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外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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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一次与宋珺在外头偶然相遇，然后一起喝过一回酒，裴觉便与他日渐熟络起来，又因他调回殿前司，所以日常照面的机会也跟着多了。
十天半月倒要碰头一会，裴觉本来朋友并不多，与宋珺相交以后，倒被带着与他那些江湖朋友熟络了。
裴觉接下韦彤的委任之后，正觉一筹莫展，宋珺又邀他一起喝酒，等到了约定之日的前一日，宋珺忽然说有一位老友远道而来，恰好那日路过京城，若裴觉不介意，倒时便一起聚聚。因裴觉有点习惯了宋珺这种旧友的突然到访，也就随口答应了。
到了那日，正逢休沐，裴觉穿了身便服，就往酒楼去。
及至上了二楼，走到宋珺定得包厢门口，就听里头，谈得正开怀。
裴觉进门，目光霎时就被那着装独特的江湖人士给牢牢吸引住了，何况更奇特的是，对方面上覆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只能看到露出一张嘴巴。
那江湖人士显然也注意到了裴觉瞪着眼睛看他，遂转过头来，宋珺注意到对方转头，便也转过头。
裴觉感觉收回自己的目光，叫了声宋大哥。
宋珺指指身侧座位说：“时谦，过来坐。”
裴觉便过去坐了。
趁裴觉坐下间隙，宋珺对那戴着面具的人道：“唐兄，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裴觉。”
裴觉听闻宋珺喊对方唐兄，思索这人装束，忽然想起话本小说里讲过的江湖门派，又记起头回和宋珺吃酒时，宋珺似乎也提到过唐门，所以心下想着，这人大约出自唐家堡。
“久仰了，裴兄弟。”那人拱手致礼。
裴觉便微笑回礼，目光又督到那人桌前放着一物，顿时心生好奇，琢磨了半日，猜测那黑色皮质的，隐隐带着寒光的东西，恐怕是一副手套，心里顿时有些激动，想他素来对军械器具最是着迷，因此连着对这些防具也颇感兴趣，而唐门素来是制造兵器、暗器的大家，以前就神往的很，但并没有机会结交，如今就在眼前，怎能不暗自澎湃。
裴觉因着宋珺的关系，对江湖人的习惯也有了些认识，所以不似从前那般拘谨，宋珺将两人相互介绍过之后，便随意聊了起来。
言谈中裴觉得知，那叫唐祁的人受过宋珺的恩惠，每年这个时节，便会抽空来看望宋珺。
酒过三巡，宋珺问起裴觉近况，裴觉便将韦彤的委任说与他听了，又言及皇帝的要求，并自己的烦恼。
宋珺想了想道：“那今日你可不正是来对了。”
裴觉说：“宋大哥何出此言？”
宋珺说：“面前坐着这位可不就能帮上你的忙。”
唐祁听了道：“怀真兄是想借唐家堡之力？”
宋珺道：“你堡中素来擅长机关制造，不知对我这兄弟指点一二是否可行？”
唐祁略一沉吟。
裴觉见他不答，恐怕他并不能应这事，刚听了宋珺所言，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这回又黯了下去。
哪知唐祁道：“宋兄应当知道，我唐家堡素来不愿同官府有太多瓜葛，何况机关制造之术，乃我唐门秘术，非我唐门弟子，轻易是不会传授的。”
裴觉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这是婉拒了，心道这唐祁说的没错，平白无故，他唐门为何要传授技巧。
然唐祁又道：“怀真兄对唐祁有救命之恩，既然替兄弟开口，唐某也便直说自己的想法，我唐家堡分内堡外堡，内堡皆是唐氏血亲，外堡为异姓弟子，能学些拳脚功夫及粗浅的机关制造之术，若裴兄弟放下身段，愿亲往求教，或许能习得一些制造之术。”
宋珺听他说完，便看向裴觉，只等裴觉回话。
裴觉想了想说：“若我愿往，不知唐兄能否相助举荐？”
唐祁说：“裴兄弟愿往，唐某自然相助，然是否能拜入唐家堡，尚有各种考核，光有举荐并不能够。”
裴觉说：“时谦明白唐兄的意思，觉不会令唐兄为难。”
宋珺说：“这事咱们再议，且不说时谦尚有官职，不知天家能否应允，此去蜀中又是千里之遥，路途艰难，谦弟又从未独身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倘若真的到了那里，不是漂泊惯的人，恐怕一时还会水土不服。”
裴觉其实有些心急，错将宋珺的意思领会为看轻他，便道：“我的确如宋大哥所言，没有出过远门，但绝非害怕吃苦的人，只要求得陛下应允我这便去蜀中求教，况且我年纪尚轻，自觉缺少历练，若因这个机缘，拜到一位名师，于我将来也大有益处。”
宋珺听了这话知道裴觉尚有些小孩儿心性，这回拧上了，劝也劝不得，只得道：“也罢，那就问过天家再说，这回唐兄既然答应帮你举荐，想来是当真的，你若取得陛下允许，为兄帮你联系唐兄好了。”
裴觉听了这话，才安下心来，只想着回头就去面见天家，将这事禀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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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李岩在抄一本《金刚经》，听完裴觉禀告，并不抬头看裴觉，待抄完最后一句将那黄绸封面的经文册子举起来观摩再三，大约觉得还算满意方缓缓道：“你可仔细想好了。”
裴觉垂着眼睛侍立一旁道：“想好了。”
李岩道：“堂堂朝廷命官，却要去求那不入流的江湖人，不觉得颜面尽失。”
裴觉道：“技艺有高下之判，匠人并没有。”
李岩合上经文，一旁煮茶的太监，赶紧往皇帝的茶盏里注水，李岩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然后道：“既然你这样坚定，再三拂你的面子，到叫你心里憋屈，觉得一腔热血无处挥洒，这么着，朕允你去，但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你三个月还窥不到什么门径，那就赶紧回来成么？”
裴觉本以为还得同他说道说道，哪知李岩挺爽快地应允了，一时觉得有些诧异。但既然皇帝同意了，需得赶紧回话才是。于是裴觉道：“多谢陛下应允，臣这便回去准备，但企望陛下的期限以臣倒得唐门为始。”
李岩道：“朕允了，你即刻回去准备便是。”
裴觉点头称是，皇帝又嘱咐他几句，裴觉便退了出去。
及至书房里只剩下李岩同御前当差的几个太监宫女，屏风后面却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量高大，将殿前司的侍卫服穿得笔挺有致，军帽拢住了他微带卷曲的头发。
“陛下当真考虑好了，让裴营缮亲去唐门讨教？”宋珺问道。
“总不能拘着他一辈子，何况进来剪除了蔺恂党羽，也该给他寻个由头升个官了。”李岩从书桌前站起来，走上二楼，跺到窗前，太监会意赶紧推窗，皇帝凭栏远眺，瞧见一袭枣红色官服的裴觉已经出了院子，由太监领着步入了幽深的宫巷，及至裴觉拐过一道弯，身影消失在宫巷的尽头，皇帝才回转头来。
宋珺道：“请天家恕臣逾越，天家待裴营缮如此恩宠，却从不叫他知道，是否……”
李岩拜拜手示意他不要再言，宋珺会意赶紧打住，李岩又道：“倒是宋爱卿，为着朕这番折腾把都指挥的官职都丢了，可会心有不忿。”
宋珺听了赶紧伏地道：“臣不过是天家鹰犬，但凭天家差遣。”
李岩见状，便作势扶他，嘴上道：“爱卿请起。”
宋珺赶紧起身。
李岩回到书案前，常尹送了裴觉出去，已从外面回来了，这会就退到书架边站着，只等皇帝再有其他吩咐。
“常尹，前些日子北苑新进贡的御茶，取一盒来，朕想让宋大人也尝尝。”李岩拈起桌上的杯子，在指尖摩挲把玩。
常尹应了一声，就命小太监去取了，不多时小太监捧了装着龙凤团茶的盒子进来，常尹接过来，打开来奉与宋珺看。
宋珺瞥了一眼，只见八角形的茶盒里，整整齐齐摆着六小团茶饼，上头压制的龙纹，金花镂刻，栩栩如生。
李岩道：“朕素知爱卿喜饮茶，这新制的团茶便与爱卿尝尝。”
宋珺再三忙跪拜谢礼，御茶一向珍贵，即便皇帝赏赐一饼，已是莫大的恩宠，昔年礼部尚书被先帝赐了一块茶饼，可没少在同僚面前夸耀，何况李岩这回一赏就是一盒。
待宋珺走了，常尹将茶盒收好，又命两个信得过的小太监，换了便服赶紧出宫将茶盒送到宋珺府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外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