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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晋时风流 ...

  •   公元354年,阿昭在休养生息了两年后,再次发兵。兵分三路,她自己领军攻博陵郡,北上燕郡,不但要将冀州北部收回,还剑指北平郡,意在将慕容氏赶回老家去;一路冉闵统领,自新兴郡攻雁门郡再西入朔方郡,意在并州;一路姚襄统领,自常山郡攻定襄郡,北上代郡,意在幽州。
      姚襄乃去年来到她麾下。他本是羌人,公元351年随其父姚弋仲降晋,其父死后,他率部与前秦多有攻伐,于公元352年单骑渡淮河去寿春见豫州刺史谢尚,谢尚同样没有带仪仗护卫,也不着盔甲护身,就布衣单巾与他会面,两人从未见过,却是一见便如认识许多年,很好的诠释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此语。
      姚襄与谢尚成为了好基友,但与扬州刺史殷浩却恰恰相反,殷浩相当忌畏姚襄,两人之间颇有一番挑拔、刺杀、陷害,最终兵戈相对,而得胜的却是姚襄。他杀败殷浩后,干脆率众北归,然后……与历史上自己单干不同,他来投奔阿昭了。
      当初阿昭听闻他来投也是诧异万分,结果姚襄说:“使君连冉永曾都能接纳,肯定也会收留我的。且仁祖对使君多有称赞,我信他。”
      “……”阿昭自然是收留了。
      谢尚字仁祖,乃谢安从兄(堂兄),他对阿昭多有赞言,估计是谢安和他说过什么。
      要阿昭说,冉闵本性其实是更适合做武将,政治智慧也就那么点,而姚襄不但擅武,还多才多艺,好学博能,且善于安抚笼络人,显然是个双商都高的人才。
      而阿昭接纳这些带着家人部众一起来投的人都有个前提:我接纳你们,且都量才而任,属性是文的给我做属臣,属性是武的给我做战将,但凡任职的都会给予权利与兵卒。同样,你带来的人也都要按我这的规矩办。
      是普通族人,与当地百姓一样登记户籍,会种田的去种田,会养牛马猪羊去养牛马猪羊,总之都是用双手挣饭吃。是兵卒,那一律打散重新编制,然后派遗军医、训导员,给你们从身体到灵魂都撸一遍,而后训练、训练、训练……
      如此几年下来,兖、青、冀三州在阿昭的治理下,百姓安心种田过日子,兵卒流汗流泪被训练,算得上是焕然一新,田地里是青青的苗禾,军营里是令行禁止的精兵,仓库里满是粮食布帛。
      三路大军出发,基本没有遇到大的阻碍。阿昭是个信奉拳头力量大的人,所以从不搞什么以少胜多,三路大军都是两万精兵,兵马粮草充足,临行来对冉闵、姚襄道:“此去,胜,你们有功,败,你们无能!”
      一句话令得冉闵、姚襄都是脊背一紧,待到攻伐,每一战皆是提起十二分心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此,三路大军皆是旗开得胜,屡获捷报。
      四月,桓温转战至灞上,苻苌等部秦军退守长安城南,苻健自领兵六千固守内城,附近郡县则是纷纷向桓温投降,关中百姓牵牛担酒沿路迎接,许多老人更是疼哭失声:“没想过今天还能再次见到官军!”
      桓温抚慰这些关中父老,却不见关中俊杰来投,不由与帐下幕僚叹息:“某奉天子之命,统率十万精兵仗义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到某这里来效劳,这是为何呢?”
      刘峻顿时想起桓温伐秦前曾收到的郗昭来信,当下直言不讳:“您不远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关中士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来。”
      桓温的心思阿昭很清楚,得到阿昭提点的刘峻也一样清楚。若桓温收复关中,此乃旧都要地,晋室朝廷肯定不会也不能将此地给予臣属管辖,所以桓温得不到地盘,而且要攻下长安,他必然要大大耗损实力,反而令自己失去与朝廷较量的优势,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留敌自重。
      历史上这段对话发生在王猛与桓温之间,桓温亦因此认识到王猛乃大才,想收为己用,但王猛却没看上桓温,没有跟随其南下,待过得两年被苻坚请出了山。
      而现在,这段对话是发生在刘峻与桓温。刘峻自到桓温帐下,依旧一派隐士风范,从不主动做什么事,但只要桓温有问,其都会有妙策提出,往往切中要害,令桓温对其十分赞赏,现在桓温更是认为其有大才,更是信重非常。
      桓温进入关中时,正值麦收时节,他打算就地收麦,以解决军粮问题,干脆屯兵不前。
      苻健闻听晋军收粮,猜到恒温军中粮草不足,遂采取坚壁清野的方式,使得晋军粮草不继。
      六月,桓温被迫撤返江陵,并将关中三千多户百姓一同迁走。秦军随后趁势追击,结果晋军大败,伤亡甚众。
      而在北方,前燕慕容俊自慕容恪死后,并不信任慕容垂,而余下慕容评等才干平庸,并非阿昭对手,屡战屡败,一路后退,最后退回了老家龙城。
      七月,阿昭下令停止进军,同时也将捷报传回建康。
      如此,冉闵驻朔方郡,姚襄驻广宁郡,而阿昭笑纳了慕容氏留下的都城蓟城(北平郡),将治所搬来,又一次开始经营地盘。
      八月,朝廷下达封赏:郗昭进骠骑大将军、博陵郡公、开府仪同三司,加并州、幽州刺史,节制诸州军事。冉闵进征北将军,姚襄进镇东将军。
      桓温伐秦本有功,但与阿昭一比,既未得土地城池,最后还被追杀惨败,真真是有些颜面无光。
      于是公元356年,他再次北伐,并上书朝廷请求阿昭配合。
      阿昭依旧对桓温与前秦氐族的战争没兴趣,她觉得就让他们互相牵制,她继续收复北地好了。这回她没有亲自领兵,而是派冉闵自朔方郡南下,将并州全部收入囊中,姚襄则北上,将幽州西部吞下。
      八月,桓温兵至伊水,收复洛阳。他进入金墉城,拜谒先帝皇陵,并设置陵使修复皇陵。
      此时的前秦之主是苻生,凶残好杀,是有名的暴君,闹得内部矛盾重重,眼看晋兵攻来,国内一片混乱,苻坚联合兄弟臣属,废了苻生,自己登位,然后集结部众,固守长安,要与桓温决一死战。
      而桓温此次并未如历史上那样收复了洛阳后就班师南回,许是因为受到北方阿昭屡得城池土地的刺激,他率军攻向长安,想一举收复司州。
      此刻前秦前有桓温,后有冉闵,可谓腹背受敌。也许是苻坚指挥了得,也许是生死存亡之战,秦军竟悍勇不畏,致使桓温久攻不得。耗时两月,眼看天气越发寒冷,桓温无奈南回,并将三千多家归降百姓南迁至长江、汉水一带。
      桓温返回荆州后,先后命部将剿平蛮贼文卢、妖贼李弘,将首级传送建康。但与此同时,收复的洛阳等地又被苻坚攻占。

      ◇◇◇

      公元356年年尾,阿昭被郗鉴一封家书召回京口,即是为着年节,也是为着商议阿昭的婚事。
      阿昭已年满十六岁,虚岁十七,正是大好年华,可成婚矣。
      这日,郗鉴召集了郗愔、郗昙、郗超再加阿昭,一起商议她的婚事。
      阿昭看着目光炯炯的注视自己的大父、伯父、阿父、兄长,颇有些无奈,这可都是为着她的婚事而被大父召回来的。
      郗鉴首先发话,“有意与郗氏联姻的世家颇多,提出的子弟也都是优秀才俊,绝无敷衍之意,是以我们也得慎重问问你,心中可有中意的?”
      尽管阿昭现在地位比公主更高贵,权势、威望之高,可说当世没哪个小郎君可堪匹配,但为着家族利益,还是有不少的世家愿意拿出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来联姻的。
      阿昭摇头,“没。”
      在坐几位顿时看着阿昭的目光有些古怪了,这等青春年少,又身处众多优秀儿郎之中,竟然没有个动心的?
      郗鉴再问:“那这些来求亲的世家子中可有合意的?”说罢,将一张张画像摆到阿昭面前,还一一为她解说每人的家世、年龄、品性、才干等。
      阿昭看着面前的画像,只觉满头黑线。想不到,到了古代竟然也有遭遇逼婚的一天。
      郗鉴看着孙女目光虽然看着画像,但神思显然不知道遁游到何方了,只得再问:“那你是让我们做主为你挑?”
      包办婚姻!阿昭脑海里顿时就闪过这个词汇,还没来得及说话,郗超却开口了。
      “官奴与阿羯都在你身边,你看他们如何?”
      “挺好的。”阿昭对这两人挺喜欢的,“但是……”
      “那些你没见过没了解的世家子暂不说了,但官奴、阿羯却是自小相识的。”郗超一摆手直接给阿昭建议,“王家与谢家都曾对我透露,官奴、阿羯都曾写信回家,想请长辈向你提亲,如若你有意,可从他二人中择一成婚。只是我们必然不会令你外嫁,那么官奴入赘郗氏是完全可能的,无论是王氏宗族还是姑父、姑母都不会有意见,但谢氏却不大可能舍得阿羯,如果你一定要取中阿羯,只怕要付出颇多代价。”
      阿昭没想到郗超会一下说这么一大堆,顿是窘了窘,最后还是道:“大父、伯父、阿父、阿兄,我无意成婚。”
      诸人皆一惊,“这是为何?”
      阿昭将面前的画像全都收起放置一旁,然后与诸亲人一一分说自己的理由:“首先,我的婚姻人选必然出自高门士族,但与此类人成婚将来很可能产生后患。”说罢阿昭停顿了下,看几位亲人表情,显然也都明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患。
      “可我们要是从小士族或庶族中挑选,那绝对会是满朝震动,而后满朝弹劾反对,目前我还不想站到全士族的对面去。”阿昭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叹气,因为在历史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这事还不是发生在士族最显贵、门第最森严的魏晋,而是再往后一点的南北朝。
      南朝萧齐时王源嫁女给富阳满氏,遭到沈约的弹劾“高门降衡,虽自己作蔑祖辱亲,于事为甚。此风弗剪,其源虽开,点世尘家,将被比屋,宜置以明科,黜之流伍,使已污之族,愧于昔辰;方媾之党,革心于来日。臣等参议,请以见事免源所居官,禁锢终身。”
      这个为了钱财把女儿嫁给庶族满氏的王源,是要直接罢官去职,再来个终身囚禁的。
      还有一例,是北魏崔巨伦之姑反对侄女下嫁卑族。
      《魏书•崔辩传附崔巨伦传》载:
      崔巨伦姊“因患眇一目,内外亲类莫有求者,其家议欲下嫁之。”巨伦姑赵国李叔胤妻,高明慈笃,闻而悲感曰:“吾兄盛德,不幸早世,岂令此女屈事卑族!”乃为子翼纳之,时人叹其义。
      这里为了不让瞎了一眼的高门贵女下嫁,干脆让自己的儿子娶回来。
      只从这两件事,可看出士庶之间的界线划分得何等严明。
      若这两例大家没啥印象,那还有个著名的故事《梁祝》。
      这也是个典型的士庶不婚的悲剧。
      尽管出身庶族的梁山伯为了娶出身士族的祝英台,努力做了官当上了一县之长,但是士庶不婚简直就是王母娘娘金钗划下的银河,凡人是渡不过的,祝氏自然是取中同阶层的马氏,宁肯女儿去死也不会让女儿下嫁梁氏的。因为同意婚事,那倒霉的是全宗族。一个女儿和全部宗族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而且祝氏只算小士族,跟郗氏、王氏、谢氏这等顶级门阀是完全不能比的,所以阿昭的婚事虽只是郗家的事,但一个弄不好就成了全士族的事了。
      “我们郗氏自然不可能与庶族通婚。”郗鉴完全不会考虑这种事,“但阿遂也不至于因担心后患而不婚?”
      阿昭摇头,“其二便是我很忙,实在没有时间与心力来与一个陌生人经营婚姻家庭,更不能娶回一个人当摆设摆在家中,那于其不公,而其若不满,那甚至会令郗氏与其家族结仇。”
      听得这话,郗鉴几人沉默,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小事,有几家是夫妻恩爱和谐的,大多相敬如宾,少数冷落嫡妻,但反目成仇的到底是极少。但这却是阿昭源现代社会对于婚姻的基本原则。
      但阿昭又接着道:“其三则是因我为女子,只要成婚,虽然我不会愚蠢得以夫为天以至受制于人,但必然要孕育子女,而生产于女子来说,生死之间一线之隔,我不愿冒险。”
      生产之险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此生有很多的事要做,她不想也不能再分出精力来养育儿女,至于那些婚姻与事业皆成功的,也不知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做戏,但阿昭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至少目前她要做的事绝不可能让她再兼顾儿女。说什么交给亲长抚养,却不知生而不养,岂谓父母!况且如果是她的儿女,日后便是她的继承人,但继承人何等重要,随便丢给别人就能培养出来吗?
      而生产之险这个原因顿时令得郗鉴几人心惊肉跳。
      这还真是一个大危险!
      他们身为男子,觉得女子成婚生子乃是理所当然,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这会阿昭一提出,直令得他们心生恐惧。
      只这一个原因,就足以动摇他们想让阿昭成婚的心思。
      因为郗氏现在正是一艘于大海上乘风破浪的大船,海的对岸已可见金碧辉煌的所在,但阿昭就是这艘大船的总舵手,若她半途夭逝,那这艘大船躲不过海中风浪之险,也逃不出翻覆的结果。
      几人沉默了片刻,郗鉴道:“你不成婚便没有子嗣,这日后继承之事……”没有后嗣是可以过继,但日后阿昭的成就实在难以言述,她的继承人必然不是简单的事,就怕会惹得家族生祸。
      阿昭目光却看向郗超,“可从阿兄、阿弟的后代中择优取中。况且我肯定长寿,继承人大约是孙辈的事了。”
      郗超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对上阿昭的目光,终是没有说话。
      “可你一生无婚无子,却也太过孤单了。”作为父亲,郗昙终是心疼女儿的。
      “阿父放心,我怎会是孤单。”阿昭摊开双手,然后再缓缓握住,“阿父可知,我左手握着理想,右手握权利。”她将双手握拳,眸中瞬间射出灼热慑人的亮光,“人生道路上,我已握住了最想要的,还有何可求的。”抬眸目光扫过一圈,“况且还有诸位亲人在侧,我已心满意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晋时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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