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蜘蛛巢穴（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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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不能画画。”老师严厉地皱起眉头。“把你的本子给我。”
女孩子静静地站着，嘴紧紧地抿着，倔强地沉默以对。
“陈佳乐！你说你搞这个有什么用？玩物丧志！就借着艺术生的名义偷懒是吗？”
周围人窃窃私语。
“被老师发现了，这下惨了。”
“谁叫她上课画画的，本来成绩就不好，还天天在那里玩。”
“她不是要走艺术生的路子吗？”
“切，当时估计也是打着艺术生的名号塞了钱进来的。成绩一出来什么都暴露了，不走艺术生这条捷径还能怎么办？”
“嘻嘻是啊，希望到时候高二分班不要看见她了，影响我们学习。”
“我觉得以她的成绩估计会被分到差班。”
“不是正好适合她吗？”
“哈哈，你好坏啊……”
“陈佳乐，教导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陈佳乐心头一紧，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办公室。
面容苍老肃穆的徐鹤山望着眼前的学生。
“陈佳乐，如果你再以这个成绩继续下去，高二你肯定会被分到下面的班。”
陈佳乐凝视着窗外摇晃的树，缓缓地说：“无所谓，不管是哪个班，哪个学校，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我在哪里都能画画。”
徐老师叹了一口气，“老师以前有个同窗好友，他跟我一起学习。但志不在此，他对绘画情有独钟，一门心思投入到了绘画中，后来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国画大师。老师还是在这一方讲坛上耕耘播种。”
陈佳乐一声冷笑，“老师你也想说画画就是个捷径路子吗？就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人用来追求成功的门路？”
“不，老师没你想象的那么古板，但也不功利。我记得你进学校的美术分数已经远远达到了我们学校的招生资格对吧。”
陈佳乐说：“那又怎么样？早知道这所学校是这样的，我死也不来。呵，还孕育英才的摇篮，不过是灭杀学生的天赋，克隆出一批又一批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我呆在这，衡量我的价值，只有学校系统里的学生成绩统计分析表吧！”
徐老师摇摇头，“如果只能用文化成绩来衡量你的价值，那么你当初又怎么会进来呢？”他站了起来，看向贴在墙壁上的厚德载物四个大字。
“我老了，阻止不了时代的前进。我也无法去改变国家方向，我只是个老师，但是我能指引你们前进，帮助你们从迷雾里走出来。”
徐老师扭过头，他历经世事的眼睛是如此深远，目光中所蕴含的力量又是如此坚定，仿佛有巍峨群山的重量，有包含万物的宽阔。
“佳乐，去做你想做的事。如果你觉得没有人支持你，那就把老师也算一个吧。
还有你的家人，为你担忧不止，每天只敢偷偷询问我，千辛万苦把你送到这个首屈一指的高校，却又为了你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你不是没有人支持的，你可以勇敢的去追逐你的梦想，这里是盛世，它纵然有万种陋习陈癖，有万种不足缺憾，却依旧可以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资源帮助，让你借着它，走到更高的平台。”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徐老师背对着她摆摆手，这个一向精神矍铄腰板硬朗的老人背好像陡然弯了、驼了，他斑白稀疏的头发，佝偻着的背影，如此清楚地明白他已经六十七岁了，已经老了。
“老师……”陈佳乐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那个时候还是秋天，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黄色的树叶在风的无情吹打下翩翩落下，在空中翻转旋转。
落在行人的头发上，衣服上，摆动的裙摆上。又蹁跹被卷入空中，悠然扬过冷漠伫立着的行政楼，不知道飞向了何方，也许是飞上云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吧。
后来也许是徐老师的话起了一番作用，也许是败在母亲含着泪水的悲伤的眼睛，也许是看见被人撕碎的画纸无情地洒在地上。
陈佳乐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画画了，她把画纸放在书包里，书桌上重新摆满了资料书，埋头扎向了曾经避之不及的各种题目里；也不再因为自己上黑板后不会做题而羞愧乃至怨恨同学台下嬉笑的同学了；能坦然面对她说玩物丧志的老师虚心请教，接受他们“突然开窍了。”“现在不是很好吗？即便是艺术生，文化课不达标也不能考上好的学校。”各种评论。
然后在每个夜里，捏着画笔涂抹在她的世界里。徐老师严肃刚正不阿的背影，宛如一座灯塔，这个在黑暗里迷失的女孩子追逐着光明，直到她的努力，她的不断改变，终于助她蜕变，脱去过去那层懦弱、偏激、不愿与人交流的外壳，变成一个更加自信、勇敢、坚强的自己，仿佛手握繁星，可以挥洒出一片绚烂的星空。
最终，她的坚持与努力让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爱情的馈赠，也将她带到了林沉郁身边，结识到了这个神秘、吸引人，却又善良包容的女孩，在她的影响下变得更优秀。
她人生何其有幸，遇到了这么多愿意爱护她，支持她，帮助她的人。纵然曾经一蹶不振，但也柳暗花明。
但是现在呢，班上的同学们大多数都变成了只知道杀人的怪物，其他人还生死未卜。
徐老师没有呼吸躺在地上，他看起来那么憔悴狼狈，比之前老了十几岁。他本来可以早点退休，回家颐养天年的。
他那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每一次来他都开心得不得了，但还是要瘪着嘴一副来打扰我工作的不高兴的样子。办公室的桌子上永远压着许许多多照片，全家福，每一届的学生合照，他曾经嫌弃地说相册已经放满一个柜子了，却又护着不准淘气的学生拿出来看。
明明他可以一身荣耀回归故里，明明可以趁着身体还很硬朗回家享福，却非得劳心劳力，奔驰在讲台上，每次都说带过这一届再说，却又每次在学生的哀求中又留了下来。
就这一届，就这一届啊。她知道他早已准备好了离职后的程序，只要再过一年，他就可以荣归故里，从此过着儿孙绕膝，豆棚瓜架的生活。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有什么错，凭什么要遭受这种这种残酷的折磨！
凭什么，要这样轻易地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佳乐！”林沉郁心中有几分不详的预感。陈佳乐的哭声太大了，凄凉的声音回荡着，她怕引来那些怪物。
陈佳乐跪在老师的身体边嚎啕大哭，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打湿透了，肚子被剖开，心脏肠子都消失不见。里头一团蠕动着黏连在一起的卵，这些卵吸食他身上残留的养分，一点点膨胀长大。
还没一会，就分裂成一团足球大小的肉卵。
“徐老师……”
陈佳乐惊喜地抬起头，徐老师微微睁开了眼，眼神灰白浑浊，像是突然好转了一样，口中吐出话语来:“傻丫头你哭什么”
“老师……老师您还认得我吗老师，我是陈佳乐。”陈佳乐哪里还看不出他已经是回光返照，眼泪停不下来。
“怎么不认得？……我又不是老糊涂了，口口声声说我们这个学校就是个抹杀、咳、抹杀学生的天赋的小女孩子。”他和蔼地望着陈佳乐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现在画画画得还好吧。”
“嗯嗯，很好……”陈佳乐哭道，“徐老师，我一定，一定会去央美的……您一定要看见……”
“看不到了啊……”他说，“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是林沉郁吧，好，好姑娘，要更加好好学习啊，别浪费了你们的天赋啊……”
“还有顾昨天那个臭小子，顽劣不堪，你们比他大，好好看着她……”
林沉郁沉重的点点头。
徐老师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容，面色灰沉下去，“外面变天了啊，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你们每一个都是国家的栋梁啊。”
他声音已经虚弱下来，浑浊的眼睛涌出滚滚泪珠，“造，造孽啊。这么多学生，都是活生生，活生生的人命啊。”他痛苦地睁大了眼睛。
“杀了我吧，不要害别人了。”
“孩子啊，要活下去啊，活下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天空还飘浮着如鬼魅般的黑雾。
“老天啊……救救、救救他们吧……”眼中的光一瞬间亮起又彻底熄灭，生命之火只余灰烬。
“老师！……”陈佳乐爆发出哭声。
“呜啊啊啊……”
那凄惨的哭声瞬间响彻大楼。
“佳乐！”
林沉郁心急如焚。那些半人半蛛的怪物们一点一点慢慢爬出来，爬在蜘蛛网上，朝他们嘶吼嚎叫着。
“快走！佳乐！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林沉郁连忙拉起陈佳乐就要走。
“等等。”
陈佳乐夺过林沉郁手中的刀，一下插进徐鹤山的脑袋上，噗嗤一声，腥红的血溅了陈佳乐半张脸。
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格外狼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蜘蛛巢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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