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为恶》千千石楠树

11、突破口

　　问心一幕，激起鹤轻尘脑中久远记忆。记忆之中，他高高在上，独自坐在如梦似幻的宫殿里，冷眼旁观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也许是看得太久，也许是时间真的如流水一般具有腐蚀一切的能力，自人类穿上衣服将自己与动物分割开来以后，那些单纯美好的品质便渐渐离他们而去，相对而来的，是日渐腐朽的人心。

　　“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有人前一刻还称兄道弟，下一刻却将刀子刺进了对方心脏。

　　“我舍不得吃我家儿子，不如我们两家换着来吃？”

　　易子而食，虽起于天灾人祸，但在生死面前，人已忘记了舐犊天性，一心只为自己苟且偷生。

　　“吾闻邻国百姓生活水深火热，遂举兵攻之，以解万民于水火。”

　　虚伪的人，兴起兵祸都要巧立名目，欺己欺人。

　　愚昧的人太多，虚伪的人太多，纯善的在这个世间变得不适合生存，要活着就得七窍玲珑，浑然如众。

　　这样的世界太丑陋，这样的人类太污秽。

　　然后神入凡尘。

　　——灭世。

　　道境，无生谷，一阵天摇地动惊动了正在与风采铃说话的崎路人。

　　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崎路人问：“怎么回事？”

　　微微凝眉，鹤轻尘冷声道：“回屋里去。”

　　侧目看向地动来源，发现地动来源正是那间匾额上写着“归死”的屋子，崎路人眼眸一转，心下已生思量。

　　一个闪身掠至门前，鹤轻尘一边双手结印按于门上，一边分出心神联系化体。

　　“你在干什么？”

　　“带走素续缘。”

　　此时正值灭境夜晚，素续缘躺在石床上睡得正沉。在他的床边，化体面无表情，眼神迷懵。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里，这一刻却因本体这么一打断，让那些记忆便又像是被风吹散的轻烟，握不住，记不起，剩下的，便只有他此行的本来目的——带走素续缘。

　　“你问过他吗？”

　　“孩子就该像个孩子。”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那些污秽的人类替他做的选择。”

　　眉头微挑，本体倒是没想到素续缘在化体心目中地位会这么高，更没想到还有人能被他归类到“干净”的人里头，真是稀奇。

　　本体淡淡道：“你也要替他做选择？”

　　“不可以吗？”

　　化体反问得理所当然，一时间本体竟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愧是化体和本体，在替人做选择这件事上，他们的意见还真是出奇的一致。都是自己决定了，那就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你现在状态不对。”本体道。

　　“也许是万鬼魔珠的邪气。”

　　“……”化体也有秘密不肯对他说了。是说，作为邪灵，他们是要怎么被邪气影响？

　　不过化体居然会为素续缘吸收体内的万鬼魔珠邪气，看来素续缘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得还要更高看一层。

　　“归死”屋内已无动静，袖子一掸，鹤轻尘倚门而坐，抬目望向天空，内中颇有兴味，开口却是平淡告诫：“如此作为，有违天命。”

　　既然看重，他倒不妨为这看重推波助澜。

　　目露疑惑，看向素续缘，化体道：“天命真不可改吗？”

　　本体道：“当然。”

　　略一思索，化体道：“那就试试吧。”

　　未来的情形已经很糟，他想不出改命会对素续缘造成什么更严重的伤害，至于他自己，就他对本体的观察，他应该也属于那种怎么作都不会死的类型。反正，他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孩子身首异处，葬尸江中，哪怕他还有复活的机会。

　　得到答案，本体再不阻拦，开口便已换了话题：“你在灭境？”

　　“嗯。”

　　“可曾遇见邪灵？”

　　“……”虽然还是熟悉的有话不肯直说，但本体的目的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可本体不是才得到天下第一棺的四千年灵力？那四千年的灵力可是绝大部分都给了本体。就凭他得到的那一小部分灵力，都能这般简单的进入九峰界，是说本体到底怎么用的，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灵力用完？！

　　“没有。”

　　“傀儡术快失效了。”灵力不足，急需补充。

　　“嗯。”

　　“本来不需要傀儡术的。”本来该做什么都交给化体了，可是化体跑了。

　　“哦。”

　　“你什么时候去吃两只邪灵？”

　　“万鬼魔珠的邪气给你。”想了想，化体回答道。

　　“……”这是真不打算离开素续缘身边了？

　　“好。”

　　与本体之间断了联系，鹤轻尘伸出手，打算抱起素续缘将他带走。就在这个时候，素续缘睁开了眼睛。

　　“嗯？大姐姐？！”素续缘先是一惊，待看清床边之人模样，转惊为喜，然后一头扑进了鹤轻尘怀里。

　　“大姐姐，续缘好想你呀，你都不跟续缘告别就走了……”那绵长的尾音将别离的委屈尽显无虞。

　　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鹤轻尘问道：“你可愿随我离开这里？”

　　“咦？大姐姐也知道续缘要往到苦境去了吗？”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鹤轻尘“嗯”了一声。

　　鹤轻尘问得离开当然不是去苦境，以素续缘的聪明，他当然也知道鹤轻尘说得离开是什么意思。以问作答，是在意，亦是决心。

　　在意鹤轻尘，所以不想拒绝，决心诛邪，所以不想逃避离开。

　　这样的素续缘，让人无法拒绝。

　　第二日，素续缘牵着鹤轻尘的手来找众天告别。

　　不凡圣功虽未艺成，但招式心法众天都已交给了他。既然提出了要去苦境，那习武之事，也只能到苦境再继续了。至于留下……他可不想真在睡着的时候被大姐姐偷走。

　　“众天师尊，续缘来跟你辞行啦。”

　　“圣功未成。”众天并不赞同。

　　素续缘道：“没关系啦，我跟大姐姐只是先往到苦境住下，这样也好就近了解邪灵动向，何况练功的事，续缘也不会荒废啦！”

　　“这……”看了一眼素续缘身边那位不知何时到来的人，众天知道素续缘离开之事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不过只是一晚就能让素续缘身上的邪气减淡，加上当年圣邪之战上此人作为，让他心下稍安。

　　最终，他只得答应：“好吧，不过我有些话想对小娃儿说，可否……”

　　众天的话还未说完，鹤轻尘已然识趣离开。

　　“既然你已有了打算，我便不再阻拦。此行苦境，你的任务是要找到造世七侠，只有造世七侠结合七支吸雷针和雷霆谷的天然地势，才能消灭三途判。”

　　“造世七侠？”

　　“素还真，叶小钗，秦假仙，今生一剑，枯叶，烈阳神和你素续缘。”

　　“我也是造世七侠之一？”

　　话已至此，对于素续缘的身世，众天再不隐瞒，只是对他提出了天时未到，不可与素还真相认的要求。

　　得知自己父母之事，素续缘内心五味杂陈，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明明是苦境名人，却会让自己流落灭境，而他的母亲，又为什么不在他的身边。

　　低着头来到了鹤轻尘身前，素续缘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姐姐，续缘不好吗？”

　　摸了摸他脑袋上的小包子，鹤轻尘摇了摇头：“我说过，你很好，所以，要活着。”

　　紧紧牵住了他的手，素续缘抬起头，认真地对鹤轻尘说：“大姐姐也很好，续缘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并不懂得鹤轻尘那关于“很好”与“活着”的因果关系，可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在乎，鹤轻尘在乎他，他当然也在乎鹤轻尘。

　　素续缘想要保护每一个他在乎的人。

　　朝阳红艳却不刺眼，投在他们的身上，将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在山道上拉得老长，相携相伴，不离不弃。

　　苦境，回到鬼王棺身体里的鹤轻尘本体，立在魔域的大门前，无言半晌。

　　在他与化体都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腹中首再现尘寰，然后依旧不务正业的到处祸害良家女，终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被秦假仙去了他那祸患根源。

　　素还真受慈航渡所托，全力找寻七支吸雷针。

　　集境各方势力在苦境涌现，离武皇入世已然不远。

　　花影人与三途判受素还真和秦假仙连番挑拨，已成鹬蚌相争的局面。素还真这一离开，反倒促成了□□各方角力的场面，就是不知道，这场面是否本就在他预料。

　　不过，如今苦境走势如何，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的目的一直面向很久以后的未来，不过说到未来，就要提到他那关于未来的记忆，而在他那关于未来的记忆里，对于鬼王棺会想要直接打破魔域的结界，找到阿修罗主宰并将他抓了去救腹中首这件事，他觉得很白痴，并决定绝不重蹈覆辙。

　　可现在，这个很白痴的举动他已经做了很久，只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功体一般的躯壳，那是怎么也无法把魔域的结界打破。更不用说闯进去抓人了。

　　果然距离远了，傀儡术的控制效用也要大打折扣。若是魂体无恙，控制躯体不过是一点灵识的事，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如今……

　　转身离开，对于救治腹中首一事敬谢不敏，鹤轻尘心下所思尽皆化体之事和即将出世的那三本典籍。

　　三途判的天命已定，腹中首的死期，业途灵的破格尽皆不远，他只需顺势而为即可，如今重要的，是关于化体的突破点和恢复功体的关键人物——素续缘，还有那三本宝典——《侠道追溯》、《明圣天书》、《魔宝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