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也辞

5、第 5 章

　　笑意清浅，稍纵即逝……朗熙看得呆愣一二，忙招呼身边的朗清，“哥，你看到没有，顾兄他刚才笑了，他笑了！进宫这么久，我头回见他笑。”

　　他激动得宛如得了奖赏的孩子。

　　朗清无奈的朝他看去，“顾兄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会笑，你这样会吓到顾兄的。”

　　“顾兄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笑呢。不知为何，你别怪我话不好听啊，其他侍君多是容貌出挑，可他们笑起来我却认为远没有你笑得舒服好看。”

　　司徒寻薄唇平直，他的确是不大会笑了，方才也是情不自禁吧。

　　朗清看不下去了，“顾兄莫怪，他这人就是嘴巴快，说的是实在话。”

　　“我知道。”

　　“诶诶诶顾兄，你可知昨日那云逍被陛下召见了？”朗熙停止方才的话，这会儿扯到正题上，两眼都冒着金光。

　　司徒寻还未答话，朗熙自己把话接过去，“真没想到陛下竟然喜欢那样的。”他满是疑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去摸他脑袋，当然司徒寻不会。

　　“那样是哪样？”他问。

　　朗熙哼了声，“自视甚高，眼高于顶呗。我看他这会儿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了。”

　　“朗熙！”朗清制止他的口无遮拦，这么大人还是任性，真叫人头疼。

　　朗熙吐吐舌，“反正就咱们几个人，再说我又不怕他，听到了我也不怕。”

　　“是嘛，你要是羡慕尽管羡慕，我云逍可不怕被人后嚼舌根。”

　　突然多出来的话音，叫殿中几人纷纷侧首，不知何时云逍带着人站在殿前，一身华服加上本就样貌出众，这会儿更像是娇养的贵公子。

　　许是人后说人家坏话确实不对，还被当事人听见，朗熙纵然平日与他对阵不怕，这会儿也难免心虚，他眼神飘忽道：“我们说我们的，你悄悄站那儿偷听也忒不地道了。”

　　“怎么，还是我的错了？”云逍也被他气到，司徒寻站出来，“好了。”他对从安道：“给云主子看茶。”

　　一时寂静，云逍坐在朗熙对面，中间隔了几丈，互不给好脸色，若是换了其他人当是为难的。

　　可此处的主人是司徒寻，他面色没有变化道：“马上就到用晚膳的时辰，不如留下用膳吧。”

　　“好呀好呀。”朗熙立刻回道。

　　“不必了，我还要去伺候陛下用膳。”云逍捏着茶盏，也没有喝。

　　朗熙暗暗给了他一个白眼。

　　朗清淡笑道：“往日云贵君同顾兄同处一屋，今日前来想必是叙旧，我们兄弟俩可是打搅。”

　　“不打搅，我就是来给他一样东西的。”云逍站起身，给身后人支了个眼神，那小宦官端着盖着锦布的描金托盘送上。

　　司徒寻只手挑开，竟是一碟子金叶子。

　　“我是个俗人，你给了我药我记着，日后咱们两清。”云逍说完，高傲的带着人离去，朗熙想要跳起来的瞬间被朗熙按捺住。

　　“我真不想日后在宫里掉脑袋是因为你。”他似笑非笑的话叫朗熙冷静下来。

　　司徒寻把东西递给从喜交由他处理去。

　　“用膳吧。”他淡声道，仿若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见另二人都没什么态度，朗熙只好把心中的抱不平狠狠的藏起来，不就有点破钱，有什么了不起，待他以后家财万贯，拿钱砸不死那朵云～

　　因着有朗熙，这晚膳用得倒是欢乐非常。

　　他喜欢谈及幼时发生的糗事，惹得一旁的朗清几许憋笑，就连司徒寻也面色柔和不少。

　　待兄弟二人走之后，司徒寻才有时间窝在书房

　　从喜带着一外衫进来替他披上，“主子，夜里凉小心风寒。”书房时正对着银杏园，大开的窗台前摆着一张木榻，虽说垫了茵褥，这几日观天，怕是雨夜将至。

　　“方才你去了哪里？”他是问晚膳过后，从喜消失了片刻。

　　从喜微愣，在司徒寻得追问下不敢撒谎，低首道：“云贵君来这里，宫人没有及时通报，奴婢去提点了一二。”

　　毕竟是新主子，若是恍若未闻，那些人还不得寸进尺，日后怕是连尊卑之分都不记得，他自是知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

　　司徒寻沉吟片刻道：“你去架子上替我挑几本诗书游记。”没有多说什么，就代表从喜的举动他是应允的。

　　从喜松口气，“主子还要看吗？”毕竟他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

　　“准备明日送给月妃娘娘，不知喜好，就撞撞运气，倒是借花献佛。”他话音一落，雨落之声接连而至，清脆叮咛之声，如断断续续的乐曲，与这寂寥寒夜作伴。

　　从喜立刻去关窗扇，被司徒寻阻止，“别关，我想看看雨，今日折腾，你去休息吧。”

　　从喜犹豫一二，他自小入宫算是会看一点人，短短两日相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主子身上弥漫着死气，准确来说是……那种劫后余生，万事不惧，也没有丝毫念想。

　　明明入宫做了侍君，却对陛下的宠爱丝毫不在乎。

　　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目光消失，司徒寻从榻上站起，白皙纤瘦的双足踩在毛毯上，他靠在窗台，细雨绵绵，他甚至可以听清雨滴砸在银杏叶上的声音。

　　他喜欢雨夜，喜欢一个人的寂静。

　　然而下一刻，这等安静被打破，他双眉微锁，像极了婴儿的叫声银杏园外墙响彻，一声比一声凄厉，细听猜测是豢养的猫吧。

　　只是这雨夜，哪个宫里的猫会跑出来受寒呢。

　　他转身，取了伞，记得拉紧外衫，却忘了脚下赤足。待踏出去踩实，冰寒之意从脚底蔓延，这才反应过来回去套上鞋。

　　他快速绕出云华宫，来到银杏园外墙边，果见角落的草丛下窝在一只黑色的猫，前爪还受了伤，在夜里幽绿双瞳警惕的盯着来人，仿佛随时要出大招。

　　司徒寻蹲下身，试探的朝它伸出手，良久……久到他觉得全身僵硬起来，那黑猫才小心翼翼的朝他搭上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前爪。

　　较劲了许久，可算是把黑猫护在怀中。

　　“什么人！”尖锐得熟悉的声音叫司徒寻止步于原地，回首便是一个提灯宦官，那宦官走近，宫灯逼近叫司徒寻迫不得闭上眼，那宦官双眉几乎倒立。

　　还真是冤家路窄。

　　“是你！？”

　　司徒寻记忆极好，从宦官一开口就想明白在何处听过。那日从金嬷嬷处回去长安院的途中不就遇见过。只是那时宦官跟随的主子是个男子，现在嘛……

　　宦官身后一行宫婢，还有几个宦官抬着轿子，轿子上绣华贵纹样，且轿子旁跟着两个气度不凡的嬷嬷，这轿中人的身份便有了猜测。

　　西边宫群虽远，但还住着个大人物。

　　便是当今北昭的姚太后。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他举着伞规矩行礼。

　　宦官看他不咋顺眼，要不是因为他，能被陛下处罚？最后还是他花费了毕生积蓄才到太后宫中当差。

　　“是谁？”深沉的声音穿过雨幕而来。

　　宦官不敢造次，回道：“回太后娘娘，是云华宫的贵君。也不知这么晚还在外面做甚。”

　　最后一句本不用说的，可他偏偏说了。

　　侍君本就身份尴尬，在宫中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他们不是宦官不是侍卫更不是禁军，后宫住着妃子，所以对侍君的要求更加严苛，规定了戌时过后没有传召不得出自己的寝宫。

　　“是我之过，搅扰太后娘娘圣驾，甘愿受罚。”司徒寻自知狡辩，那宦官会变本加厉，更何况他现在是太后的跟前人……

　　“自然是该受罚的。”小宦官恶狠狠道，下一刻一只黑色的东西从司徒寻怀中跑出来，一爪子挠在宦官握着宫灯的手上。

　　雨声夹杂着凄厉的尖叫，太后挑开帘子，跟前已经是数人堵着就差喊救驾了。

　　“是玉墨。”老嬷嬷先一步开口。

　　姚太后定眼一看，双目瞪圆，“哀家的玉墨，你们几个不长眼！”

　　“太后娘娘恕罪。”

　　老嬷嬷上前把玉墨捞起来，检查仔细，“太后娘娘，玉墨受伤了。”

　　“养了这么久，性子还是野，心疼死哀家了。”姚太后嗔怪的看着嬷嬷怀中挣扎的玉墨，随后目光看着雨中伫立的男子，“为了救这不听话的？”

　　司徒寻颔首。

　　姚太后道：“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司徒寻听话的走近，路过咬牙切齿的宦官依旧不慌不忙，哪怕雨滴渗透溅落在他身上。

　　宫灯靠近，姚太后瞧了个清楚，“长得倒是秀气，看着太瘦弱了，夜里凉出来这阵子估摸着明日不好受，早些回去休息罢。”

　　“多谢太后娘娘。”他说完，乖乖站在一旁，太后一行人马离开过后，司徒寻才往云华宫而去，他没有忽略那宦官走之前的怨毒目光，好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当然，他并不在乎。

　　只一件事被那姚太后说准。

　　翌日一早，深觉脑袋昏沉，全身乏力。从安心细，伺候他起床梳洗就发现不对劲，立刻急了起来，“主子定是感染风寒，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说时迟那时快，连给司徒寻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从喜也跟着来照顾，司徒寻恢复些许力气，”不必慌，死不了。”

　　“主子莫说这等丧气话。”从喜还算镇定，取了布巾为他擦拭。

　　没多久太医院的人就来了，远远看着就是从安带着一个小童，原先以为来的是一个药童，事实上来的确实是孩子模样的人。

　　“不是让你请太医，怎么请回来个药童？”从喜对从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