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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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啊啊啊啊啊……”一大清早，尹欣铭的卧室里就传出一阵凄厉惨叫！
就在总管厨娘还有招财进宝以及家丁若干都丢下手里的活计，甚至看宅护院的大黄狗也放弃了正在卖力啃咬的肉骨头，全都朝着内院慌张奔去预备救驾时，另一阵更加凄厉的惨叫，又接着飘荡在了内院上空。
众人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全部趴在院门外，不敢再贸然前进。
招财麻着胆子推了推进宝：“第二次惨叫，才是我们爷的吧？”
“那第一次是谁？”进宝看了看他，转头颤声问总管：“爷叫得这么凄厉，该不是妖怪下手了吧？”
“呸！叫你胡说八道。”总管的腿抖得如筛糠，抬手一巴掌打在进宝脸上，却误了准头，挨着厨娘的鼻尖擦了过去。
“死老鬼，敢打老婆？老娘跟你拼了!”厨娘栗子般大小的眼珠一瞪，扬手把方才没来得及放下斩骨刀提了起来，满大宅地追着总管要报仇。
招财进宝跟着杂役们一起追过去看热闹，还买定离手打赌这次总管这次跑不跑得掉。谁都知道厨娘是总管家的河东狮，两人这一战估计比主子房里的妖怪要精彩。
外面这么一阵乱，房里尹欣铭手捧着镜子，映出张扭曲着的脸。
“阿呆，你居然打我的鼻子！”他捂着淌鼻血的鼻子，大声控诉床上抱着被子缩到一角的罪魁祸首。
“大变态，大色魔，谁叫你抱着我一晚上不撒手！还、还……”一向厚脸皮的阿呆想起刚才起床前的那幕，也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尹欣铭一面哀悼自己的鼻子，心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趁刚才阿呆半梦半醒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谁叫小东西那个睡眼朦胧的样子，那么的迷糊可爱，自己不过一晃神而已，谁知道已经给他亲下去了！
但小怪物也用不着下手这么狠啊，哎唷……他的鼻子……
可这样子，岂不是叫阿呆知道了自己的不怀好意，那以后还怎么玩下去？
尹欣铭想到这里，清了清嗓子：“谁要亲你了？主子我放着温香软玉不去亲近，用得着稀罕你一个小怪物？我不过是早上起来有点头晕，误把你当成了暖红阁的小翠……”
他单手挑起僵在原处的阿呆的下巴，色迷迷地笑道：“阿呆，应该是你占了爷的便宜才对吧？”
尹欣铭说起慌来从来不眨眼，越是心虚就越是理直气壮，他这一番话，却把阿呆呕得半死。
床上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一把丢开被子，站在床中央跳着脚大骂：“大变态，厚颜无耻，还要黑白颠倒！你这样子的坏蛋，活该被我减了阳寿！”
尹欣铭才不信他说的那套，只觉心里好笑，脸上却装作吃惊：“啊呀呀，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谁家的下人对主子这么不恭不敬的，看样子是我太纵容你了！”
“我不但要骂你，还要揍你！”阿呆正在气头上，跳下床跑过来，想要再在尹欣铭漂亮的脸蛋上面补个几拳，无奈对方站在屋子中央，高度差异，阿呆跳起来也到不了尹欣铭的腰际。可怜他气得连翅膀都僵掉了，或者说根本已经忘记自己还可以‘飞’这回事。
尹欣铭见他气成这样，反而生了戏弄的心思，索性弯腰把小怪物抱起来，牢牢抓住他挥舞的拳头，又弯腰照着嘴巴上去重重亲了一口。
这‘吧唧’一下，彻底把阿呆石化了。
尹欣铭不慌不忙把他放回地上，心满意足地回味了下，才轻描淡写地开口：“既然你一定要说我亲了你，那亲了就是亲了，这下我俩谁也不欠谁。”
“你、你……”阿呆气愤过度，白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什么叫做‘亲了就是亲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他堂堂地府司命，是可以随便亲的么？
还有刚才，他亲的是哪里？
阿呆抬起依然僵硬的手，摸到自己湿漉漉软呼呼的嘴唇，仿佛触到了一个刺猬，扎得他一跳三尺高！
啊啊啊啊啊……这个大奸商，没节操的死变态，他居然亲的是他的嘴唇！！
如果睡醒时候那一下还可以理解为他的确亲错了人，那么刚才这一下，他分明一定绝对是故意的有意的蓄意的啊！
他的初吻，他自打从化生池里出来就一直小心翼翼保护，憧憬过无数次要在一个朗月清风的夜晚交待给地府里某只温柔漂亮的女鬼仙姐姐的初吻啊！
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到了晚上，就可以一雪前耻的他，没想到却在这个早上，把自己最珍贵的初吻生生葬送在了死奸商这个该死的玩笑中。
阿呆意识到这一点，彻底心碎地瘫在了地面上，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要杀了尹欣铭！
感觉到对方眼底直射出来的腾腾杀意，即便是胆子不小的尹欣铭也知道这次踩了小怪物的尾巴了。
“今天是大节，我去店里看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他趁对方还保持在僵立状态的空隙，一闪身从房门口遛了出去。
片刻之后，阿呆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无头苍蝇一样开始满屋子乱转。
“报仇、报仇……”
不要说一年时间，就算是再多一天，他也不能再委屈自己了。对，就是今天晚上，他一定要报仇！
两眼通红的阿呆满屋子打转，根本没有注意到肇事者已经逃走的情况，他一心只想要把所有可以把大奸商狠狠教训一顿的工具准备好，等到天一黑，就把他爆打一顿给自己出气！
阿呆先是搜罗了一切可以对尹欣铭造成□□伤害的工具，又想起来自己应该预演一遍，好在大奸商回来的第一时间，顺利把他撂倒，再行报复。
“好……大奸商如果回来，一定会直接推门进来……恩，我就躲在门楣上，用茶壶重重敲晕他！”
阿呆哧溜爬到高处，拎着茶壶比划一下，又觉得似乎不妥。
他自言自语道：“万一大奸商还带着下人，看到他一下子就倒在门口，岂不是要怀疑？不行不行……”
阿呆转了一圈，看到床上的被单，又有了新主意。
“我等着屋檐上，大奸商进了门，一定先到桌边喝水……这时我把被单洒下去，蒙住他的头，再用棍子狠狠敲他！”
他拖着被单往屋檐上飞，飞了好几次，好不容易飞上去，可是短短的手脚，根本撑不开那张‘巨大’的被单。
“哎哟……累死了，这个样子好像也不行……”
阿呆试了几次，终于放弃。
“我藏在桌子底下，等他坐下来，用砚台狠狠砸他的脚背……”
“我装病躺在床上，等大奸商过来查看，用毛笔使劲插他的眼睛……”
阿呆绞尽脑汁，一会飞上一会飞下，不到晌午，已经累得半死。
“平时这个时候，大奸商早就回来了，今天怎么不见人影？”阿呆趴在窗台上朝外张望出去，不免又恶毒地想象：“难道是老天开眼，让他出门被驴踢了，又或者坐车掉到河里去了？哈哈哈……真要是那样子，才好呢。”
他在房间里翻来滚去，饿了就拿尹欣铭早已准备好的糕点和水果充饥。
“糕点的味道真不错，下次叫大奸商多弄点来。”他吃饱了，打个嗝，又开始琢磨怎么给自己报仇。
这么来来去去折腾到天黑，阿呆终于觉得腻味了。
“死奸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阿呆坐在门槛上，半托着腮看那天空慢慢升起的月轮，今晚显得特别的圆又大。
他生长在地府，从来不知道人间还有‘中秋’这么个节日，也不知道尹欣铭特意为他准备在房间里的好吃点心，其实是一种叫做‘冰皮月饼’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尹欣铭虽然人坏一点，爱欺负自己一点，但在吃东西的品位上，是绝对一流的。当初的那盒燕窝酥，尹欣铭不过是闻了一闻，就断定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司命想到这里，擦了擦淌到下巴上的口水。
尽管自己这副圆头圆脑的样子不能出门去，但是尹欣铭还是会经常带回很多好吃的东西来，虽然一般都被他当作诱饵或者奖品……
阿呆甩了甩头，想要把脑子的那个声音丢出去：“不准给死奸商说好话，他根本就是个大坏蛋，你今晚一定要狠狠教训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眼睛渐渐开始打架，天上的月光，也变成了米糊般一片。
阿呆完全忘记了自己今晚恢复了法力，他熬得一久就发起瞌睡来，他的头一点一点往下垂去，直到完全垂落在膝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醒来。
“都这个时候了啊？”他看着月亮：“大奸商，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好困……”
阿呆睡眼朦胧，他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胖短手已经变成了少年的手。
“死奸商大概真的死在外面了。”阿呆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算了，就放他多活一天，本君先睡饱再说啦！”
他扬着拳头发完狠话，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去也。
尹欣铭被人送回府，已经是三更时分。因为是大节，店铺里的属下敬了不少酒，他全数接下，以至于烂醉如泥。
“哈哈，不用扶，你们都下去……中秋啊，爷还要在院子里赏会月亮，你们都不准打搅爷的雅兴！”尹欣铭推开过来搀扶自己的招财进宝，坚持自己一个人回内院。
庭院吹过习习凉风，月上中天，银华如水。
“阿呆，出来赏月咯！”尹欣铭心情大好，抱住院子中央一棵大柳树不撒手。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尹欣铭还在醉里，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懒虫，一定是自己又先睡着了。”
他摇摇晃晃进了房，眉头直皱：“阿呆，爷的银子虽然不在屋里搁着，可是也都是值钱东西啊，真不知道心疼……”
进门一看，食盒和床单乱堆在地上，点心渣子和水果皮丢了一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房里养了只猴子呢。”尹欣铭失笑，这是平白捡了个小祖宗回来伺候，哪像是抓了个小贼啊？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立刻弹了起来。他伸手一摸，居然是块砚台，想倒杯茶解解酒，茶壶盖和杯子居然都找不到了。
尹欣铭只觉得额角抽痛。
按着平时的性子，他老早把人给轰出去了，可偏偏如今给自己添乱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可气又可恨的阿呆——现如今他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尹欣铭哭笑不得：“这个阿呆，明天起来罚他顶一天的水盆，再练七十页大字！”
他看着那一地的狼藉，想着白天小东西一个人在这里上下折腾的那番情形，却终于还是笑出声来。
原来，是可以这样子纵容一个人的。
小时候，尹欣铭养了一条小狗，小家伙活泼可爱，经常在府里搞搞破坏。终于有一次被抓到偷吃厨房的晚膳，下人告到了父亲那里，老太爷下令把狗赶出去，尹欣铭哭着闹着给拦住了。结果隔天他陪着娘去山上烧香，回来已经不见了小狗。
父亲后来对人说：我可以纵容一只畜生，但我不能因为一只畜生而纵容了我的儿子。下人都说老爷教子有方，小欣铭只觉得父亲是个严肃正直的人。
又过了几年，娘得了一场大病，病中老太爷却去了南方。尹欣铭还记得娘死那天，眼角的泪水一直没干，只是紧紧攒着自己的手一口一口喘气。老太爷没能赶回来见上夫人最后一面，本来做儿子的也不能说什么，结果却偏偏事后让他知道，当时父亲滞留在南方是因为新宠了一房外宅。
尹欣铭在心里冷笑，谁也不能为了这个跟自己的亲爹赌气，他只是开始纵容自己，他弃学、他流连青楼、他经商、他开当铺，但不犯王法不伤天害理，就算是亲爹又能奈何他？尹老太爷南下前，气得发抖的模样犹在眼前，可是他尹欣铭根本不在乎。
哈，管那么多干嘛，他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可是尹欣铭并没有快乐多久，因为不管怎样去纵容自己，那回应都是单调的。日子久了，肆无忌惮的事情做多了，也就乏味了。
直到有一天阿呆出现，他才明白，自己的快乐要在别人身上来获取。这是多么奇妙的情绪，当你在意一个人时，你随心所欲去纵容他，也希望他给你这种权利。
阿呆自然不是小狗，可是一只小怪物，能做自己的伴侣么？尹欣铭没好好想过，他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此刻，他感觉酒意袭来。
尹大公子从来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他立刻起身去床上，他可还没有忘记，床上有个温软的身体，等着他去拥抱。
内间没有点蜡烛，但水样的月光从窗口流淌进来，一直照亮到床畔。
此情此景，如果罗帐内再躺着一名温体生香的女子，柔柔伸出一段藕臂来，娇声带怯地唤一声：“天色已晚，早些随奴家安歇了吧。”
停！不对……
尹欣铭摇了摇头，是哪里不对？
那幻想中女子娇羞的脸，悄悄换成了阿呆睫毛扑闪的大眼睛，尹欣铭的浑身一阵燥热，他不禁苦笑：自己一定发了疯，对着美人没感觉，却对个小怪物乱发情。
床上也是凌乱一团，整床被子照例被阿呆卷了满身，这次连头脸都紧紧裹在了里面，只看见一个被子球。
尹欣铭看一眼就笑：“难道你是打劫被子出身的，这样子叫旁人怎么睡？”好在他已认命，抱着蛹一般的阿呆，随着困意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