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女》蜉蝣何羡

5、豆蔻梢头二月初

　　今日倒是个赏梅观雪的好天色。

　　萧瑾一袭纯白色缕金折枝梅花襦裙，不盈一握的楚腰用正红缕金腰带束起，更显身姿窈窕婀娜，还系着块赤玉流云百福纹佩，外罩无一丝花纹的正红色圈金大袖衫，又披上萧琅前些日子送来的红狐裘，把上了落梅妆的白皙面庞衬出了几分血色。

　　长长的头发梳拢到身后，用朱色珍珠流苏发带挽成坠马髻，佩红珊瑚攒珠围髻并对羊脂梅花小簪，远远望去真和那梅花仙子似的。

　　骊歌与燕歌两个护着萧瑾坐上朱轮华盖车，一进去便瞧见二小姐萧敏坐在里面。

　　萧敏是萧三爷萧岱的女儿，是萧三爷已逝的原配夫人裴氏所生。

　　萧敏生得明媚娇艳，她素来爱着鲜艳夺目的衣裳，今儿自也亦是如此，大红缕金百蝶穿花广袖外袍，里面是鹅黄蜀锦上襦并撒花石榴裙，头发皆挽成飞仙髻，未留半点碎发，戴一对嵌红宝赤金花树步摇，完完整整的露出一张灵气十足的俏脸。

　　萧敏爱笑，笑声如珠落玉盘，极招人喜爱，不过说的话就不算是太好听了，“三妹妹，你可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一会儿呢。”

　　萧瑾垂下眸子，神情依旧温和无害，她温声细语说道：“是我的不好，让二姐姐久侯，倒要给二姐姐好好赔罪赔罪了。”

　　“也不知明玉姐姐今日备了的宴会会有什么好东西，明玉姐姐素来便是那般聪慧玲珑，定是将赏梅宴准备得极为妥当。”

　　见到萧敏这副样子，萧瑾也只笑了笑，并未说话，就连心里都是一片平静。

　　这梅花小筑是卢家的别院，种着满院的各色各种梅花，一到冬日便极为漂亮，卢家的梅花宴也极有名声。

　　到了门口，便有两个婆子将二人引进去

　　萧敏一进来便不知跑到哪去了，萧瑾也没管她，只依旧婷婷袅袅地走进内院，刚进来便听见有人唤她：“世安。”

　　转身望去，见是她的表姐沈宜蓁与闺中密友沈皎月，唤她的人自然便是沈皎月。

　　见萧瑾转身走来，沈皎月立刻快步走到她身旁，极为亲近依赖的模样，说道：“你可不知道，为了等你，我一来便在这儿等着，寸步不离，就怕你来了找不到我，哭鼻子。”

　　沈宜蓁眉眼慵懒傲气，宛若新月清辉，花树堆雪，倒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朝萧瑾笑了笑，两人话语短促地问了个好，也就没再说话。

　　比起要嫁于她三哥的表姐沈宜蓁，萧瑾与沈皎月的关系就要显然亲近要好的多了，沈皎月模样清灵，生得双猫儿眼，看着萧瑾时眸子总是亮晶晶的。

　　“那我倒要多谢清光你了，我一进来就见着你，便觉得心安了不少呢。”萧瑾伸手挽住沈皎月，笑意盈盈地瞧着她。
　　清光是沈皎月的小字。

　　沈皎月眉目间颇有得意之色： “那是自然了，我自是知道你性子最是柔软，定要护着你的。”

　　萧瑾朝沈皎月温柔笑了笑，转头问道沈宜蓁：“表姐，不若我们一同在这院里走走，赏赏梅？”

　　沈宜蓁脸上依然挂着笑，道：“不了，瑾娘与六妹妹一块去逛逛吧，我尚有事就不相陪了。”

　　见沈宜蓁走开，沈皎月皱了皱眉：“定是去找卢四小姐了，也不知她那点得了我这堂姐的意，竟和她这么要好。”

　　“卢四小姐性子温柔和善，表姐喜欢她也是不足为奇的。”萧瑾声音放轻，“好了，你呀要是在别人家的院子里，说人家小姐的坏话，你就不怕啊，被人听到啊，指不定能把你乱棍打出去。”萧瑾拉了拉沈皎月。

　　“我怕什么，一个小小卢家哪值得咱们放在眼里，若不是凭着咱们都是世家的名头，光凭他卢家一个最高的不过吏部侍郎的小家族，谁稀得来这。”她冷哼一声，但到底声音放底倒只有她和萧瑾能听见，“我就是瞧不上卢四小姐，成天摆着张一成不变的笑脸，做副慈悲大方的做派，有什么了不起的，当谁不知道她卢明玉不过是个…”

　　“别说了。咱们先去赏赏梅，好不好，这正好的景色，何苦浪费在发牢骚上呢。”萧瑾皱了皱眉，见沈皎月点头，才又有了笑脸。

　　走近梅林深处，见四周只有两人的婢子远远跟在身后，而沈皎月面带委屈，萧瑾含笑将折下的红梅戴到沈皎月耳边，说道：“还发委屈呢，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性子心直口快，我是知道的，可你把那卢四小姐被退亲的事说出来，若是让哪个坏了心肠的人听到往外宣扬出去，说是你说出口的，那你呀，不就给人家背了黑锅。”

　　沈皎月脸上立刻绽放笑容，她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就知道世安你最好了，你放心，卢四小姐刚被崔七郎退婚的消息就被崔家五小姐给满长安城说了遍，这事儿啊，卢家要恨就恨那崔玉珠去吧。”她皱了皱鼻子，“也就你，性子好又不爱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世家小姐里头哪个配与世安你相提并论的，我家世安呀可是要做王妃娘娘的，指不定还有大造化呢。”她凑近萧瑾跟前，一双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说起这个，你也先别管什么大造化不大造化的，前几天你送来的那几套头面首饰着实有些贵重了，不过是个赐婚，实在不必这般的。”

　　萧瑾这话倒不是夸张，前几日沈皎月特意遣人送来了整整五六套头面首饰，说是恭喜她被赐婚给姜鸿的贺礼，打开一瞧皆是上好的料子制成，精巧之极，金光闪闪，一看便是可压箱底的好东西。

　　“世安生得这么漂亮，自然该好好打扮打扮，我一见世安你就觉得心情舒畅，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就越高兴，有何不可的，再说了，你让人送我的那对青玉双龙戏珠镯与青玉雕竹凤纹如意，不更是难得的珍品吗？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是在讨好你。”

　　见萧瑾有说话的意思，沈皎月连忙说道：“你再说就是不把当友人看了，好了，你方才让我不许再说，你现在也不许再说了。”她身子晃悠晃悠了几下，说道：“我啊，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呢，我也要许亲事了。”

　　“已经要定下来了吗？是谁家的公子”萧瑾疑惑地问道。

　　“是吴王殿下的嫡次子宣平候姜澧，也算是我的表哥吧，不过啊，若真的定下日后出嫁咱们也能算是妯娌了，关系更亲近了些呢。”沈皎月说道后来脸上愈发带了笑意。

　　吴王是圣上的二哥，其母沈淑妃便是沈皎月的姑奶奶，其实若细算起来，连姜鸿这些个皇子都能勉强算沈皎月的表哥，因为圣上的母后端僖皇后也出身于沈家，不过二者的关系从沈淑妃后来在端僖皇后已生下嫡长子仍然进宫成了妃嫔就可看出，实在称不上个好就是了。

　　萧瑾想了想，说道：“宣平侯爷虽承继不了王位，但到底身上的爵位亦是世袭，且三代内不降爵的，而宣平侯爷我虽未听说过，但这也是好事，未听说过，就代表这位定不是个做些欺男霸女之事的纨绔子弟。”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关我什么事 呢，总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这亲事是我大哥极力促成的，我大哥那性子，他定下的事从来没有不成的。”沈皎月特意做出一副夸张的神情语气来。

　　萧瑾掩唇轻笑，沈皎月的大哥沈郓岁数要比她们两个大了快要一倍，他性子肃穆冷清，是个眼里向来容不住沙子，极重视礼仪规法的人，向来皆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沈皎月最怕的人便是他了。

　　“像郓哥哥那样肃正严明的性子，也定不会给你选个不着调的浪荡公子的，你只要放宽心就好。”

　　两人正要细聊，就听见有隐隐的脚步声，便不再言语，只见沈宜蓁与卢四小姐卢明玉走过来。

　　卢明玉模样不算漂亮，到勉强可称上清秀，生得一身白皙清透的皮肉，极为空灵。

　　而最为人可称道的便是她本身气质，温柔而怜悯，和善而慈悲，她对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真仿佛世间苦难皆能洗清。

　　“可算是寻到瑾妹妹与皎月妹妹了，刚才在不远处恍惚间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哪两个天仙下凡了呢。”卢明玉神情温柔，“也不知我突兀过来有没有碍了瑾妹妹与皎月妹妹，只是绚歌妹妹方才饮了几杯梅花酒，就一直吵着闹着要瑾妹妹呢，且那鹿肉已经烤上了，倒不知瑾妹妹与皎月妹妹可否让我引个路。”

　　“自是好的，说来也是我与清光不好，竟被卢家这满院的梅花迷了眼，一时忘了时辰。”萧瑾到底极擅作面上功夫，这似有不好意思的隐隐恭维，恐怕任谁也瞧不出萧瑾亦是厌恶卢明玉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