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章八十一 汝南求援 ...
-
宴席过后，百官皆醉醺。
自然无从知晓，天子舆辇内竟然混进了个俊美的小郎君。
“你的父亲曾任洛阳令？”与热闹的司农府相比，宫中则要寂静得多，有光的地方便有侍卫，无光的地方也有好几双眼睛盯着。
周瑜依言答道：“吾从兄周晖继任洛阳令之前，便是吾父周异领职洛阳令。”
“善。朕观周郎，也是大才，可有意愿入仕？”
周瑜踏上复道，答：“草民惶恐。”
刘辩转过身，状似错愕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周郎之曲，皆放旷豁达，可不像如今这般含蓄。”
周瑜这才朗然拱手道：“入仕者，若非名士孝廉，也是功成名就之辈。草民愿同孙伯符一道，截杀袁术，之后再谈入仕，方自信斐然。”
刘辩颇为受用，问他：“既然如此，周郎怎么到洛阳来了？”
周瑜答道：“母亲阻拦，几番交涉，钧未果。草民便和伯符商议，由我将虎玉赝品送入宫中，一为宽慰二郎，二为向陛下表心。”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之后，草民便直赴南阳。”
“哦？”刘辩诧异道，“周郎如此雄心壮志，朕怎能不提携。御马园中良马如云，尚有日行千里者，周郎离京时，朕欲择一匹予你。”
周瑜忙道：“谢陛下恩典！”
行至孙权所在的安昌殿，只见里面烛火昏黄，刘辩立在原地，同他道：“朕就不进去了，公瑾和权儿会话后，好好歇息。他难得见故人，应该会邀你同寝，若非如此，李义会为你安排。”
闻讯匆匆赶来的李义呼吸尚急促，闻言一拱手作应答。
周瑜缓缓推开殿门，孙权一惊，在铜灯后探出脑袋。等看清来人，他的面上不自禁露出些许笑意，唤道：“公瑾兄长！”
殿门“吱呀”一声阖上，刘辩打了个哈欠，亦步亦趋回到永乐宫。沐浴的汤水疏解了疲惫，他瘫在其中，任凭白貂游来游去，溅起水花。
然后，他一把托住白貂。起先，它还未有察觉，直到四肢凭空晃了晃，才发觉自己的蠢样子，不禁恼羞成怒，朝刘辩的手掌就是一口。
“嘶——”刘辩倒吸一口凉气。
系统翻了翻白眼，【够了啊，我还没咬呢。】
白貂呆萌地歪了歪头，看起来十分无辜，刘辩将它捧起来，埋头蹭了蹭，“孙坚这一出以假乱真，引发了多少后续事件啊，还需朕替他擦屁股。”
白貂用短小的双爪推开他，欲拒还迎，【可你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我虽盗得袁术兵符，但重铸个一模一样的并不难，对于这帮乱贼来说，兵符不过是稳定军心的东西，真的假的并无区别。】
刘辩接言道：“所以，刘表迟迟没有动作，正是因为此。他发现，兵符于袁术而言，有或没有并无多大区别。不过，若身在袁术左右，此兵符便大有用处。”
被他顺了顺毛，白貂舒心地眯着豆眼，【你是说，调虎离山之计？】
刘辩呼出一口热气，道：“具体如何使用，得看孙伯符了。”
-
翌日，孙权终于神清气爽地出了次殿门。
刘辩召他二人共进了朝食，然后一齐去了御马园。
孙权好奇地看来看去，周瑜倒是一眼便相中了一匹白马，“此马骁腾超迈，凛凛遒劲，有戎马风范！”
刘辩揣手道：“那郎君便上马一试？”
马仆将白马牵了出来，它甚为乖巧，还垂头蹭了蹭周瑜的衣襟。借着马仆托举，周瑜一跃而上，然后勒紧缰绳，高喝道：“驾！”
白马此时不复之前乖巧劲，在园中纵蹄奔腾起来。周瑜在马上，马鞭翻飞，英姿勃发，孙权看得目不转睛，连连叫好，刘辩也追随着他的身影，暗自惊叹。
“吁——”行至刘辩跟前，周瑜勒紧缰绳，叫停了马儿。他的两边鬓发沁出细密的汗水，眼神灼热，不负“惊艳绝伦”之赞。
刘辩上前一步，问道：“郎君可想好，唤它何名？”
白马似有所感地晃了晃鬃毛，原地踏了两步，周瑜略一思忖，道：“日月复明，便唤它，萌吧。”
脑中系统噗嗤一笑，【萌萌？这名字起的好，母马爱美，又有如此独特名字，想必日后定会对其主死心塌地。】
孙权也凑过去唤道：“萌萌！”
白马打了个响鼻，兴奋地蹭了蹭孙权柔软的脸蛋，周瑜一愣，“没想到，萌还是个女郎。”
刘辩哈哈大笑。
周瑜离开洛阳前，又特地进了宫一趟。
刘辩正在崇政殿观摩新纸，制玺章的匠人将新镌刻的玉脂印玺送了过来。一块玉裁成好几段，或长或短，或粗或细，共制了六枚印玺。
印章红泥由松脂和石蜡融合而成，火烧即化，小黄门烫了红泥，小心翼翼抹在印玺底下，刘辩印了不多，正好六张。
与之前的新纸相比，这六张尺幅小巧，制作更为精美，在光下一看，甚至有流光溢彩浮动。
左伯与林叔在短短时日内，又钻研出一种纸的再加工术——砑光术。用破布乱麻制作的，称为玉版、贡余；而纯用皮麻制作的，则称为经屑、表光。
这六张便是利用皮麻制作的表光纸，纸面平整，妍妙生光。
左伯谓之，五色花笺纸。
笺纸比寻常书纸要短小，用作书信传情，称“信笺”；用以题咏写诗，称“诗笺”。多为文人雅士用之，刘辩曾在自己父王的藏阁里见过，大多是“诗笺”，配上他弘旷洒脱的笔锋，称之佳品不足为过。
只不过，他的笺纸只是蔡侯纸的再加工，与五色花笺纸不可同日而语。
青州局势不定，从胶东采买香椿和雇佣人力的事无奈搁置下来，一台造纸机日夜运作也不能造出上万张纸，因而工官内就钻研起改良技术。
无论是附庸风雅的士人，还是真爱书墨的大家，谁都不能躲过这五色花笺纸的魅力。
周瑜被小黄门引进殿内，只见天子正在吹一张帛书。
那帛书薄如蝉翼，远远看来还有流光跃动。周瑜出身庐江周氏，自然知晓皇室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心中惊叹一声便拜伏下来。
“草民周瑜，拜见陛下！”
刘辩将玺印吹干，闻言道：“公瑾请起，赐座奉茶。”
“谢陛下。”
他落座在一侧，小黄门恭顺地奉上茶水。
刘辩问道：“公瑾可是来辞别？”
周瑜忙道：“此为一，另外还想向陛下讨个证物。以证明，孙将军诈死，孙伯符投敌，是为完成陛下密令。”
刘辩抚了抚手下光滑的纸面，“可。那日，朕在众臣之间，命其父三年内截杀袁术，此时，已过一半有余。”
周瑜颔首。
刘辩又问：“孙文台现在何处？”
周瑜答道：“岘山一战，孙将军虽未身死，然也身负重伤，听孙贲孙伯阳道，其正在道观养伤。”
刘辩点了点头，然后招呼他，“守宫令一职又空缺了，公瑾，你来。”
周瑜忙起身行至他身侧，却见刚才以为的帛书，好像是纸。
“陛下，这是纸？”蔡侯纸精贵，饶是世家大族也不可能向皇室一般随处可见，更别提这薄如蝉翼的纸了。
刘辩将他摁在座位上，道：“此为新纸，还未推行，只此一家，作为证物可还行？”
周瑜点头称是。
“写来试试。”
他依言蘸墨，下笔如风。此纸表面光滑，写来方知不如以为的那么脆弱。笔锋顺滑，他一口气写完，意犹未尽。
“若此纸推行，世家大族必趋之若鹜。”周瑜拱手，将座位让给刘辩。
刘辩拿起他书写的笺纸，赞叹道：“朕观诸多人行书，周郎此书，潇洒鸿拓，与豪迈心志并无二致。”
周瑜敛眸，“陛下谬赞。”
刘辩将干涸的笺纸束起，然后和一方印玺一同递给他，“印玺是朕私下所刻，无权无用处，交与周郎作个凭证。”
周瑜双手接过，喜道：“多谢陛下！”
他出城那天，周晖、孙权和刘辩一齐来送，高座马上的锦服俊郎，稍一拱手辞别，旋即纵马而去。
-
此后，洛阳出现了一位自称左仲的胶东人。
他开了间书舍，专门出售一种纸笺，其纸纤薄细密，妍妙生光，谓之“五色花笺纸”，令人惊叹。但他并不一一兜售，而是一日一张，出价高者得。
最高价高达百万一张，要知道先帝卖官鬻爵，九卿不过五百万。
左仲虽是生意人，但也讲些侠义。若是价格偏高，他会给买家些许福利，一可请当世名家绘花鸟，二可请书法大家作诗歌辞赋。
洛阳城内传言不断，皆言左仲此人大有来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请得动“凉州三明”张奂之子张芝书写。
也只有这些书画大家才知，左仲背后是何人。先帝卖官鬻爵，被士人唾骂，新帝竞价卖纸，倒让士人们趋之如骛，可真真是讽刺。
书舍开门一月后，便不再售卖花笺纸，只卖些寻常墨宝。舍主左仲解释，花笺纸工序复杂，产量低，目前已无存货，待日后到货定昭告诸人。
自此，那三十张花笺纸身价水涨船高。
卖纸的收入皆归刘辩所得，他分了两份给左伯和林叔，皆被拒绝。左伯说他不过是总结前人经验改进，而且若不是天子支撑，耗的人力财力是他几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林叔则更直接，说他是工师，隶属工官，为君服务，平时俸禄已够丰厚。
刘辩将他们的两份以他们的名义充入国库，以备灾时，其余收入也分成两份，一份入国库，一份入了刘辩的私囊。
军阀为何猖獗，有一重要原因就是州牧及割据势力享有募兵权，而刘辩要做的，便是收编军队，从中央发军响。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纵然是士兵们，也是如此。
不过，全国兵力集结起来，这支出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国库本就空虚，刘辩更是一分钱没有，经此卖纸，终于有了些富余。
洛阳的虎贲军、羽林骑、禁卫、校尉军等等，早已整编完毕，刘辩便令鲍信和夏侯惇先去三辅整编，各个将军府的也统一入编。
而后，他将剩余的花笺纸送去给分散各地的臣工，曹操、吕布、陈宫、刘虞、刘表等，甚至马超都得了一张。
-
八月，豫州刺史孔伷病逝。
袁术命孙策、孙香、孙贲、吴景进攻豫州。
汝南与南阳不过两水之隔，袁术顺利攻下汝南，而后命孙香为汝南太守。
此时，袁基卧病在床，袁术便以探亲为缘由，率兵奔赴汝阳县。
情急之下，万年公主命仆从去洛阳和兖州求援。
兖州陈留。
刚收到刘备援信的曹操抚了抚眉心，同堂下道：“刘皇叔来信，说他要去北海援救孔融，请我等在此间隙协助抵挡袁本初。”
郭嘉拱手道：“征东将军张温也在路上，三方聚集，袁本初不足为患。”
新拜的骑都尉程昱则疑惑道：“北海与冀州相隔甚远，孔文举为何不向使君求援？”
郭嘉竹扇一展，笑道：“孔文举虽有才名，然恃才傲物，使君阉宦之后，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程昱默然颔首，又道：“可我观使君和祭酒神情，好像并不是如此？”
郭嘉莞尔一笑，“仲德果然多谋。”
程昱正欲再问，却听堂外脚步声骤起。片刻工夫，曹纯匆匆行了进来。
“子和，何事如此慌张？”曹操将竹简卷起，正坐好问他。
曹纯不过弱冠，略一施礼就走到曹操几案前，将一个锦盒和一封帛书呈到他面前。
“锦盒是洛阳官驿送来的。”曹操了然于心，这便是天子送来的呗。
他顿了顿，又道：“帛书来自汝南袁氏，一仆从千里奔来求援。”
“哦？”曹操将帛书展开，娟秀但遒劲的蝇蚊小字映入眼帘。
“将那仆从带上来。”
郭嘉与程昱对视一眼，分列到两侧。
那仆从千里奔骑，未进食未饮水，形容枯槁，唇皮尽翘。曹操转到堂下，握着他的双手，问道：“汝可是奉万年公主之命，前来求援？”
他喉咙干痛，说不出话来，只无声嗡阖着唇瓣，连连颔首，涕泪纵横，“府君重病，袁公路举兵汝阳，还望使君……还望使君……”
侍女将温水呈了上来，曹操亲自送到仆从唇边，一字一句道：“陛下继位，万年公主既为长公主，今袁贼逼近，我等必然要援，汝先下去修养，待我整顿军马，即刻前去。”
那仆从含泪点头，被带了下去。
曹操旋即起身问道：“奉孝、仲德以为如何？”
郭嘉眉一挑，道：“使君为何不先看看陛下送来的锦盒？”
曹操这才记起，忙不迭打开锦盒。锦盒内有机巧，打开便不能再阖上。盒内有曹澄写的家书，磕磕绊绊、歪歪扭扭，曹丕写的诗歌倒是不错。
“子脩，你弟妹的书信。”
他唤了一声，曹昂行了一礼，然后接过书信览读起来，最后幽幽问了句，“马休是何人？”
孙权、刘豹、吕玲绮他都清楚，这个篇幅占了不少的马休是哪个？给他的家书，和马休的日常竟然写了一大半。
曹洪道：“莫不是卫尉马腾之子？”
曹昂心如刀割，垂着头回到列队，曹纯惊奇地望了他一眼，却见他开始数信中提了多少次马休。
曹纯：……
不是很懂你们当大兄的，话说，他兄长曹仁怎么没给他写信？
远在洛阳的司隶校尉曹仁打了个喷嚏，然后同身边的洛阳令杨修道：“莫不是纯弟想我了？”
杨修默默翻了个白眼。
锦盒内除了家书，还有三张，特别的纸。
甫一看见，程昱就惊道：“五色花笺纸？”
曹操弹了弹薄如蝉翼的笺纸，却见日光下，其上有流光绚烂，不禁笑着环视诸人，问道：“这便是传闻中，抵得上九卿的五色花笺纸？”
堂下皆被那纸所吸引，初听传闻还嗤之以鼻的众人，此时皆在对方眼中窥见了惊艳的神色。
校尉典韦突然道：“我不识字，也不爱舞文弄墨，这纸与蔡侯纸有何不一样？”
曹纯答道：“蔡侯纸可不比这纸纤薄细密。”
典韦仍旧疑惑地挠了挠头。
郭嘉用竹扇一拍掌心，笑道：“典校尉喜爱吃肉，那蔡侯纸嘛，便如鹿肉，香但粗柴。这五色花笺纸嘛，便如鱼肉，嫩滑爽口，入口难忘。”
典韦郑重地点点头，道：“谢祭酒指点，我明白了！用祭酒举例，就是说，这蔡侯纸是无味的茶，而花笺纸就是美味的酒。”
众人哄然而笑。
不料，他又拍了拍脑门，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哎说来，窖中昨日又少了一坛酒。”
郭嘉手一僵，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扇子收回袖中。
曹纯与程昱皆轻咳一声。
曹操将花笺纸重新放回盒中，转而道：“陛下千里送锦盒，如此重视我等。如今长公主有难，身为臣子，我们必定要去汝南相援。”
他起身，环视堂下熟悉的面孔，继续道：“奉孝留在陈留统筹全局，仲德熟悉兖州，你和子廉、子和一齐去冀兖交界援助刘玄德。子脩、典韦，你们和我一道去汝南。”
“诺！”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章八十一 汝南求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