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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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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等着,奴婢现在就去打听打听,”又怕苏秋筠阻止,连忙补充:“奴婢保证不去前院探头探脑,没得丢姑娘的人!”
白露长得乖巧讨喜,性子格外活泼,苏秋筠待她一向宽厚,倒是没有拦着,随她去了。
“苏院正啊,不是老妇我吹捧,这沈大人当真是一表人才,才干出众,配您闺女那叫个郎才女貌,好生登对。”
正花厅里,罗媒妁抖动着她涂满了胭脂的嫣红脸皮,笑容灿烂,皱纹好似一朵盛放的秋菊。
“老妇可以说是说了半辈子的媒,苏姑娘这般神仙颜色的是第一回见,合该配个沈大人这般出众的好男儿,才不算辜负...”
罗媒妁是临江城里第一个拿到官府印信的媒婆,一张巧嘴舌灿莲花,此时也正不遗余力的劝说着苏观砚。
苏观砚眉目含笑,端坐上首,沈叙一身天青色的薄棉直身,清风朗月,俊朗非凡,也坐在一侧笑意融融。
“那对活雁可是沈大人昨夜连夜往南跑了老远才给猎来的,这不苏院正您瞧,活蹦乱跳的吉利的很!要是真门亲事能成啊,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沈叙父母亡故,在临江又无其他长辈,只他与媒婆上门纳彩,所幸媒婆两张嘴皮开开合合,好话说尽,一点没冷场。
叙话半晌,苏观砚收下了活雁,沈叙又拿出一对古朴通澄的玉佩,隐约可见光华流转,品相成色皆是上乘。
“这是沈家祖传的玉佩,还望先生收下。”
苏观砚眸色微闪,略作思索收下了信物,这便算是定下了亲事。
午膳自然是按照临江人家应了亲事便要留人吃饭的规矩,将沈叙留下来了,只是这会子要避嫌,便没有让苏秋筠过来一块用膳。
苏府上下得了准信儿,无一不是面露喜色,自己姑娘得了一门好亲事,他们免不了要有一些赏赐的,忙碌起来都更加有劲儿。
沈大人大清早就带着罗媒妁登了苏府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临江城,到了眼下,好事者见沈大人又迟迟没有出来,大家都猜出来了结果。
一时街头小巷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沈知县去了苏府上提亲了。”茶楼里相熟的大老爷们一面喝茶一面高声谈笑。
“哪个苏府?”
“还能有哪个苏府,苏院正,书院里的苏院正的女儿!”
“哦,那苏姑娘长的貌美,与沈大人玉面郎君,倒是般配。”
“嗨,谁说不是呢。”
“敢问阁下,苏府可应下了?”一旁灰色短打模样的男子闻言靠的近了些,声音粗嘎,入耳骇人一跳。
“哟,兄台可是吓着我了,你问苏家应了否,自然是应了的,听说那沈大人今日都留在苏府吃午饭了不是。”
“哪能不同意了,只是沈大人也真是着急,还没出正月就提亲去了哈哈哈...”
众人还在继续高谈阔论,那男子却神色迷茫,脚下踉跄着离开了。
迈出茶楼,外面艳阳高照,刚刚立春没多久,天儿就暖和的像阳春三月。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两侧都摆满了小摊,货郎们都卖力的吆喝着自家物品,顾客们讨价还价,人声鼎沸。
此时宋愿的内心却如坠冰窖。
阿筠真的定亲了,那些传言都不是假的。
他失魂落魄的游荡在人流中,若是不加仔细辨认,即便熟人也不容易认出他来。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丰神俊朗的宋家大公子。
青黑的胡茬布满了下巴,蓬头垢面再也找不到丝毫风流模样。
离他不远处,跟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寻常布衣打扮之人,步履矫健,落地无声,都是练家子。
见他漫无目的,便也一直跟从他。
待到了处略微静僻的小巷里,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上前,扬手就照着他颈后来了一下,登时宋愿就软软的委然倒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巷子里就出来一辆推车,推车之人一副挑夫打扮,上头堆满了物件,隐约可见其中还有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口袋。
推着一路走向城门,又塞了碎银在守门的士卒手里,便畅通无阻出城去了。
寿康宋家。
宋大老爷和扈氏已经急疯了。
今天上午守夜的丫鬟进来伺候他起身时,发现往日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竟然不见了。
分明晚上还在的人,今天却怎么找都找不见了。
她又不敢声张,只得去找自家老爷夫人想办法。
宋大老爷派了家丁出去寻人,寻了一上午都没找见。
“都怪我都怪我,愿哥儿前两天破天荒用了东西,我只当他是想通了,却不料他是打了这个主意……”扈氏抹着眼泪,沙哑着嗓子,在空荡荡的卧房里来回度步。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去报官,张贴告示,我倒要看看这个逆子能够跑到哪里去!”
“老爷不可!如此一来就与唐家撕破了脸皮,亲事如何还做得成!”
虽然本就是合意,但若是做的太过分,难免唐家会变卦。
宋大老爷闻言一掌劈在桌上,把上面摆着的茶具都震起来发出脆响。
他脸色铁青,怒目而视:“唐家唐家,唐家的亲事不比你儿子重要!”
他一向是最温克的性子 ,从未从此发过脾气,霎时间扈氏也被镇住了,嗫嚅着唇,发不出反对的声音。
扈氏咬着唇角,低声抽噎起来。
“那你想怎样?你说。”他长叹口气 ,沉默半晌还是没能狠下心。
当初扈氏嫁给他时,他家只是宋家一脉旁支,以种田为生,好好的秀才女儿嫁给自己,就是图他待她好。
是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家里一应事务都交由她打理,几乎不会过问。
今日这般,也是急火攻心。
“亲事已经定了,到时候这事若是传出去,坏了人家唐二姑娘的名声,说不得就是一条人命……”扈氏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哀戚。
“本就是愿哥儿坏人清白,眼下还要如此悔婚,咱们宋家虽算不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但是起码不能做这种没良心的事。”
“愿哥儿不懂事也就罢了,偏你也跟着他似的只顾自己,这世道女人过的多不容易,我这般想,合该是我的错……”
扈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他有动摇之色,以帕掩面,伏在桌上啜泣起来。
“再加派人手去找,我修书给妹婿,让他暗中帮我们在临江找一找罢。”
留了这句话,宋大老爷颓然起身,脚步沉重,出了青竹院。
常年奔波,从前笔挺的脊背已经有些佝偻,望着他身影逐渐消失,扈氏立即找来纸笔,匆匆留下几行字,便叫阿才送出去了。
事到如今,她也唯有找陈烁想想法子了。
宋愿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揉了揉发痛的脖子,他挣扎着爬坐起来,借着不远处小圆几上的烛火,才发现方才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只记得自己从茶楼出来不久后就被人从身后打昏了,眼下自己被何人所掳,为何被掳来,宋愿都一无所知。
正欲下床,忽而一男子从圆门博古架中走出,一双鹰眼定定的注视着他。
“你醒了。”他抬手抚上山羊须,缓步走过来,在圆几旁坐下。
“陈大人?”宋愿望见来人,眉心皱成一团。
在承天府求学之时,于书院中见过他来讲学,当时还被人戏说自己与陈大人长相极是相似,莫不是失散多年的亲戚,是以对眼前这位陈大人印象深刻,此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愿哥儿,咱们再见面竟然是这般,实乃非我所愿,你娘还没告诉你吧?”
宋愿被他突如其来的慈祥和蔼弄的摸不着头脑,一时也没有接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才是你亲生父亲。”知他对此一无所知,陈烁也不卖关子,一股脑把陈年旧事都说给了他听。
“你莫要空口无凭胡说八道,坏我娘的清誉!”宋愿愤然下地,笔直的站在他面前,笼下一片阴影。
“难道愿哥儿不觉得,你与我,长得处处相像吗,若是不信,你自可以回去问问你娘亲,让她亲口告诉你是否属实。”
陈烁把玩着指尖上的一点残屑,对他的愤怒浑然不在意。
“你娘右臂上有块胎记,约莫在肘上一寸......”
话未说完,宋愿的拳头就招呼在了他的脸上。
“闭嘴!”
宋愿气喘吁吁,还未恢复元气的身体禁不得他这般情绪激昂,加上之前的费的力气,只一个动作他便支撑不住,栽在了陈烁的身侧。
若是目光能化为实质,此刻陈烁定然是万箭穿心。
“你不愿我是你父亲,我又何尝愿意有你这样窝囊的儿子,”陈烁冷冷瞥他一眼,轻蔑道:“喜欢一个女人都争取不来,婚事只能靠绝食来抗拒,七尺男儿竟像个娘们似的,懦弱无用!”
宋愿瘫坐在地上,心底的自尊心被他一番话打的七零八落。
“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是真想要那苏家姑娘,你先娶了那唐心韵又如何,待日后有权有势,再去娶她又有何妨,像你这般,这辈子都别想碰她半根手指头。”
见他眼神呆滞,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陈烁眯着眼睛,等他缓了一阵才继续劝说,将自己的图谋都一一解说。
“跟着梁王,届时有了从龙之功,你便是要哪个女人又会求而不得?那沈叙只怕有命定亲,没命娶亲。”陈烁眼里尽是狠厉,声声都在将宋愿拉向欲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