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61、第 61 章

　　夜沉如水，云霁站在去江南的商船之上，小九静默的跟在他身后，他总觉得自己的主子心境有了些改变，但却说不清是哪儿的。

　　“刚刚有人递信过来，说顾家的小姐因为得风寒疫了。”小九在云霁的身后轻声说道，他性子阳光，跟在云霁身边许久，许久没有遇见这些要人命的事，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有些微微的发寒。

　　因夜风有些冷，云霁披了一件黑色丝缎的披肩，他带着披肩上的围帽，小九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月光下看着他那如雕刻一般的侧脸。

　　“嗯……”云霁有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在他心中，顾明珠的去世并不是十分值得一提的事，而顾明珠若有先天之见的话，定然也不会来招惹他。

　　小九报了这件事，便在云霁身后鞠了一躬，静静的离去了。

　　顾明珠的去世让不少人家都有些侧目，毕竟前几日在宫宴中俏生生的姑娘怎么就跑到了寺庙又染上了风寒？莫不是在家中犯了什么忌讳被嫡母处置了吧。

　　大家猜归猜，但在面上对顾夫人却是一片哀戚。

　　在众人的猜疑下，顾夫人真是无辜，她并没没对顾明珠下手，这顾明珠真是得了风寒，还是连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的那种。只不过，她对顾明珠的死丝毫没有任何痛心，甚至在私下与自己的侄女儿说，“莫非她梦见韵姐儿的事是真的？若是如此，是韵姐儿心中含恨来找她来索命呢。”

　　顾明珠的死在京城掀起了小小的波澜，有不少的年轻公子是她的裙下之臣，听见她去世的消息不过是哀伤个几日，再然后便去追逐新的美人了。

　　顾明珠身边的小丫鬟是个忠诚的，她怀疑顾明珠之死蹊跷，想来想去，在京城中求一求二皇子为小姐撑腰，可她还没有到二皇子的面前，便被二皇子的人打了出去，言称以一个死鬼的名义去找二皇子，也不怕二皇子觉得晦气。

　　云澄听了顾明珠去世的消息，连悲伤也无，他与身边的爱妾评价道：“此女的野心配不上她的美貌，只不过是一个好看的傻子。”原本不过想玩一玩这美丽的皮貌，可谁知道，这些都没了。

　　云澄身边的爱妾是个聪明的，听了云澄对顾明珠的评价心中难免有些齿冷，她亲眼见过云澄是如何对顾明珠深情款款将她捧到最高点，如今佳人已去，他却说出如此凉薄的话来，可见他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以后自己切要小心为上。

　　叶景明还没走两日，小苏夫人便收到了显国公夫人的来信，说顾明珠因为风寒身故，请她千万要看住叶景明，莫让他做傻事。

　　叶景明匆匆上京城，肯定是错过了顾明珠身故的消息的，小苏夫人看了这封信，长长叹了一口气，她遣人拿来纸笔，与自己的嫂子回信并叫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过心急如焚的叶景明。

　　苏听晴也听了这消息，心中有些唏嘘，说起来那顾小姐也算是有心计的姑娘了，怎么去世得这么急促？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不成？无论如何，表哥如此回了京城，只怕要心神俱裂，大伤一番了。

　　小苏夫人见苏听晴对此事有些触动，便指点她道：“女孩儿要珍惜现在，切不要得川望蜀。”

　　再小苏夫人看来，叶景明出身国公府，又是嫡子，亲姑姑还是皇后，若是与他接亲，有多少姑娘求之不得？倒是顾明珠，不过是一个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还对叶景明挑挑拣拣，不过是仗着叶景明对她实在是太喜欢而已。

　　小苏夫人自己也是京城出来的姑娘，知道不少人家为了遮掩个什么事，便将姑娘轻易的病逝了？若顾明珠当初用心与叶景明在一起，谁又能轻易处置显国公府的未来儿媳妇儿呢？

　　苏听晴听了母亲的教诲，点了点头，细声道：“母亲，我明白了。”如今她已从那噩梦中蜕出，应当是过自己的生活了。

　　“好了，如今我这肚子里的肉也稳了，也好为你操心了。”小苏夫人笑眯眯的道，在大夫、嬷嬷的看护下，小苏夫人终是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如今她身心轻快了许多，不是见什么便吐的时候。

　　操心什么？还不是与梁思涵的亲事？苏听晴心中门清，可即使她心中不期待，也不能辜负母亲对自己的一片关切之心，她想了想，做出了害羞的模样来。

　　小苏夫人见女儿的模样，笑了笑，心中有些无奈，有时候过度的美貌在一个姑娘身上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看看顾明珠，不便是仗着自己的美貌以为自己能嫁个通天的人家？好在晴姐儿天真娇憨，貌美而不自持，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不然的话，她也要为此而焦急了。

　　小苏夫人动作极快，与梁夫人递了帖子，邀梁夫人一起去钟山寺看红叶。

　　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微微一笑，将梁思琪、梁思涵都带上了。

　　梁思涵得知要与见苏听晴，激动得抖抖索索，从不爱打扮的他对着镜子换了一套又一套的常服，惹得梁思琪好一通嘲笑。

　　“我的好弟弟，你再怎么打扮能有人家叶家表哥好看？”梁思琪在一旁凉凉的与梁思涵道。

　　要知道，梁思涵知道叶景明要来苏府，整日里忧心忡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显国公府将自己的嫡幼子派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叶景明喜欢顾明珠的事在京城里是个公开的秘密，但并不代表在江南的苏家知道。

　　叶景明容貌英俊又是个惯会讨人喜欢的，万一小苏夫人天天看着喜欢改变了与梁家的心意也未可知。

　　梁思涵最近总是在这些担忧中煎熬着，如今苏家递了信过来，他又活蹦乱跳了。

　　说实话，梁思琪也为梁思涵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之前在京城见过叶景明，平心而论，叶景明比她这位木头弟弟要讨人喜欢许多，这表哥表妹的近水楼台花前月下有了感情也未可知，不过好在苏听晴是个清明的，就算她仗着表哥表妹的情分嫁到显国公府又如何？叶景明心中有人，便不会给她全部的用心。

　　钟山寺在江南极为有名，有不少富户都为其投了不少钱财，十几年前钟山寺的主持是个风雅的，便在钟山寺种下不少树木花朵，春日看樱、夏日看荷、秋日看枫、冬日看梅，一年四季，钟山寺都各有景致，让来的人络绎不绝。

　　小苏夫人与梁夫人一行人会了面，寒暄一番，便欣赏起钟山寺的枫叶来。

　　梁思琪见着苏听晴，对她眨了眨眼，扯了扯着身边看到苏听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木头弟弟的袖子，示意他说上两句。

　　因小苏夫人孕相不好，苏听晴便都在家中陪她，很少参加外面的宴会，梁思涵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了，他如今见着她，只觉得她比之前更美了一些。

　　“晴……晴妹妹……”梁思涵大着胆子将朝思暮想的称呼叫出了口，他在江南这么久，也自然有谈得来的朋友，大家都隐约知道梁家要与苏家谈亲的事，有不少人赤裸裸的对梁思涵展示了羡慕之意。

　　“梁公子。”苏听晴并不是外放的性子，她斟酌了片刻，用了最稳妥的话来称呼梁思涵。

　　梁思涵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只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心情，晴妹妹愿意与她母亲来见他，这不就说明了并不讨厌他么？不讨厌便好，他还有一辈子的时候去努力，去让晴妹妹接受他。

　　梁思琪见弟弟在苏听晴的面前有些窝囊，不由得摇了摇头，她笑着指向一旁的枫叶道：“你们看，这枫叶多美。”

　　确实美得很，苏听晴将视线看向了那枫叶林，梁思涵也紧紧跟上了，梁思琪见状，捂嘴笑了笑，悄悄离开。

　　枫叶如火，一双少男少女抬头齐望，远远看去，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妙人儿。

　　云霁风尘仆仆，到了江南，借居在钟南寺中，还没来得及去找苏听晴，不料她便撞上了门来。

　　云霁站在佛塔之上，将底下枫叶林的人与事看得一清二楚，面上倒让人看不出什么神色。

　　小九有些为自己的主子抱冤，从京城一路颠簸到了江南，便是为了看苏小姐与她的情郎亲亲我我的？

　　依主子最近阴暗不定的心思，会不会将梁公子也病逝了？小九有些怀疑的看了云霁一眼。

　　可没有想到，云霁居然靠在那佛塔的红柱之上，好整以暇的揽着肩看着下边。

　　这……主子到底是在想什么？他来江南，便真的是来看一看梁思涵是否对苏听晴好的？如此大公无私，真是让人落泪！

　　云霁看着底下的少年在美貌的少女面前红了脸，一举一动皆是僵硬，而那少女面上虽然带着笑，但云霁却知道，那笑中带着无尽的客套。

　　少年不是不懂察言观色的，可他心中坚定，一定会感化那少女。

　　她终究还是比自己小了些，看着这一双少男少女，云霁突然心间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