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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追悔莫及无缘分(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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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银山,山麓小楼。
箜影正坐禅养伤,今日是重新封印水无月的日子,需耗费大量法力和元气,容不得半点懈怠。“妖道,你休想练成长生术。放我出去!”水无月砸着光壁,硬是没半分动静。箜影稍瞥了一眼,继续打坐:“你还没放弃吗?他们找不到你的。其实你早就死了,何必纠结死后被我利用的事。”“就算我死了,我也恶心你。”水无月看着娇弱,但骨子里透着强大的韧性。箜影懒得多费唇舌,只静心说:“我虽坏事做尽,可我至少敢作敢当不狡辩。反而是那些翩翩公子,王公将相,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就说你喜欢的那个颜亦晟,知道你是鬼之后,可有找过你?还有,你可知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哼!无知。”这句话刺痛了水无月的心,亦晟,难道你果然是凉薄之人吗?箜影怕吵,索性将水无月收进法袋,以便安心养伤多恢复些元气。
南夜从冥界安然归来,与慕辰他们会合。“黑白鬼使,我想亲眼看看绿萝的记忆,可有办法?”白鬼使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简单,我们有观世镜。本来这观世镜是不能带到俗世的,不过阎罗既然让我们来协助你们,那就不用在乎什么死规矩了。”他张开手,一盏刻着猛兽獠牙的铜镜凭空出现在绿萝面前。黑无常解释:“绿萝你闭目盘坐在观世镜正前方,我来施法。你的记忆会呈现在镜中。”绿萝点头,拽起裙摆端坐好,白无常正要施法,忽听脚步声……
乍看之下,竟是颜府大公子颜亦晟。南夜摁剑飞起,一步跃到他面前,亮出半截幽鬼剑:“你竟然还敢来见我们?”颜亦晟一身素衣,看得出来是乔装打扮溜出来的:“各位,你们真的误会我了,昨晚的事我毫不知情。”绿萝看不下去,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劈头一个耳光:“负心汉!刽子手!下贱!姐姐如果没遇到你,也不会死,可恨的是你到现在还装不认识姐姐,我要杀了你。”说罢,就要冲上去,幸亏陆瑶华拉住。颜亦晟实在不懂:“你们都说我认识生前的水无月,可我真没有印象,绿萝又说我杀了无月,这从何谈起?”“你还想骗我们!”绿萝气的脸都红了。“你们住手~”白无常喝止,颜亦晟一看身后走来的黑白鬼脸,吓得半退一步。“你看得见我们?”黑无常眼睛一亮。“你们是……阴曹地府的无常鬼?”“神奇了,你居然是半个猎鬼师体质。回归正题,他们既然说你和生前的莫浅熙认识,那就一起通过观世镜来证明吧!”“观世镜?”颜亦晟犹豫之下,决定一探究竟,那么多的疑难终究要找到答案。
十米之外,韩树臣隐蔽在树干上,他本想出手,但隐约听见什么观世镜,于是暂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观世镜慢慢浮现出绿萝的记忆,颜亦晟也进入了她的精神世界,拨开重重谜团,真相正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白兔面具,画面中的女子是水无月和绿萝。无月青涩的笑意仿佛春日绿叶上的朝露,明媚剔透,她爱惜地捧着面具对绿萝说:“这是亦晟送的面具,他是个儒雅公子,喜爱药理。”画面中无月多次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可为什么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
忽然,画面突变,满街都是彩灯行人、摊贩都在卖月饼,看样子是中秋佳节。他顺着绿萝的回忆到了颜府大门:“怎么会到我家来了?”只见绿萝的幻影从他身边走过,怀里捧着点心盒。他跟了上去,抬头一看:“这里不是父亲的书房吗?”他见绿萝拐到了后方窗户,也紧随上去,只听惊天大秘密。颜文昌和箜影的谈话内容他一字一句听得格外清晰,还没等他震惊,场景已经转到了绿萝被追杀的巷弄。韩树臣按剑狂追,绿萝踉跄地逃命,最终一剑封喉,血溅当场。“不,不要!”颜亦晟惊呼,却无济于事。他猛然睁开双眼,仿佛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噩梦。
深秋风凉,颜亦晟却被惊得满头大汗,他愣在观世镜前,仿佛失了魂魄,俊雅的面庞僵硬而又惨白,他无法接受,颤抖着双唇:“那些事情都是……都是真的吗?”白无常收起镜子放入袖中:“这观世镜乃冥界至宝,可在其中看到来世今生,怎会有假?”“这下看你如何狡辩?”绿萝气呼呼地喊。南夜走到颜亦晟面前,厉声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母亲如何死的而你又是如何帮你父亲杀了水无月的?!我劝你最好交代出无月的下落,否则我让你给她陪葬!”颜亦晟浑身无力,跪倒在地上,一言不发:这就是真相,我父亲换心窃命杀了母亲,又让我杀了无月,这就是我要找的真相[颜亦晟读了绿萝的记忆,知道颜文昌杀母亲的真实目的,也知道了自己和水无月相识,也知道水无月是被颜文昌所害。]……
韩树臣看到了观世镜中的显像,恍然大悟。原来颜文昌一直在骗他!南夜拽着衣领:“颜亦晟,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说出无月的下落,今日她就会被箜影封印,封印了再想找到她就如同大海捞针。你明不明白?”此刻,颜亦晟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难以挣脱。南夜恼怒,抽出幽鬼剑想用威胁逼他就范,韩树臣以为要伤他,跳出树丛,随手过了两招将颜亦晟救走。“可恶,居然没发现韩树臣也在。”慕辰喊道。绿萝再次看到手刃自己的仇人已不像昨天那般惊慌,但脑海仍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下怎么办?颜亦晟被救走,我们到哪找箜影?”陆瑶华烦躁不安。“黑白鬼使,麻烦你们去找箜影的气息,你们是仙体,感应秽气邪念的能力是我们的好几倍。”“那你们呢?”“我们去追踪韩树臣他们,我想韩树臣应该知道无月下落。兵分两路,几率也会相应大很多。”“好,就这么办!”
时间紧迫,分秒必争!
清瑶溪河边小别苑。
颜亦晟昏睡在床榻上,嘴里一直念着:“无月~无月~”韩树臣打开窗,一缕光映在昏暗的房间。“无月!”颜亦晟突然惊醒,整个人弹了起来,额头上全是汗。“我要去找无月,我要去找她,对不起对不起。”他变得语无伦次,因为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韩树臣拦着他:“亦晟,你疯了!”“我是疯了!”他瞪着双眼,没了往日的儒雅,“韩树臣,是你杀了浅熙的妹妹小芷,是你!”“你听我说。”韩树臣何尝不内疚不自责,“当初,大人跟我说你得了和他一样的病,需要换心窃命,而莫浅熙就是千年难遇的阴阳之体,她的心脏能让你活下去。我很怀疑,于是偷偷请了大夫给你诊断,可大夫也说你命不久矣,我不得不信,所以……”“所以你是为了救我所以才杀人?你在恶心我吗?”“我说过,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学生,我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你身上,你说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如弟弟的你死去。”“哈哈哈……”颜亦晟苦笑,“弟弟?你可知我害死了我最爱的女子。而这一切,都是父亲和箜影的阴谋,他们狼狈为奸,一个为了无月的血,一个为了无月的心,而我就是那个刽子手,而我对这些一无所知[颜亦晟和韩树臣对质]!”颜亦晟眼眶泛红,他颤抖着肩膀怀疑着眼前的一切。“我问你,是我亲手杀的无月吗?”韩树臣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沉重地回答:“是。”“那……”颜亦晟喉咙干涩,“那无月的心脏是在我这里还是父亲那?”“我看见箜影把心脏放入了你的体内……”眼泪簌然而下,颜亦晟摁着心口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他咬牙问道:“我的那些记忆呢?从我认识无月到杀了她的那些记忆去哪里了?”韩树臣真的不愿意看到颜亦晟崩溃的样子:“你不会想知道的……”“我问我的记忆呢?!如今真相大白了,你还要瞒我什么?”“正因为真相大白,我怕你知道了会受不了。”“呵呵,现在我已经什么都受得了了。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对峙了半晌,韩树臣缓缓拿出一个锦袋搁到他手中,面如秋霜:“吃下去,你被封锁的记忆统统都会回来。你确定这么做吗?”颜亦晟二话不说拆开锦袋,将里面的药丸咽了下去。他渐渐感觉到头晕目眩,“哐”一下摔到了地上。韩树臣将他扶至床榻,望他:“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韩先生只好尊重你!”
时至黄昏,南夜一路追到了清瑶溪岸边,可就没了踪影。正苦恼之际,韩树臣站到了他们身后,主动告知:“水无月在古银山西面山麓。”绿萝恨恨地回答:“你杀人不眨眼,你的话我们才不信!你们杀了我和姐姐,我要以牙还牙。”“信不信由你们,至于报仇,等你们救出水无月再说,我会在秋烟庭等你们!”说着,一个空翻消逝在眼前,绿萝正要去追,南夜挡住:“找无月要紧。”“你不会还相信他们那伙人吧?”正踌躇不定时,黑白无常来了:“有结果,古银山那边有一小缕不易觉察的秽气。”慕辰道:“看来韩树臣所说不假。我们赶紧出发!”“你们法力还未完全恢复,我和黑鬼使先去古银山探路,你们跟上。”“好,有劳两位鬼使!”南夜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默默祈求无月平安无事。
高高在上的颜府,清寂了许多。颜文昌下轿,脸色僵沉,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的怒气。他直直冲进书房,一拳头砸向书桌,砚台上搁着的毛笔颤了两三颤。“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呼喘着大气,两个嵌在眼窝里的眼珠都要滚出来。“大人,喝茶~”管家趋身上前递去热茶,不料颜文昌横手一挥,将整个杯子掀翻,滚烫的茶水扑到管家脸上,“啊~”管家捂着脸,烧痛感从头顶传到脚底。颜文昌吼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是~”管家忍着剧痛颤声回答,连大气都不敢喘。
颜文昌侧坐在高椅上怒火万丈,那颗心早已被权势金钱所蒙蔽:这蠢笨如猪的义阳王,放着九五之尊的皇帝不做,偏偏要做闲云野鹤的王爷,愚不可及!前些时日还意气风发地说要为平妃报仇,为自己正名,今天找他商议却矢口拒绝,说什么还是喜欢逍遥自在的王爷身份,只要坐到了那把龙椅,整个天下都尽在手中,何愁美人美酒,这岂是一个王爷能比的?简直愚蠢!颜文昌拍桌立起,把书桌上的卷轴公文全扫到了地上:“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既然你义阳王没胆量做,那就由我颜文昌来坐。你和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现在想下船,除非死!”那双锐利如刃的眼睛映着烛光,他颜文昌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挡。“来人!”“在。”“公子和韩先生呢?”“他们还未回来……”“什么?”颜文昌心想凭韩树臣的武功无论刺杀成不成功,这个时辰也该将颜亦晟带回来了,他心下一惊,自己的命还系在颜亦晟身上,决不能出岔子,他发号施令,“立刻集结府上一半侍卫,全城搜寻公子和韩先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还不快去!”颜文昌捏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禀告大人,曹公公求见!”“不见!”话刚出口他发现了问题,皇帝那儿还需曹公公的帮助,此刻撕破脸不见得是件好事,他喝住家仆,吩咐说:“把这个交给曹公公。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一沓银票和一小包药物递到了家仆手上,家仆亦不知是什么只乖乖听令行事。
林跃然照着颜亦晟的话,早早到了颜府外围埋伏,果不其然,瞧见了曹公公鬼鬼祟祟进了颜府大门。他命手下捕快集中精神,过不了一盏茶时间,就见曹公公鼠头鼠脑地溜出来,还谨慎地揣着袖子。林跃然和捕快一路跟踪,到了一条僻静小路,眼看四下无人是动手的好机会,于是招手示意捕快行动。曹公公全然没发觉自己已被跟踪,还时不时偷看几眼袖口里的银票,笑得不亦乐乎。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双手双脚瞬间被麻绳捆住,硬是被拖到了县衙的地牢。一盆冷水浇头而下,曹公公猝然惊醒,放眼四周,昏暗阴湿,污秽的墙面也不知是血迹还是什么。“你醒了,曹公公。”林跃然双手环臂,玩味地瞅着眼前这位。“你……你们是什么人?”曹公公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地问,但言语中的惊慌一听就能感受到。林跃然拿过银票和那包小白粉:“我们是谁你稍后就会知道,现在是你要回答我的提问。这两样东西是颜文昌给你的吗?”“哼~”曹公公扭过脖子,不搭理他。“哟,没想过公公还有点男子气概,我跟你实话说了吧,颜文昌谋权篡位的事我早就知道,此事一旦被揭发,他身边的人无一能逃,而你是被我手下当场抓住,如今人赃并获,我劝你趁现在还有点价值尽快说实话。”曹公公一听到谋权篡位四个字就吓得一个寒噤,但仍抱有侥幸闭口不言。林跃然眉毛一挑:“好,有骨气。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骨气?”他转身放话,“上官翎,撬开他的嘴,别害怕他疼!”“好的,大人。”
上官翎拿着长长的细针一步一步靠近,曹公公大惊失色:“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上官翎不吃这套,对付小人自有对付小人的方式。曹公公见吓不住他,而那细针离他的眼珠越来越近,已然触碰到了睫毛,他惊呼:“住手,我说我说……”林跃然蔑笑:“刚才曹公公不还是硬气的很吗?怎么我转个身的时间就投降了!”曹公公抱着脑袋,磕头请求:“大侠饶命,我若说出真相,求大侠饶了我~”“那得看你说的真相值不值你这条命了。”“值,一定值!”曹公公哆哆嗦嗦,吓得不轻。“上官翎,取些笔墨纸砚来。”林跃然的意图很简单,“曹公公,我要你把所知的内情一五一十招供出来,如若有假,你就死在这牢里,看见墙上地上的血迹没,那些都是死掉的囚犯所留下的痕迹[曹公公被林跃然抓获,吐露颜文昌谋权真相]。”“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一大把年纪的曹公公此刻哭得老泪纵横,都怪自己贪财不要命,落得个如今地步。
林跃然在庭中等候,上官翎拿着一纸认罪状递上前:“大人,他全招了。里面还涉及一些高官,大人官阶怕是……”他接过认罪状:“无妨,我自有打算。”
秋月悄然跃上了树梢,月光清冷而又柔软,如山间流水一般穿过窗棂倾泻在床榻上。颜亦晟吃下了药之后一直昏睡着,被封锁的记忆正涌现在他脑海[颜亦晟的记忆]。
五年前初春,瑞雪之后万物复苏,枯黄的山野生出勃勃绿意,清瑶溪边的垂柳也发出鹅黄色的新芽。较之冬日叶落花残的景致,还是觉得春天百花争艳提神。那时的颜亦晟不似现在这般谦和文雅,男孩子该有的调皮在他身上也有。这不,一等韩树臣和父亲没注意,就揣了本中药大全逃出府去了,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父亲不喜我学医,我偏要学给他看。如今一些常见的病我已能医治,等我医术再精进些就得研习疑难杂症的医法,我就不信人生在世就非得做官才能活。”颜亦晟边看医书边自言自语,“好多草药我只见过晒干后的,却没见过生长时的模样,我得去山地上找找。”他提腿就跑,无意间到了荒郊花田。
与一般的公子哥不同,颜亦晟虽受各种管束,但他隔三差五溜出府去上山寻找药材,所以到这种荒地里来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蹲下身,睁大了眼睛寻找,嘴里嘟囔:“这药草喜欢潮湿的地方,边上就有一条山泉,应该能找到啊~”正全神贯注找着,忽闻身后山上石头滚落的声音,隐约之间夹杂着一小女子的喊叫。他连忙收好医书,跑过去看看情况。
“哎哟,疼死我了~”一女子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颜亦晟越过一人高的草丛,发现了她:“姑娘,你没事吧?”女子撇头看过去:“我没事。你是谁呀?”他急忙作揖:“在下颜亦晟,不知姑娘芳名?”女子眨巴眨巴眼睛,嗤笑:“还芳名?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我叫莫浅熙~”她说着话,将散落在地的药草拾起放到药篓,“诶,看你穿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一人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了?”颜亦晟蹲下身帮她一起捡,嘴角扬起:“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个小女子不在家学绣花女工,跑来这采草药做什么?”“此言差矣,我可不是小女子,我呀以采草药为生,爬山登崖都难不倒我,更何况这点荒山。”“这么厉害!”颜亦晟喜笑,他见过的女子不是娇娇怯怯就是刁蛮任性,还从没遇到过这般开朗的人。“我可跟你说了,那你呢,来这干嘛?”“我来这找一些草药……”“你和我一样是采药的?”“不,我是大夫。有些药我没见过,所以就来山上找找。”莫浅熙盈盈一笑:“大夫?哇,大夫可厉害了。我以前也想做大夫,可是只因女儿身,不过想来采采药也挺好的,我把药采好,病人吃了就能恢复,和大夫救人殊途同归。”颜亦晟心中一暖,学医这么久身边从没听到过支持他的话语,莫浅熙是第一个夸赞他的。
“对了,你要找什么草药,兴许我能帮你。”莫浅熙弯着双唇,明眸如水。“哦,我要找这个。”颜亦晟将书翻到那一页,指着说,“这叫商陆,多生于疏林和山沟等地,它的根能入药,有很好的祛痰止咳的效果,但我从未见过实物,所以才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莫浅熙满眼喜色:“你运气真好,我的药篓里就有商陆,呐~”她翻翻找找从底下拨出一株绿叶红茎的植物来,“这就是你要找的商陆,我们俗称地萝卜,值钱的就是这根茎了。”颜亦晟喜上眉梢,他对照着书本一一核对,又亲自摸了摸叶子:“原来是这种带光滑釉质的茎叶。”莫浅熙看他像个书呆子,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喂,我药篓里的草药你认识几种?”颜亦晟尴尬:“其实我虽是个大夫,但只会写写药方,真要认药还差些火候。你这里面的药我只认识半数。”“没关系,我来跟你说。”莫浅熙拽过篓子将里面的草药通通倒在了地上,“这是荨麻,你那书上应该也有记载,它有毒性,不过亦能治风湿。这是龙葵,有保肝健胃的功效。这个是乌袍,果实可以吃哦~”说着摘一果子丢进了嘴里,“你要吃吗?”颜亦晟认真听完,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止不住皱起小眉头,尝了一颗:“诶,酸酸甜甜的。”他不禁欣赏起眼前这个小女子,“你理解这么多草药,真的可以出师当大夫了。”“哪能?我呀不过是采药久了,又跟药铺老板耳濡目染,才知道了点,跟救人的大夫比我差得远了。”颜亦晟抿嘴微笑,这女子可真招人喜欢。
俩人并排坐在石坡上吹着山风,今天的心情格外愉快。“时候不早了,我还要继续采药,先走了啊~”莫浅熙背起篓子,转身朝山上爬。“等等~”颜亦晟叫住她,“你明天还来这吗?”“当然了。你下山小心点~”“你也是,别再摔了。”颜亦晟一直看她钻进山林,目光却舍不得挪开。
时候不早了,颜亦晟心满意足地下山。“亦晟,你去哪里了?”韩树臣在街上找到他,将其带回颜府。“韩先生,我们来下棋如何?”韩树臣奇怪,他今天怎么特别开心。
花田初遇,莫浅熙的一颦一笑已深深烙印在颜亦晟的心上,她扎着两根麻花辫,唯一的装饰就是两条蓝色的发带。身上粗布麻衣,没有多余的布料,方便她上山采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灵气,看上一眼,只觉纯净温柔。
这便是颜亦晟和莫浅熙的相遇,注定了一场悲剧……
望月之夜,格外明朗,洁白的月光给黑暗的大地点上了一盏灯。
“浅熙!”颜亦晟从记忆的深海中挣脱醒来,他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跟浅熙相遇相知相爱的一切,为什么动手杀她的原因,还有为什么会忘记她的真相,他都记起来了。韩树臣闻声推门而入:“亦晟,你……还好吗?”只见颜亦晟紧贴墙壁抱头痛哭,散落下来的头发粘在脸颊,看起来着实落魄。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韩树臣在五年前见过很多次:“我说过你承受不起这段记忆,你何苦自寻烦恼?现在,你知道了所有事情,还有勇气去见她吗?”颜亦晟啮咬着嘴唇,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我的这双手杀了浅熙,我用刀刺进了她的胸腔,是我……是我……”他几近崩溃嚎啕大喊,韩树臣摁着他肩膀使劲晃:“够了,你杀她是因为中了箜影的蛊心术,错不在你!”“可我为了逃避这件事,跪在箜影面前求他封锁我的记忆,我该如何说服自己?我该……如何原谅自己[颜亦晟的肮脏记忆:1、记起和莫浅熙如何相遇2、记起自己如何杀她3、知道自己体内的心脏是水无月的4、知道父亲颜文昌杀人窃命]?”颜亦晟摒开他的手,整个人魂不附体。阴暗记忆携来的沉重之感无时无刻不在压迫他的精神、躯体,无人能救,无药可救……
命运弄人,我用这双手杀了我最爱的女子,挖出她的心脏,把她孤零零地抛在荒野,我是恶魔,我比恶鬼还可怕!颜亦晟瘫在角落,一言不发,他没有资格喜欢水无月,没有脸面去见她。不,不该这样的,无月就要被箜影封印了,至少……至少我该去救她,我已经杀了她一次,不能再看她死第二次。他陡然站起,要冲出门去,韩树臣挡住:“你要去哪?”“我要去找浅熙,我想见她。别拦着我~”颜亦晟垂着眼眸,犹如一头失控的野兽。“我已经把浅熙姑娘的下落告诉南夜他们了,箜影也在那,你去能做什么?”颜亦晟呆滞的眼神定格在窗外的那轮明月,忽而朝后一仰,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