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刀妖魑录》绝古隐今

21、书楼

　　鬼才是你的好妹妹！

　　姬离衣不屑地轻哼。

　　“还未请教两位姐姐大名呢？”转眼便笑嘻嘻讨好般问道。

　　那位对她看起来还算有些好感的回了她一个笑，杏眼圆润，小嘴玲珑，面相俏皮可爱，道：“我叫江雪，姐姐叫江语，语言的语。”

　　“噢——，真是人美名也佳。”姬离衣挑了个眉，活像那些放浪公子哥儿。

　　开玩笑，她在三百年后，可是一位能讨所有街坊邻居欢心的乖巧小女，当然，除了隔壁那老姑婆子。

　　姬夙柔至今弄不明白不过是昏迷了几天，这六妹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姬昌月耳后有一块浅色似花的胎记，她都快怀疑这人身份有假了。

　　那姬昌月是什么人？从小被夸到大的好苗子，饱读诗书，聪慧过人，咒法得之母亲要领，刀法继之父亲精髓，长了一张叫人忍不住靠近又无法靠近的脸，肤如凝脂，想能掐出一道道水波来，若非因是一女流之辈，家里的大担轮不到四哥挑。

　　姬离衣打发了北岚，让她先回去，北岚虽担心她，但看四小姐也在，便也从命了。

　　五个娇娥一并走着，还在外头瞎晃的公子哥儿都被吸引了目光，其中一人已走上前来。

　　两位江姓小姐眼睛顿时放亮了几分，欣喜地都要迎上去了。

　　“阿月！”叶藏非满面春风地就冲了上来，一根马尾甩得开心。

　　姬夙柔虽然也有些心花怒放，但她心中也知这叶家少主要找的人是谁，脸色又不好看了些。

　　“巧啊阿非。”姬离衣知道该叫他什么了，敷衍道。

　　“阿月，你们去哪？”

　　姬离衣呵呵一笑：“去看书呢。”

　　他怪异地看了一眼，悄悄附在她耳边：“和你二姐……？”

　　她点点头。

　　看他这样，八成也知道姬昌月跟姬夙柔关系并不好。

　　江家两位小姐看他们如此亲昵，除了微微的讶异，便是有些不悦了。

　　“今晚我还要回人界一趟，与我父亲去捉妖，就不和你多说了。”叶藏非说道。

　　姬离衣疑惑道：“捉妖？”

　　江语道：“叶少主，你真的好厉害啊！”

　　“哪里，都已十六了才是第一次。”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可都是得意之情。“事情紧急，就先告辞了，阿月，明日见！”

　　驱魔世家有一规矩，凡满十四之龄者，便可参与考选驱魔等级。两年一次。分别是五等驱魔使，四等封魔使，三等斩魔使，二等御魔使，一等灭魔使。再往上，又是比使徒更高阶的尊者，不同等级的人可接取不同的降魔委任，以获得名利。

　　而叶家少主乃是惊人之资，一满十四就去考了试，出来之时已经被冠了二等之名。十四二等，百年一遇。

　　众多世家小姐的心都扑通了。

　　自三年多前诸多大世家与散人驱魔者，拟定了和平契约，由叶家家主叶容青亲自去寻妖族商议。

　　也许是叶家主风姿凌然，让不少妖族族类的女子倾心，也许是叶家主本领超天，令他们闻风丧胆，无论如何，那次是大获而归。

　　七大世家，七族妖怪，从此联手，免了许多厮杀。

　　姬离衣在高耸入云的书楼之中翻阅着各类典籍，终于知晓了不少。

　　若说是如此风向，那为何后来又吹起了逆流，让世家与妖族互相残杀？
　　她早翻过姬昌月带去叶家的所有东西，并没有所谓的传家之宝“澜英刀”，这一切都还早，想要制止这种结局，既然不能向还未出现的灵召下手，那就只有……巫沉。

　　与之好好做朋友？

　　姬离衣觉得有寒风从窗口吹了进来，不禁缩了缩身子。

　　“四姐，你去看什么了呢？”姬离衣翻着书籍，漫不经心地问着。

　　“四姐……？”她发现无人应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四姐，连那个姬夙柔和江家俩小姐都不见了。

　　四处燃着烛火，将书室照的光明洞彻，只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子笔直而立，高人之顶，让宽阔的地方变成一条条狭隘的通道，透过一层层书的缝隙，也看不清后面是什么，只知道似乎没有活着的东西。

　　她在书楼第十三层。

　　姬离衣觉得异样，立刻往门跑去，可是那门已经被锁死，她重推了几下，就听得锁链与铁锁碰撞的声音。

　　好个姬夙柔，这么卑鄙。

　　把人关起来就好本事了？

　　她又小步跑到窗前，想往下界喊人，谁知一探头，是彻底惊了。

　　那外面已经变成浓浓黑雾，将所有东西都包围地看不清晰，似乎早已无了人烟，这座书楼就像孤立在一处空地，亮着明黄的光，恭候厄运降临。

　　难不成又中了幻境？

　　可没听说驱魔世家还有这等本领。

　　姬离衣犹豫不久，还是选择大喊：“有人吗？！”

　　“我被关在这了！”

　　“到底有……”

　　“没有人，只有妖怪……”一声慵懒的音从耳旁响起。

　　姬离衣神色一变，旋即回头，却没有人。

　　她向后两步，贴着木窗。

　　“我……我可是驱魔姬氏子女，杀过的妖怪千千万，不管你是什么，还是早日换骨脱胎，做些好事吧！否则……我会不客气的！”但她的声音很没有底气，一双眼睛不知所措地转悠着观察。

　　那人闻言，笑了两声，一声觉其有趣，一声觉其无邪。

　　像空中无感的流动，吹起了微风，卷入半点漪沦。

　　“应是你束手就擒才是。”

　　这悠悠荡荡的声音可真是熟悉，姬离衣却是没心情回忆。

　　那些烛火的苗子被阴风吹得四仰八翻，一盏又一盏地灭去，使得此处越来越昏暗。只留了最中间那片光。

　　却也和没有差不多了。

　　“怎么，区区低阶幻境，你也破不了？”那人故意道。“原来姬氏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说就说吧，说姬昌月就好了，为什么要把姓带进去，好歹她本人也是姬氏之人！

　　“我才不稀罕解你这种低……低阶幻境。”姬离衣理直气壮道。

　　“是吗。”

　　这一声似乎不像是问，而是自言自语，当尾声结束之时，从那书架子上慢慢浮现了一点点的反常，那一本本蓝皮子书上，慢慢浮现出一张张人脸来。

　　姬离衣想：本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些鬼玩意儿了，也不是不知幻境一切都是假象，吓不到我。

　　“绝世佳人……”女声响起。
　　“正人君子……”男声响起。
　　“全全虚情……”
　　“通通假意……”

　　可那些人脸却是愈来愈逼真，渐渐朝来她的方向，浮在了半空之中，甚至裂开了嘴，露出森森的牙，咯咯笑了起来，无数道笑声低沉又尖锐地交加在一起，能把人活活逼疯。

　　“……”姬离衣觉得汗毛倒竖。

　　幻境分高、中、低三阶，低阶虚在实上，容易辨别，中阶虚在实下，需明察秋毫，高阶虚实交融，难舍难分。
　　若说这是低阶幻境，那此人的妖力非泛泛之谈的境界。

　　因是从未去了解过这些，觉着稀奇有趣，方才看了一本书之后便难以收度，就连着看了不少奇书，对还算聪明的姬离衣来说，算是已经摸透了小半。

　　在这个妖界和人界的交界处，来了一只妖怪不稀奇，可来了一只如此厉害的妖怪，怎么就没人发觉。

　　若是发觉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她！

　　还是说，就因为厉害，所以更能隐藏，所以才无人发觉！

　　没想到做自己危险重重，成了姬昌月，亦是四面楚歌，说好的驱魔者呢？

　　姬离衣花里胡哨地做了几个动作，是学着今日午后学的《驱魔三十六式》里面的图谱，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些书又靠近了几分，蓝皮子的封面笑脸翻了开来，里面又有各样的表情。

　　哭的、怒的、哀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那些声音如洪水猛兽袭来，令之头皮发麻，像要撕开她的天灵盖，敲震她的骨头，将恐惧灌入那翻涌的血液之中，凝结成冻霜。

　　她头一回真的急地要哭了出来，什么低阶幻境，比天方夜谭可怕多了！

　　姬离衣六神无主，大惊失色，只得捂着耳朵不去听，可那些声音似乎是从皮肤里钻进去的一般，侵蚀着她身体每处，最后都抨击在她的心上，腿软乏力。

　　她像是沤浮泡影的翎羽，向后倒去，再眨眼的时间，她就应该从那云窗坠入那书楼底下，成为皮绽肉开的模样。

　　可一只手将她从将入地狱的身子扯了回来。

　　“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是故意不想透露实力而已。没想到……你真的什么也不会。”
　　眼前的人似乎也带着零星的慌张。

　　姬离衣反应过来，只忍得银牙咬碎，却没得反驳。

　　又是你！
　　她觉得脑袋青筋爆出。

　　他的眼神晶莹纯净，仿佛一座冰川，明明烁烁，像黑暗虚空中的一点，那脸上是纯粹无暇的秀美，比起三百年后的他，多了几分温雅，少了几分邪魅。
　　不多不少，正好是令人最心动的样子。

　　若不是她忘记了前几日醉时的那刻，也不会被这时的他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