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38、此情怜苦向谁寄(二)

　　“无忧……”端木清鸿瞧着自己的弟弟——在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波动中转瞬又恢复成一副痴呆木呐看着他的人——端木无忧情绪波动稍纵即逝，一切，似镜中花水中月，还未来得及人反映便已消逝。刚要覆上面前的人的手一顿，端木清鸿的手指，颤巍巍地凝结在半空，眼中一股怒火升腾，面上又似被一层冰霜覆盖，火舞冰封，当真是泪煎心灼，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莫要用那种表情看我……”端木清鸿痴痴地看着端木无忧，竟也呆了，“你莫要那样看我……”哆嗦着身子，端木清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极为痛苦地颤抖着，只是一味地喃喃。

　　端木无忧似听懂了他的话，极其苍白而安静地对着他笑了一下，幽黑无底的瞬子微微动了动，突地就凝住了，空气也似凝住了，端木无忧坐的床和端木清鸿站的地方仅隔两步不到的距离，两步之内，端木清鸿就那般安静地，细细的凝了他。明明是不带温度目光，端木清鸿却如同火烧火辣般，不敢看他，闭上眼睛，身体颤抖得厉害，半晌，终于被他这种安静得不带一点活气的目光灼烧得再也无法安分下去，大吼一声，狂乱的抱住床上的人的头。

　　“无忧……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看我……不要这样……”抱着端木无忧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想将端木无忧的身子揉碎，见床上的人闻若未闻般不理不睬，心里一阵绞痛，越发慌乱了，“……不要……无忧……不要这样……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风雨楼——不在乎端木府万宝斋是生是灭，不在乎找不到泊蓝骷髅皇帝怪罪，甚至只要你一开口叫我去死我也可以一声不吭……你打我、骂我、什么都好，就是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端木清鸿一边慌乱地撕扯着端木无忧身上的衣裳和绳子，一边迷乱而疯狂地吼叫，如濒临疯狂边缘的兽，绝望嘶喊中就那般地乱了方寸。

　　胡乱撕扯间，端木无忧的身子东倒西歪，原本有些凌乱的衣衫越发不整，连绑着他的绳子也渐渐松开了。端木无忧面无血色也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个颠三倒四神志不清几乎已经成了疯子的端木清鸿，痴痴呆呆，表情始终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端木清鸿死死地抓住端木无忧，僵硬地一遍一遍地说话，声音渐渐绝望而凄厉，渐渐地低迷了下去。

　　平地里炸雷惊起，原本朗朗晴空不知何时已变了天，风起檐角，乌云滚滚，摇落花红满地，一地青叶颓败，和着烟尘翻滚。暗室内两个疯子——端木清鸿抱着端木无忧，手指绕过端木无忧的头发，滑过他的颈项，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隔着布料仍旧可以感觉到怀里的身躯细腻而坚韧，略显单薄。

　　端木清鸿紧紧地靠着端木无忧，突然感觉到怀中人的手指似不经意地轻抬了一下，蓦地一个激灵，渐至死寂的瞬子里似掠过一小簇焰火，又似狂喜般地，连一句完整地话都说不出来，从喉咙里挤出微弱地咕噜的声音，怔怔地盯着端木无忧，嘴巴张了张，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无忧……”声音细小有若蚊蚁，几乎连他自己都未听见。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端木无忧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轻轻的触上那个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地、疯狂的人。顺着端木清鸿又哭又笑的脸，颤抖地，轻柔而缓慢地勾勒出一个刚硬地，消瘦地轮廓，一笔一划，像是要划尽这个人半生地爱恨情仇；一画一笔，笔上尽是无可奈何地幽怨苦闷，对上端木清鸿眼光幽幽，那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点燃被焚烧被太强烈的爱和恨毁灭成灰烬的瞬子，眼眸如暗夜里幽冥黯然。

　　“哥……”端木无忧神色亦黯然无色，嘴唇微微颤抖，几乎是挣扎般地喊出一个字，端木清鸿先是一怔，瞬间打着哆嗦，一时间竟然害怕起来。

　　端木无忧身体僵硬，竟也是害怕的。

　　“哥……”又一声轻叹，端木无忧颤颤地道，“哥……怎么会这样……”

　　轰——

　　乍然一声雷响，瓢泼大雨当天而下，雨打屋檐，淋湿枝丫树叶，落于地面，如断线的珠子激起叮叮当当的声响，不觉而耳，干脆利落不容丝毫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