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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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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卷着黄沙吹过一望无际的荒漠,天际隐隐泛青。
一条白色长龙极速划过皓月,在天空中留下长长的掠影。
“冷不冷啊崽?”白惑扭头问。
李临溪脸都被吹僵了,抱着白惑的脖子,狠狠吸了下鼻子。即便被冻得直打牙花,也掩不住他眼里跃跃欲试的光耀。
白惑哈哈大笑,在空中盘桓两圈后,瞅准一湾泉水处,缓慢降落在旁边。
“洗个澡?”白惑把李临溪放下,他现在灵力有限,飞了一阵也累了,落地后就不想动,半趴在地上,用长长的白色龙角拱了下小崽子的脖子。
李临溪显然还没从高空飞行带来的刺激中缓过神,被白惑一逗弄,这才呆呆从白惑背上溜下来,变出自己的龙类形态往水边跑。
“等会儿……”白惑操碎了心,伸爪将闷头闷脑的小子捞回来,“别急,这里水浅,当心水底有尖石头。”
李临溪猝不及防,在白惑爪子里翻了个个儿,一抬头,正好看清白惑龙类形态的全貌。
白惑到底是只上百岁的成年龙,体型是软鳞期的小崽子不能比的,李临溪整条龙加起来还没白惑的半边翅膀长。父子俩虽相处这么久,但碍于之前在城市里生活,白惑顶多只变个局部形态给李临溪玩玩儿,白惑清醒时的龙类全貌,李临溪还是第一次见。
不得不承认,第一眼是极为震撼的。
比人类外貌更加特别,白惑拥有一身完美无瑕的白鳞,白得几乎发光,尤其是在月光熏染下,李临溪看着他,甚至联想到了龙宫里用来照明的夜明珠。白惑体型不算健壮,颈脖轮廓轻灵,毫无大型神兽的笨重感,纤长的龙角下,龙族特有的翎毛从眉心一直延伸到脊背处,长长的白色尾须随风而动,单单是荒漠中站着,就显得威风无比。
月光之下,一大一小,一白一黑,互相对视,景象倒是十分奇特。
白惑这人,到哪里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身鳞色,已然超出了正常龙类的范畴,一只脚跨进妖孽的行当。天地之间,但凡为开过智的灵种,往往都善于忘却生活中屡见不鲜的小事,而对某些极端事物记忆犹新,龙族也不例外。
李临溪想起在人类社会上幼儿园时,有一回学校组织去动物园参观,偶然看见一只纯白的孔雀在开屏,当时同行的老师和同学无一不惊为天人。而现在见到白惑的全貌,李临溪感觉比起那时的惊艳程度,简直百倍都不止。
“看什么?”白惑笑道,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李临溪握紧拳头,从白惑爪子里跳下来,小跑到水边,借着月光,探头往水影里望了眼。
倒影里只有一只脸颊鼓鼓的小黑龙,头顶上连龙角都没长全。
李临溪回头看了眼白惑,又低头看影子,左照右照,努力把脖子伸长,都无济于事,最后泄气地伸出尾巴,一把将影子搅得稀巴烂。
白惑好奇他在干什么,翅膀收在脊后,缓慢地走过来:“临溪?”
李临溪甩干尾巴上的水珠,梗着脖子问:“我什么时候能长到你这么大?”
白惑还以为是刚刚的高空飞行把孩子吓着了,听见这话,被逗得大笑不止,抬起大爪揉他的脑袋:“崽子,我比你年长一百岁,你说呢?”
李临溪卷起尾巴,躲开白惑的爪子,熟练地潜进水里。
李临溪的水性比他这个当爹的好得多,倒没什么可担心的,白惑懒得费灵力化人形,在岸边上懒懒一趴,掏出酒坛子开始对月饮酒。
远方即将天明,地平线上隐隐泛起亮光。
李临溪到底还是个孩子,爱玩水是天性,之前跟着景蓝没敢放开来撒欢,到了白惑这儿,总算是释放了天性,在水里扑腾不止,闹得白惑一脸水。
“啪叽”一声,一只怪模怪样、像鱼又像蛇的东西被李临溪一口咬住,甩上岸来。白惑正喝在兴头上,慵懒地睁开眼,笑眯眯地望向自己湿哒哒跑过来的儿子:“嗯?这是什么?”
“不知道,没见过。”李临溪甩干身上的毛,用爪子按住那小怪物,一边瞅白惑,一边在岩石上揉来揉去。
“想吃吗?”白惑问。
李临溪沉吟片刻,摇摇头,又把这倒霉催的小怪物扔回水里去了,乖乖跑到白惑身边趴着。
白惑揉揉儿子打湿的羽毛,用爪子把他梳理整齐:“是不是想吃鱼了?”
李临溪把下巴搁在白惑的身上,闷闷道:“嗯。”
“你小的时候,一天不吃鱼都要嗷嗷叫,”白惑笑着回忆,“有一回吃太多还积食发烧了,有印象吗?”
李临溪拒不承认:“明明是吃冰激凌。”
白惑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吃冰激凌积食的。”
李临溪:“……”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安静趴着,李临溪的羽毛干得很快,白惑帮他梳理完,天边已经有红光。白惑在李临溪的脑袋上拍了下:“跟师叔去了龙宗就有鱼吃了。”
李临溪随着动作垂了垂脑袋,情绪反而显得很低落。
“回去吧。”白惑迎风甩了甩身上的翎毛,伏低身体。
李临溪定在原地,迟迟没上来。
“怎么了?”白惑回头问。
“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李临溪忽然问。
白惑打量他:“为什么?”
李临溪低头看自己的爪子,不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在龙宫待了几年,性格变得这么别扭了……”白惑好笑又无奈,“是师叔对你太严厉了吗?”
李临溪摇摇头:“师叔对我很好,但我还是……”
“呜——”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隐秘的低鸣,大地为之震动,水面上荡漾起细小的丝丝波纹。
白惑脸色一变,迅速起身眺望声源方向。
李临溪也感觉出了不对劲:“什么声音?”
白惑冲李临溪一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来,神色凝重:“是龙吟。”
李临溪不解,听话地靠到白惑身边。
“这是龙类求救用的一种特殊声波,只有同类能够听到,最远可传播几千公里。”白惑一边观望,一边用尾巴把小崽子卷起来放在自己背上,“可能是出事了,我们先回去。”
“嗯。”李临溪抱紧白惑的背脊。
两个人在天上飞,远远就看见瑶山内部人头攒动。天已经完全亮了,一小部分人聚在门口,不知在商议什么。
白惑刚刚化人形抱着儿子站稳,眼尖的刘建国一下子蹿了过来,急急地向白惑打小报告:“哎呀老大,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了!”
“什么事?”
刘建国眼睛往李临溪脸上瞟了眼,对上一双漠然的眼睛,浑身一个激灵,小声哆嗦道:“听……听说有龙类在前往龙宗的路上遇害了,那位仙人一样的贵客说,为了安全起见要立刻启程,正到处找你怀里这位小贵客呢。”
李临溪还趴着白惑的肩膀不放,闻言与白惑对视一眼。
“我们去找你景师叔。”白惑完全没有要放下自己儿子的意思,单手抱着,另一手隔开人群,朝内厅走去。
瑶山目前还在修建,宫殿只启用了一小部分,其中就有个会客厅。白惑走到门口,看见殿主赵岚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景蓝着轻装站在一旁,侍卫齐齐护在身后,仿佛正等着他们。
“嚯,这么大阵仗。”白惑笑了下,轻松地跨进去。
“师叔。”李临溪叫了声。
景蓝点头。
“找了你半天,有没有点规矩!”赵岚不满地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大半夜带着贵客出逃,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
“没忘没忘,我是瑶山第一美男嘛。”白惑嬉皮笑脸,丝毫不为所动,只把孩子放下,护到自己身后,免得被溅到唾沫星子。
“你——”
“赵殿主,事态紧急,请容我先与临溪商议正事。”景蓝声音和缓,却不容置喙。
赵岚生生把一团脏话咽了下去,憋红了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了龙吟?”白惑问景蓝。
“是地龙的那支队伍。”景蓝凝眉道,“这次祭祀大典,地龙也派了一支队伍参加,我和地族的乌洛族长是同时启程的,刚刚接到消息,巫索族长在路途中遭遇袭击,死伤四人,他本人也受了重伤。”
“袭击?”白惑不可思议,“什么人袭击?”
“凶手逃逸,目前尚不清楚。”景蓝眼中露出担忧,“龙宗的人已经赶去支援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知道详情。”
“我看十有八九是被同类袭击了,景族长,要不您还是别走了,就在我这儿休息一阵,等龙宗那边查明了原因,再走也不迟啊。”赵岚道。
景蓝淡淡摇头,甚至微笑了一下:“谢殿主好意。”
贵族和莽夫的区别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景蓝不愧为一族之长,哪怕危机四伏,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仪态和气度,脸上的神色依然镇定。
“地族散居各地,族内并无矛盾,地龙又性情大多温和,与外族向来不结仇怨,谁会袭击他们?图什么?”底下有人小声议论。
“能连伤四人,看来不是普通之辈,真要是图谋不轨的龙类,那可是个大麻烦……”
赵岚的话虽然没一句能听,但让景蓝留下来这件事,白惑倒是赞同的,小声问景蓝:“真要走?”
景蓝点头:“如果是有针对性的袭击,小小的瑶山是抵御不住的,而且会给你们带来祸端。”
说完,他看向白惑身后的小龙崽。
李临溪下意识抓紧了白惑的衣摆,抬头看看爸爸,又看看景蓝,一脸纠结。
“至于临溪……”
李临溪一言不发,沉默片刻后,终于隐忍而克制地松了手。
白惑瞟了眼孩子的小手,总觉得内心不忍。五年前黯然离开,五年后相聚不到两天又要分离,作为父亲,他好像一直在让孩子承受离别。
他的小崽子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眼泪汪汪的了,而是学会了所谓的坚强。
景蓝轻叹一声,吩咐侍卫去收拾李临溪的行李。
龙宫的人训练有素,没有一个人闲聊,动作迅速地将东西一一往外搬。
李临溪低头站在一旁不吭声。
白惑靠着门,看得脑袋疼。
眼看东西搬得差不多了,白惑走过去,蹲在小崽子面前与他平视,还未开口,李临溪先说话了。
“白惑,是不是我长大了,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李临溪紧紧盯着他。
白惑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敢吃喝嫖赌夜不归宿,爸爸肯定要去把你揪回来的。”
“我都听你的话。”李临溪立刻乖道。
“那不用等你长大。”白惑笑着伸手弹他的额头,冲不远的人群一招手。
不多时,刘建国提着一包行李颠颠儿地跑过来,狗腿地递给白惑:“老大,给,都收拾好了。”
景蓝眼含笑意走出来,后面的侍卫自然地把白惑的行李接了过去,放在行李车上。
李临溪看呆了,望向白惑。
白惑大笑,一把将儿子抱起,走在前面:“走了!”
“你……”李临溪懵道。
“发什么愣,坐好,要飞了。”说完,白惑变出自己那一身酷炫的白鳞,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用尾巴把小临溪卷到背上。
李临溪紧紧抱着白惑的脖子,离开之前,他听见赵岚向景蓝讪笑说:“既是为了保护小贵客,瑶山出个人力也是应该的,还请您向周族长禀明情况……”
“怎么了?”飞到半空,白惑察觉李临溪一直探头探脑。
李临溪在他背上高兴地来回踢腿:“你的酒好像没拿。”
白惑空中一个趔趄,飞快地调头飞向后山。
亲儿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