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隔阴阳 ...
-
进门第一眼，素续缘看到的便是哭丧着脸坐在地上的宇宙神医。
见到素续缘，宇宙神医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你能不能帮我去请素还真来，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了。”
“宇宙神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素续缘并没有直接应下他的请求。
“哎，鬼王棺给我下了毒，他说只要我能请得素还真或者一页书来，我就能活命。”
“嗯？你自己治不了吗？”
宇宙神医颓然道：“医者不自医，他这个毒我真的没办法啦。”
“是什么毒？我……我先去翻翻医书，也许能有办法。”素续缘不敢看他。
去找素还真来，素续缘做不到。鬼王棺此计明显就是针对父亲和前辈的陷阱，他虽然不知道让他们前来会有什么危害，但鬼王棺此人心机深沉，阴谋阳谋，防不慎防，应对他的最好方法就是拒绝他的一切要求。
站在一旁，道灵没有说话，对于儿子的一切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
“哎，我也不知道这毒叫什么名字。罢了，罢了，时也命也，麻烦帮个忙，扶我起来，我腿软了。”
宇宙神医不傻，素续缘委婉的拒绝他还是懂的。只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早在素续缘进来以前，他已写好了一封信让鬼王棺带给素还真。
商议过后，凌绝顶与崎路人分开，一人继续跟踪鬼王棺，掌握他的动向，另一人则留在药庐，意图通过道灵，建立跟素还真他们的联系。至于素续缘，他们也一致认为不要让他过问江湖事更好。
房间内，素续缘正在翻阅素还真给他的《神农医谱》。道灵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给他递杯茶喂块糕点，素续缘却说他吃不下。
宇宙神医对他可谓是倾囊相授，虽说为人有些胆小怕事，但也不可谓不是一个好人。拒绝了他的请求，对素续缘来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但凡事皆有取舍，让素续缘在宇宙神医和素还真之间做取舍，那结果毫无疑问是取素还真而舍宇宙神医。
不止是素续缘会这样选择，换了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这样选择。
“爹爹，你说宇宙神医到底中了什么毒呢？”
“邪灵之毒。”
素续缘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道灵会回答他。
抬手刚准备敲门的崎路人放下了手，他觉得这个墙角还是能听上一听的。
素续缘正要细问，道灵却是话锋一转，竟是说起了崎路人与凌绝顶。
“吾儿，白日遇到的那两人，以后你就当看不见吧。”
“这……爹爹，为什么要当看不见？”
“阴阳两隔，相妨相害。”
“可我觉得他们是认识我的，也许，他们曾经是素还真的同志……那妨害有很严重么？”
素续缘感觉得出来，那两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很亲近，面对他们就像是在面对长辈一样。对于这样两个人，他实在不想视而不见，何况，若他们真是父亲的同志甚至是为父亲牺牲的，那自己这样做岂不太伤人心？
“严重。”至于如何严重，道灵却是不肯多说。
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素续缘退了一步道：“可他们还认识鹤轻尘，爹爹不想找他吗？”他倒是没有再用妻子那一套来误导道灵了，看今天那两人的反应，大姐姐身上恐怕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道灵抬手摸了摸素续缘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此事我来解决。”
看他起身，素续缘忙道：“爹爹是要去见他们么？可你不是说阴阳两隔会有妨害？不要紧么？”
对于道灵的说辞，他竟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道灵脚步不止，只听他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音淡淡道：“天道于吾，摆设而已。”
待他出门，素续缘唉声一叹，嘟囔道：“骗人都骗得这样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像大姐姐。”
除非是神，不然天道怎会无用？至于阴阳相隔的妨害，他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何况灭境又是邪灵猖獗之地，那些恶鬼邪魂都不能说自己能妨气运，何况是白天那两位？按照慈航渡阿公的说法，真正会改变气运的，只有不在天命内的人。
“你都听到了？”道灵问。
门外的大树下，崎路人正倚靠着树干深深地望着他。
听到他的问题，心内道了声果然，崎路人点点头：“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喔……你根本没打算素续缘会听你的话，你要的是我们主动避开素续缘。”
不过一刻，崎路人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关于他为何这般做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鹤轻尘吗？”崎路人已经从凌绝顶那里知道了道灵可能就是无生谷丢失的那具身躯的事情。
“于此无关。我所言虽非事实，但你们确实不该存于人世。”
崎路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就是再豁达的人，也没有办法接受别人这般直白地点出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道灵却是一点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只听他继续道：“世间虽有复生之法，亦存酆都鬼楼，然而不论是死而复生还是鬼楼阴客，皆有天命在身。可，你们呢？”
天命断绝，与这世间的牵扯干干净净，一点也无。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去处是轮回。
“我不知道那个将你们强行留下的人是为着什么样目的，但如果你们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我不介意让你们真正消失。”
半合着眼，崎路人涩然道：“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打续缘主意，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牵扯江湖。我今天留在这里，不过是有些事怎么样都放不下。”
扯了扯嘴角，崎路人笑得比哭还难看：“其实我们一开始是有些事想找你帮忙的，只是后来也放弃了。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可人就是这样，对于关心的人或者事，就算是死了也放不下。”
被他的这番话触动了心弦，道灵捂着头，一阵恍惚。崎路人还在解释他只是担心先知的鬼王棺防不慎防怕素还真跟一页书吃了暗亏，对于这些，道灵却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巍峨的崇山，云烟雾绕之间传来人声阵阵。
破败的大殿，半毁的三清神像前面，劫后余生的道子们脸上不见笑容。年轻的掌门人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熟悉的面容，却是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冷峻。
“愿以此生，奉予太上。”
一人开口，而后千人响应。
响声震天，壮阔，却又悲凉。
血与泪书写出的觉悟，却叫人不禁问出：究竟是人重要？还是门派重要？
若是人重要，又何故为之付出生命？那飘散的魂魄为何只剩星火也要眷恋回返？
若是门派重要，这些保住了门派的年轻人脸上为何不见喜意？
此刻站在崎路人面前红发的人又为何会落泪？
“你……你哭什么？”崎路人愣住了，他以为这个人可以帮忙的时候，这个人冷心冷情揭人伤疤毫不手软，他以为这个人就是这么无血无泪的时候，他又突然那样安静的流起了眼泪。
“哭？那是什么？”回过神，道灵奇怪道。
“你自己哭了你都不知道么？”崎路人觉得，之前会因为他的话突然感性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面前这个人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跟他解释那么多到底是为了啥？少跟续缘接触就少接触，不过是关注宇宙神医中毒后续和提醒素还真小心鬼王棺而已，他崎路人会连这些都办不到吗？
好吧，后者他确实办不到。
一时候，崎路人也不禁有些颓丧。
“你要跟素还真说什么，我替你转达。”顿了顿，道灵又道：“不只是他，你有话对任何人说我都可以转达，只是不许见素续缘。”道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只是忽然想这么做了，便这么做了。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淡，脸上也是标准的道灵式冷漠，只下睫毛挂着一滴泪要掉不掉，脸上也带着两道晶莹泪痕，他自己却是一点也没有要擦的意思，这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忍着笑，崎路人道了声谢：“多谢，还有你好，我叫崎路人。”
“我叫道灵。”
“你说过。”
“你的名字我也听过，不过，你的布袋呢？”
崎路人挑了挑眉：“你见过布袋成精？”
“没有。”
“那我死了，它没死，就只好跟我阴阳两隔了。”
“那你的衣服为什么没有跟你阴阳两隔？”
道灵问得正经，崎路人却差点被自己呛到。这个人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逗他玩？
捕捉到道灵眼里闪过的一丝笑意，崎路人心内有了答案，于是他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因为衣服成精了，我死了，它也跟着死了。”
“哦？”
“你不信？”
“不信。”
“本来我是想叫它同你说话证明一下的，可是……”
“可是？”
“可是它死了。”
“嗯？”
“它死了所以不会说话了。”
“……”
道灵无语，崎路人翘起了嘴角，主导权总是应该拿捏在自己手里的。至于道灵哑口无言的原因——就不知道他是对他的强词夺理无话可说了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
衣服“死了”不会说话了，可他却能说话，虽然人人都说他崎路人天命已尽，但如果会这么简单就听天由命了那就不是他崎路人了。
他就是要告诉道灵，哪怕是天命尽了，只要他还存在，只要还有人能听得到他说话，他就不算死了，他就会去做他想做的所有事情！
至于他答应的不出现在素续缘面前，那也不是因为道灵的威胁，而是他本心里不想这么做。
他崎路人，不受威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隔阴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