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到无边天作岸》文刀申扬

19、千里烟波

　　没过几日，冰鸾便捎来了凌绝师尊的回信——也不知道宸星在信中是如何说同他说的，总之师尊的那份回信言辞切切，不仅准许我不必着急回蓬莱，还特特捎来三只极珍贵的养神灵芝。我捧着那几株白白胖胖的灵芝，很是感激涕零了一番。
　　宸星很快将海族各项事务处理的妥妥当当，我既有了蓬莱养神灵芝，便每日里跑去云浮宫不停地追着问他：
　　“二殿下，不如我们先去魔族找神玉？”
　　“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先去凤族取鸟羽？”
　　“还是你想要马上回天族，我们去采那红莲的花心？”
　　宸星却总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我，依旧从容不迫地打点着一切，悠然地在云浮宫中下棋喝茶，不紧不慢地批阅文书——直到有一天，冰鸾带来了两位翩翩少年。
　　青衣那位少年叫曦太，五官精致，清雅灵秀，据说原本是天上的文曲星，哭着喊着非要做宸星太子的小琴童；白衣那位少年叫玉琅，挺拔俊朗，英姿勃发，原是天族战神家中的长子，现在成了宸星的贴身侍卫。
　　二人见到他后连忙单膝跪地，深深一拜：“见过太子殿下！”
　　宸星甚是简单地向我介绍道：“曦太、玉琅。”
　　随即又对二位少年说道：“这位便是海族三公主灵渊仙子。”
　　我抬眸看向他们，微微笑着颔首。岂料两个少年见到我却皆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道：“这位仙子不就是太子您……”
　　“莫不是琼兰殿中画上那位……”
　　“见过太子妃！”二人少年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十分默契地向我躬身一拜。
　　我心中一惊，连连否认道：“那个……我不是……我们只是订下了婚约而已，还没有……”
　　两个少年却毫不理会，笑吟吟地单膝跪下叩拜道：“太子妃吉祥！”
　　我正惶恐着，那位叫玉琅的少年却望着我的脸惊声道：“难道这位仙子就是许多年前二殿下历劫时遇上的……”
　　宸星却低咳一声打断他，语气带了几分清冷：“多话。先前交待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吗？”
　　青衣曦太说道：“太子殿下尽管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好。”
　　白衣玉琅吹起挂在前胸的龙骨竖笛，海水微微震荡起来，三条翼龙齐齐应声而至，每条翼龙身后皆拖着一尊华美非常的坐驾。而这两位俊朗少年此番前来，便是要做这三尊座驾的御龙师，带着我们前往魔族。
　　我瞧了瞧眼前这阵仗，怔然望向宸星：“不用这么大排场吧！我们不是都有灵兽坐骑吗？我那只水麒麟很厉害的，不吃不喝也能够日行千里！”
　　“灵兽未免太招摇了，我们此行是要去魔界，而灵兽身上的仙气太重，定会招来许多魔兵，”曦太笑着耐心解释：“而这龙车前的三条翼龙，先前其实都是魔族的妖兽，上次被我们二殿下尽数降服并斩去逆鳞后，便乖乖做了殿下的座驾。”
　　我将那几条翼龙仔细打量了一番：“嗯，这翼龙果然不是仙家神兽。”
　　“是的，翼龙身上没有丝毫的仙气。”玉琅点头道：“到了魔界之后，的确会更隐蔽一些。”
　　“其实我们也可以一直御风飞行啊！”我好心地建议道：“我已经在蓬莱修习了几万年，御风的速度也很快。”
　　“不行，我要睡觉。”宸星简单地打断我。
　　我顿时身形一滞，无言以对，心里默默念着：“二殿下你是有多喜欢睡觉，是有多喜欢去会周公……”
　　次日清晨，碧落海面上跃出三条翼龙，呼啸着振翅而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
　　虽是有三尊座驾，但是宸星特意吩咐过此次去魔族我要与他共乘一辇，不可轻举妄动。而曦太和玉琅若是在前面御龙累了，便去另外两尊车辇中歇息。
　　我好奇将头从车辇中探了出来，心中顿时一片舒朗——
　　碧落海面清水无际，九重天上青空无垠，连接海天的是万里云霞和金色的朝阳……
　　偷偷向旁边的宸星望去，朝阳的光芒似是眷恋地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弧度，一头长发随着清风肆意飞扬。晨光之中他的双眸微微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在朝阳下投出一层阴影。
　　我顿时觉得有几分无聊——他怎么又睡着了，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看他醒着的样子，那双明眸中仿佛落下了万千寒星，总是那么明亮，又那么深情，唇畔一直带着几分笑意，优雅从容地开口唤我：“阿渊。”
　　再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了一丝隐隐的不安——据蓬莱岛那位风月无边的南宫大师兄所言，动真心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搞不好就将自己弄得万劫不复，伤痕累累。而我这几日经常对着宸星殿下发呆，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千万别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微微咸涩的海风吹来，过了许久之后，眼前陡然一亮，万千景致飞速变幻。忽见脉脉无根之水从天而降，似道道白练凌空而下，纤细飘渺，纯净无声。
　　“众水汇聚，实为归墟。穿过这片归墟，就是魔族地界。”前面御龙的曦太朗声说道。
　　身侧宸星轻咳一声，很快转醒过来。
　　他微笑着看我，目光入水，温柔清澈：“到了魔界之后，可全靠阿渊来保护我们了。”
　　两位少年齐刷刷回头望向我，亮闪闪的眼中尽是崇拜，不可置信地说道：“太子妃果然了得！”
　　我轻巧地晃了晃手中的碧水剑，甚是自信地笑道：“好说好说，不在话下！”
　　归墟之中水雾如烟，冷冽清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只翼龙不时发出阵阵咆哮，身形如电，急速驰骋。
　　不出片刻之后时空蓦然变换，眼前尽是一片阴森荒芜。翼龙嘶吼着在青黑色天空盘旋了几圈，宸星不由抬眸向外望去：“这里就是魔界了。”
　　但见千里烟波中远远地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巨塔，飓风在塔的周围低吟着，仿若吟唱着凄厉的挽歌。巨塔从地狱深处生出，高高耸立，直达云端，远远望去仿佛一个死亡漩涡，六合八荒内的无尽死气缓慢地向它聚拢而去。
　　“那座巨塔是魔族的六合塔，相传魔尊昊颉就在那座塔顶。当真是太阴森，太可怕。”曦太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必担心六合塔，我们此行直奔忘川，那块神玉就藏在三生石畔。”玉琅说道：“但这里毕竟是魔族地界，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们两个怕什么，灵渊仙子自然会护你们周全。”宸星以手支颐，淡淡笑道。
　　“当然！”我轻咳了一声：“斩妖除魔什么的，我可是最拿手了！”
　　一路上翼龙安静地驰骋着，倒是果真遇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妖魔。
　　本仙子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神仙——万里月华如练，我挥舞着手中之剑在龙车前方狂行怒斩，碧水剑流光飞转，剑气凌厉迅猛，直直斩向拦路的妖魔。
　　一路下来，算起来已经杀死了三只巨大的九头蛇妖，十几只面目狰狞的恶鬼，还有几百只青面獠牙的人蝠——待到夜色悄然而至的时候，我已经打得十分酣畅淋漓，手中那柄碧水剑早就沾满了鲜血。
　　“阿渊，到我这里来。”宸星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前面的那两个车夫，你们也赶紧上来。”
　　听得他这般吩咐，我毫不犹豫的纵身而起，凌空踏步跃上了座驾。
　　曦太和玉琅虽然嘴上嘟囔着：“谁是车夫了，我们可都是仙人！”，却也都乖乖地跃上了龙车，眼巴巴地将我们两人望着。
　　青衣曦太满脸崇拜得看向我，激动得有些结巴：“太太太子妃，您真的是太厉害，一路斩死了这么多妖魔。看您如此年轻就有如此修为，曦太实在是好生佩服！”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是凌绝师尊教的好，”说罢眼风里又瞟了一眼宸星：“你们不要叫我太子妃，还是叫我灵渊好了。”
　　宸星面色依旧如常，玉琅却瞪大了眼睛：“太子妃，您说的是蓬莱岛上的凌绝仙上吗？他从来不肯轻易收徒弟的！听说每次收徒弟，都要在四海八荒仔细挑选，专拣那几个最具慧根和灵力的。太子妃您能做他的弟子真是不简单啊！”
　　我吐了吐舌头，正打算虚情假意地谦虚客气一番，身侧的宸星忽地认真同我说道：“阿渊，你就坐在龙车里，不许出来。”
　　说罢一撩衣摆利落飞身而去，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十分飘逸自然。
　　我觉察到周围森然的妖气，偷偷向外望去，顿时吓了一跳。
　　夜色中一人身形挺拔而修长，四面八方的风肆意地吹着他的黑色披风，那张美丽妖异的脸如同浸着甘美的毒.药，传递出死亡的信息。俊俏的眉飞扬着，红色的双眸妖艳似血，透出淡淡冷意，整个人的身上仿佛隐藏着销魂蚀魄的强大能力。
　　他的身后是几十只高大的魔兽和万千亡灵。
　　前方大地微微震颤，似有无数亡灵在欢呼。那尖利的呼声中，有狂喜，有欲念，有压抑太久的杀气，有无穷无尽的怨念。
　　曦太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魔族最强的幻灵——紫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