸣哥哥，这元宵佳节的，你不出去看灯会在我这坐着干什么？”
邱鸣道：“那些灯谜百八十年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阮金玲扑哧一声笑，“我可听说今年有个灯楼，可高可大了！”
“你若想去，我就陪你。”
“……我，我没有心思。”轻轻一声叹息，“外头的人兴许都在说我。”
“你不去，我就不去。至于外头，有我在，谁敢议论你……”他一顿，“都是我不好，应该和你们一道去山寺的。还有那天晚上，我也应该和维贞（阮晋）一道的……”
“这又关你什么事？”阮金玲急急道。
“若不关我的事，便也不关你的事。”
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阮金玲轻轻说：“你知道我没有、没有被……”
邱鸣柔声安抚：“我知道，大家都知道。”
……
“谁来了？”阮金玲骤然与邱鸣分开，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低声问道。
“小姐，是新来的笑月给您磕头。”小蝶道。
“笑月？”阮金玲恍惚记起来了，她笑着对邱鸣道：“是那天晚上舍身挡在我和母亲前面的丫头，母亲觉得她忠心就调到我这里了。”
随后又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笑月犹豫着，犹豫着，终于一步跨了进去，六角桌旁，阮金玲与邱鸣并肩而坐，盈盈带笑，好奇地打量着她。
小蝶轻轻蹙了蹙眉，小步挪过去，轻轻拉了拉笑月的衣角。
笑月一动不动。
这下连阮金玲都蹙起了眉头，小蝶见状，裙下的脚尖轻轻碰了碰笑月的脚跟，示意她赶快行礼。
笑月不是没有在阮金玲面前跪过，甚至进阮府第二天她被罚跪，就让邱鸣与阮金玲撞到了，但那种跪和此刻的情形又是截然不同的。
阮金玲就端坐在那里，温柔高贵，居高而目下，柔和又平静地望着她。她有一双洁白而纤细的手，一张无瑕而美丽的脸庞，笑月忽然自惭形秽，这样的女孩才应该是应氏的女儿。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对阮金玲，是有怨怼与嫉恨的。这种感情像攀腾的菟丝子紧紧缠绕树，汲尽其养分，将之绞杀。
“……笑月。”小蝶低声催促道。
笑月依旧不理，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恰此时，一婢子掀了帘帐进来，她环顾四周，不着痕迹地看了笑月一眼，恭谨道：“请小姐安，夫人着奴婢问小姐要一个人。”
“母亲要见谁？”阮金玲奇道。
那婢子微微一笑，“笑月。”
……
笑月离开了阮金玲的院子，连步子都轻快许多，她一路揣着要见到母亲的雀跃心情，竟没发现那婢子不屑而轻蔑的神情。
直到到了门口，婢子和她说了第一句话：“你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夫人。”
笑月一愣，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些古怪，但她只能眼看着对方进了屋子，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片刻之后，便有人唤她进去。甫一进屋，笑月步子就一慢，她顾盼之间，就发现这阵仗就大不类往常，左右珠翠各自侍立，整整截截；堂下跪着两人，见她进来颤颤惊惊望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笑月觉得眼熟，却一下不能对上号来。
当然她最在意的，还是应氏，只见她端坐堂上正容亢色、如霜如电，愿不复前几次见面那样亲切慈善。她手捻茶托，看着笑月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给她行礼，不由轻轻一叹。
身侧一婢子站出，辞色俱厉地说道：“笑月，叫你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笑月还未来得及起身，闻言摇摇头：“不知道。”
“好好好。”那婢子一个眼色，便又有一人拿出一个皂色包裹，“这东西你可认得？”
笑月点点头：“是我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婢子素手一翻，露出其中琳琅满目的金玉，“那这里头的东西也是你的？”
旁边侍立着的春杏见状，心里又急又慌。笑月却毫无所觉，她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的。”
那问话的婢子没料到对方竟是如此坦荡，本以为还要与妍秀等人对峙一番，这笑月才会承认，未料到……
“你，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金子？”
笑月：“别人送我的。”
“谁会送你这么多金子，你若有钱还用得着卖身吗？这……这肯定是你偷的！”
“我没有！”笑月下意识看向应氏，见她端然肃穆，眼中充斥的怀疑与失望的神色，一瞬灰败了下去。她只能傻傻看着应氏，跟她说：“我没有。”
应氏心中一动，目光略有迟疑。
“你还说没有，金子就算了，里头的玉器可都是好玉，价值连城，你一个小小婢女能有这种东西？不是你从府里偷的，难道这是你自己的吗？”那婢子冷笑一声道。
笑月抬起头，“不是偷的，这是别人打赌输给我的。”
那婢子冷哼一声，满脸不信。
应氏身后，一嬷嬷俯首小声道：“夫人，这丫头不能留。死不认错，还满嘴胡说八道。”
笑月大声驳道：“我没有胡说八道！”
那嬷嬷满脸惊骇，被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吓了一大跳。
几乎刹那之间，应氏心中便有了决断，她道：“笑月，你说的话我不能相信，你入府前的东西都录在籍册之中，并无这么多金银，可见这些都是你入府之后才有的。我虽不知道你哪里得来的钱财，但我阮家是万万留不得你了。像这种来历不明的钱财，我本该将你押送衙门。”
笑月一路停下来，脑海越来越空白，她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心就痛得像滴血一般，眼眶又涩又胀。
“但……但念在你救我性命，我不再和你追究这些事了。”应氏扶着额头，长长叹一口气。
“你……出府吧。”
连串的珍珠滚落在地上，晶莹的泪水爬着爬着，汇聚成蜿蜒的泪湖。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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