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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追悔莫及无缘分(下篇) ...

  •   崖壁生花听空谷,山涧游鱼叹自在。梦里佛陀知善恶,俗世凡人惹千愁。若人能知足常乐,也不会多了那些厉鬼冤魂。
      古银山,箜影遥望天空那轮圆月,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是午夜时刻,待封印完阴阳之体,他就可以再次炼造厉鬼,而这一次他只需一年的时间。想到这,他不禁放声大笑:“无虚、青崖,你们休想再阻止我,哈哈哈~”鬼魅般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深山中,越发渗人。“时间到了!”他取下法袋,将水无月放在画好的阵法中:“今天是你最后一次看到俗世的月亮了~”水无月抬头看天:“望月之夜,你要封印我?”箜影也不回答,正襟盘坐,看那样子是要开始施法了。水无月拼命叫喊:“南夜~亦晟~”唯听回音荡漾,不见半个生人。
      “满天神佛,遍地魍魉,修长生,练阴阳。彼岸花咒,在此解印!”术语毕的瞬间,狂风大作,幽蓝的夜空忽而袭来浓稠的乌云,它们成螺旋状聚集在无月上空,奇怪的是,月亮依旧明媚。“救命啊!南夜~”水无月敲击着光壁,焦急不已。柔软的云团倏地变成针尖状,直直刺入她的天灵盖。“啊!”一声嘶吼划破天际,她整个身体漂浮起来,碎骨般的剧痛从头顶游走全身。只见她额头上的彼岸花发出金色光芒,随后一片一片剥落,在风中燃烧。箜影见已解了一半,提起法力,做最后一次解印。水无月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疼痛,脑海中飞过一些零星的画面,她看到了绿萝、颜亦晟、颜文昌还有韩树臣。“啊!”剧烈的刺痛使得她无法集中精神回想,“救……救……”她低喃一声,没了声响。
      眼看花咒即将解开,箜影兴奋不已。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白影飞过箜影眼前,上去就是一掌。箜影正在施法,来不及躲避,只好单手接招,未料解花咒消耗了很多法力,这人的一掌又十分有劲,他被掌力击退半步,不得不暂时停止施法,水无月如羽毛一样降落在地上。“又是你,青崖!”箜影气急败坏,“今天你休想阻拦我!”他提腿上前,挥动拂尘,那拂尘变成蜘蛛网围拢住青崖。青崖面不改色,双手横斩,破出一条缝隙,成功脱离。“箜影,我最后说一遍跟我回琉璃山。”“我也最后说一遍,不可能!”青崖摇头,这个曾经的师弟心魔深重,无可救药:“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你为什么执着于练长生术?”箜影冷哼:“为什么?我亲眼看着父母死在我面前,人这么脆弱,这么无能,连一点病痛饥荒都战胜不了,我不想体验生老病死,我要长生!而你和无虚一次次打破我的计划,一次次把我推入绝望,我要杀了你!”“你刚才为了解开花咒耗费大量元气,现在跟我交手,你觉得有赢的胜算吗?”“那就试试看!”箜影固执偏激,任何人都解救不了他。
      高手过招之处,风云变色,树木被连根拔起,坚硬的岩石一掌劈下碎成沙石。箜影渐渐招架不住,青崖趁机发动琉璃阵,箜影自觉打不过,转身要逃。刚好黑白无常赶上,见势挥起哭丧棒,迎面一击打散了他的三魂七魄,并将其散落的魂魄禁锢在铜丧铃中。白无常看着法器说:“总算抓住箜影了[箜影被俘]!”“那我们赶紧去救水无月!”俩鬼使正欲离开,青崖唤住:“无常鬼使,且慢。你们要找的女子在那边,请随我来。”“看你仙风道骨,修为不浅啊,难怪能看得见我们。”他们边走边说:“鬼使说笑。箜影曾是我同门师弟,无奈误入歧途终不返,听说鬼使只管冥界,如今插手凡尘……”“哦,没事。我们会将箜影交至俗世衙门。”青崖点了点头:“俗世罪过俗世断,这是箜影最好的结局。”
      南夜他们途中中了箜影事先设置的陷阱,直到现在才赶到古银山。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陆瑶华沮丧地说:“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封印的最佳时间,恐怕无月已经……”南夜否认:“不,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这边!”正巧,黑白无常看见了他们:“南夜,水无月在这!”南夜一听,健步如飞,跑至跟前,接过水无月。看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这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女子,终于找到了!
      水无月被箜影所伤,足足沉睡了七天,南夜用白灵火焰才勉强维持她灵体的完整。“无月,醒醒~”“姐姐~”昏迷之中,水无月隐约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她尝试睁开眼睛,浑身却疲软无力,脑袋里也是浑浊一片,时不时泛起一浪一浪的绞痛。忽然间,四面八方传来了“哈哈哈”的大笑,这种邪恶的感觉,是箜影!“来,就让贫道将你封印起来,别挣扎了!哈哈哈~”他鬼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无月,倏而到了她面前。水无月目瞪口呆,满是惊恐:“不,不可以!救命……救命……”然而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南夜这几天不分昼夜地守在水无月身边,一边施法保护她的灵体一边铺床叠被,就怕无月又从他身边消失。只是他本身内伤极重,又加之连续施展白灵火焰,此刻已经累的趴在床头睡着了。
      “救……救我……”南夜猛然惊醒,见水无月拧紧了眉头,对被褥又撕又拽,表情很是痛苦,他握住无月的手,想要传递自身的温度:“无月,你还好吗?我在这里,别害怕!”绿萝在门外听见了动静,连忙推门而入:“姐姐怎么了?看她样子很难受……”“应该在做噩梦,一下子醒不过来。”“那姐姐若醒来,知道了颜亦晟和他父亲做过的事,会不会……”绿萝担心水无月能否经受得住真相。南夜沉沉地回答:“这件事暂时先瞒着水无月,反正等她复活后这些记忆会消失,又何必让她痛苦呢?”绿萝揪着自个的辫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保证那三个条件,姐姐就能复活,是真的吗[绿萝知道水无月可以复活的事,但不知以命换命。慕辰和陆瑶华去古银山找阳血]?”“当然了,这是阎罗亲口允诺的,不会有假。”绿萝显得有些怀疑:“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冥界就这么轻易答应你了,总有点不可思议!他们真的没有向你索取什么来交换吗?”南夜装作轻松的样子,笑说:“无论如何,我当猎鬼师都近两百年了,与冥界阎罗、鬼差也有一些交情,复活一人而已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只是你……”“我没事,待姐姐复活,我会遵照和无常鬼的约定,走上黄泉路去冥界。”“对了,青崖道长将箜影带去县衙了吗?”“带去了,如今就关在凤清县衙的地牢,黑白无常怕他再生事端,就把他的三魂七魄交给了青崖保管。”“那慕辰他们呢?我拜托找的阳血可有下落?”要想复活水无月,必须要有阳血,南夜自当挂念。绿萝为难地低下了头:“黑白无常曾用观世镜探索过箜影的记忆,没有关于阳血的消息,想必是刻意将其封锁。慕辰和瑶华姐姐已经去古银山找了,希望有所获。”
      话音刚落,水无月忽的坐起摁着胸口呼气,眼神异常错愕,她警戒地瞄了瞄周围,这是哪里?亦晟,南夜,绿萝,你们在哪里?南夜扶着她的肩膀,温柔以待:“无月,你终于醒了,太好太好了!”水无月怯怯地抬起头,恐慌的脸庞终于露出笑容,她扑到南夜怀里,啜泣:“南夜,你来救我了……”南夜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那么柔软,那么熟悉:“没事了,我会保护你周全。”绿萝在一旁边抽搭边拭去眼角的泪花:“姐姐~”她拥住无月,姐妹俩生前的亲昵和熟稔是这么温暖人心。
      “亦晟呢,他没有来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想找他解释清楚。”水无月虽伤心,但这一切与颜亦晟无关,所以她心里仍然挂念他。绿萝气不打一处来:“姐姐,那个伪君子他……”“咳咳。”南夜干咳两声打断绿萝的快嘴,“颜亦晟在你被抓期间从没找过你,对这种人你就不要再有念想了。”“就是!这大半个月,南夜为了姐姐东奔西走,一次次的差点丢掉性命才把你救出来,那颜亦晟做了什么?你还想着他!”水无月一听着急地搭着南夜的手臂:“南夜,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落入箜影手里,连累你……”“好了,你被箜影所伤,灵体不定,需要在这白灵火焰中多休息几天。”南夜扶她躺好欲走,无月拽住他的手:“等我恢复了,带我去见一面颜亦晟好不好?就一面,求你了~”南夜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执着,就犹如自己对水无月那般。他无奈点头:“好,不过你得好生休息。”“姐姐,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绿萝仔细关好门,一并退了出去。
      篱笆上的藤蔓已彻底枯萎,悲戚的冬天即将取而代秋。“南夜,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答应姐姐去找颜亦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伪君子是杀害姐姐的凶手之一。”南夜雕刻般的眉眼渗出一丝寒意:“你觉得我能阻止水无月吗?与其百般阻挠令她生疑,还不如让她见上一面,彻底死心。”“颜亦晟对姐姐死缠烂打,怎么让他死心啊?”南夜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绿萝看他这么有把握,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平稳了,感概道:“救回姐姐后,我的一大心事算是了了一半。”“那还有一半呢?”“我本想偷偷去杀了箜影、韩树臣、还有那颜家父子,这些人丧尽天良,心狠手辣,杀了姐姐和我,尤其是姐姐,被挖心放血抽魂魄,此等残忍的事都是他们干的,我怎么可以原谅他们?!”南夜哈了一口气,他也曾等产生过这些想法,可是随着找到水无月,愤怒的情绪逐渐被开心所取代:“绿萝,俗世的罪恶有俗世来解决,凡人犯的错也会由凡人自己承担后果,现在只要复活你姐姐,你也可以安然入冥界轮回了。不要被仇恨驱使,否则会变成厉鬼~”绿萝笑笑:“嗯,我明白。”
      秋烟庭,丝丝细雨飘在湖面上,晕染开一圈圈涟漪。韩树臣站在屋檐下,看远处山峦入了神:这么些天颜府的人到处追查他们,形势不容乐观,而颜亦晟一直失魂落魄,令他心忧。不经意间,南夜已然到了庭院,冷冷说道:“颜亦晟呢?”气氛忽然变的紧张。“你可以杀我,但求你放过他。”“哼,我今天不是来杀人的,有关于水无月的事我要找他说清楚。”“吱呀”门突然打开,站在门内的正是颜亦晟,他听见水无月的消息忍不住冲了出来:“无月救出来了吗?她怎么样?”南夜看他蓬头垢面,一脸胡茬,很是不悦,水无月居然会看上这种怯懦的男子。他甩开颜亦晟,冷语说:“怎么样,颜大公子在这秋烟庭呆的可舒服?”颜亦晟垂下胳膊,眼神游离。“我今天来有事与你说,箜影已经被抓关在县衙地牢,无月也成功救了出来。”颜亦晟听到这里低落到谷底的心情稍微回温了些。南夜继续说:“无月对你还有牵挂,她想见你。但是你们对她所做的一切无法原谅,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让她对你死心。”颜亦晟苦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问你,你可记得她的肉身被封印在了哪里?”南夜在凤清县找了几遍也没寻觅到肉身的所在,甚是苦恼。颜亦晟细细回想:“抱歉,我不知道。那时我被蛊心术所迷惑,杀……杀了无月后我就晕厥过去了。不过箜影应该知道~”“我们在他的记忆中找不到关于水无月的消息。”“那……我父亲想必知道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水无月会被复活。复活的条件之一就是找到完整的肉身,你懂我的意思吗?”颜亦晟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无月可以复活,太好了太好了!你的意思我懂,她的心脏我一定原样奉还。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想去一趟颜府。”南夜不想多说:“你想去哪无关紧要,我只要那颗心。现在跟我去见无月!”南夜不等他回答,径直扯着衣袖就走,韩树臣也远远跟着。
      颜府,全府上下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为了找失踪的颜亦晟忙的晕头转向,阿宝这次是真不知道公子下落,心里七上八下。颜文昌埋坐在书房,胸口憋着一口气随时爆发。十天了,颜亦晟失踪十天了,这段时间他心闷气短,身体差了不止一点:“颜亦晟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敢跟父亲作对。他若死,我也得死。我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大声呼喝,“来人,加派人手找公子和韩树臣,绑也要绑回来,打断双腿也要给我带回来!否则我让你们的脑袋搬家~”颜文昌呵斥,气的头疼。这些天就没一件事顺利的,义阳王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颜亦晟不知所踪,箜影也没了下文,可恶!可恶!
      脚步窸窸窣窣,越靠近水无月的居所,颜亦晟内心愈加胆怯,不知道见到无月该以怎样的心情去看她的双眼。南夜警告他:“记住,你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对你死心,否则她不会选择复活的。”颜亦晟整理端正衣襟,用哀伤的眼神望着那扇门:“我知道该怎么做。”他毅然走了进去,韩树臣后一脚也想进门却被南夜横挡:“我们在外面静候即可。”若被绿萝看见,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韩树臣心中有愧,只得收回伸出半步的右脚,在大门口等候。
      绿萝倚睡在门前石阶,听见了细微的响动,睁眼一看,竟是颜亦晟这个伪君子,她火冒三丈,揪住他衣襟作势要揍他。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南夜的计策,揍了他就露馅了,虽说心不甘情不愿但得收起脾气,只狠狠瞪了他两眼。颜亦晟倒也不还手,微微鞠躬作揖,推门而入。
      床榻上那个女子,安安静静的,似乎进入了梦乡,她身边围绕了一圈白色火焰,有种神圣的气氛。颜亦晟放轻脚步,缓缓坐到水无月的床头,从前的种种历历在目。他们在花田相遇,他们在溪边玩耍,他们互表心迹……而如今,一切都变了。水无月闭着眼睛,上扬的睫毛映着阳光格外明媚,那张清丽秀气的脸庞和从前一模一样,她安详地睡着,颜亦晟痴痴看她,不愿惊醒她的好梦。也不知在床头守候了多久,水无月渐渐睁开惺忪的双眼,只朦胧看见床前有一个人影,她揉了揉,是亦晟!“亦晟,你来找我了?”语气中满是欣喜与激动,她腾地坐起,水汪汪的眼眸叫人我见犹怜。这个声音,多么熟悉多么动听,是他深爱的莫浅熙在呼唤他。颜亦晟忽而眼眶微红,心中的悲痛汹涌而出。他不敢与水无月正眼相对,因为真的害怕想起那些往事。
      “亦晟,我知道你害怕我,因为我是鬼。但是我只想跟你说,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未掺杂过任何谎言。请你相信我!这样我就算下地府也无憾了~”水无月只想得到颜亦晟的信任。颜亦晟抹了一把脸,重整心情:“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我要成亲了!”此话一出,犹如天降霹雳正打在水无月的心上,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嘴唇:“成……成亲?和谁?”“长平公主,当今义阳王的掌上明珠。”他说的不动声色,像极了真的。水无月低垂眼眸:“是你父亲逼你的吗?利用你和长平公主联姻获得更大的权利。”她多么希望这件事单纯是因为颜文昌幕后搞鬼。颜亦晟不看她,淡然地说:“这事不关我父亲,只是我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长平公主。你我毕竟在一起过,我觉得有必要来跟你说一声,欢迎来府上喝喜酒,只是不要吓到宾客。”水无月刚愈合的心猛然被戳了一刀:“才这么几天你就……不,亦晟,别骗我了。”颜亦晟多想停止这些伤害她的行为,一次次,无论生前死后。可是为了让她彻底断了念想,只有这个办法。他站起身:“人鬼殊途,你一个女鬼如何跟我在一起?我不被你吓死已是万幸了。再说那长平公主是多么高贵,娶了她我就能平步青云,此等好事,我怎么能错过?”水无月不敢置信:“不,你不是这样的。你想做的是大夫而不是大官,你根本不在乎权势。”“够了,我们缘分已尽,就别再互相折磨了。长平公主才是我的归宿,不是你!”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如此冷漠的颜亦晟,水无月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娶长平公主。心口,一直绞痛,此刻疼的愈加明显,水无月摁着床沿,想哭却流不出眼泪。颜亦晟悄悄探过头瞥了一眼,全身拧转的思绪更加烦乱,多想抱住她安慰她,可是不行!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水无月盯着颜亦晟的眼睛,希望他能说真心话,然而事与愿违,颜亦晟只答道:“句句属实,字字真切。”然后打开房门,迈了出去。水无月伤心欲绝,捡起枕边的白兔面具朝门狠狠摔了去,砸到石阶上碎成了两半,俩人的心也一道碎了。颜亦晟侧过脑袋瞅了一眼地上的面具,大步向前。绿萝哼哧了他一声,急忙到屋里安慰水无月。
      走出庭院,颜亦晟看了眼头顶的天空,叹了口气:“她已经对我失望了,以后请你好好照顾她。接下来,我想去找箜影问一些情况,然后将心脏还给无月。”“好,我和你一起去。”南夜对他有戒心,想看他有什么花招。韩树臣隐约感到不安,亦晟想干什么?
      凤清县衙,林跃然正与青崖道长下棋,长平公主则端坐一侧观看。一扭头,颜亦晟来了,林跃然连忙起身拍了拍他胸脯:“你怎么好几天不见个人影?还变的这般落魄。”他打量一番颜亦晟的穿着,不禁好奇,“从前那个风度翩翩的颜公子去哪了?”颜亦晟无心说笑:“曹公公可在你手中?”“在,那日我们成功捉到了他,他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本想交给我伯父处理,但你应该还有未了之事,所以一直在等你。”“明天,将我们的计划实施。”林跃然一惊:“明天?这是否太过仓促?”“有林太傅在,何来仓促一说?”颜亦晟默默下了决心,他无法原谅颜文昌的所作所为,他无法原谅!“你可知一旦告诉我伯父,事情就再无转机。”林跃然提醒道,只见颜亦晟温文一笑:“已经没转机了,按我说的做。我现在相见一趟箜影,不知方不方便?”青崖捋了一把银白色的胡须:“现在的箜影没有三魂七魄,形如枯槁,需要我将其放回体内才能说话,贫道与你们一同前往。”“多谢道长。”
      阴湿的地牢晦暗无光,一踏入台阶,便传来一阵阵的腐臭和霉味,直叫人恶心干呕。箜影被关在最内侧的一个牢房,专门用来关押死囚,他堆在角落一动不动。青崖取出一墟鼎,对着念了几句,墟鼎里飘出几缕白烟,缓缓钻进了箜影的身体。青崖说:“如今他被黑白鬼使的锁魂链系着,使不出法力,你们不用担心。”
      只听箜影传来长而急促的呼吸声,多日沉睡在黑暗中,如今一点点光亮都令他眼睛感到刺痛,他左右挣扎,仔细一看发现是鬼差用的锁魂链,不禁大怒:“叫黑白无常出来,给我解开!”青崖悠悠地说:“黑白鬼使已到冥界复命,不在阳间。”箜影一见青崖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心中怒火有如地下岩浆喷燃:“你!你!你又一次破坏了我的计划,我要将你碎尸万段!”青崖叹气,他的善意终是被误解了:“你为了练长生术,杀人放火,坏事做尽,而后又被阳血反噬重伤,师父念你是他入门徒儿,好心劝阻,却被你狠心杀害。我作为你师兄,绝不会放任你胡作非为。若你有悔过之心,我便请求林大人带你回琉璃山面壁思过,终生以青灯相伴。”“面壁思过?”箜影反问,“我何过之有?练长生术怎么了?杀人怎么了?人都有生老病死,我不过是让他们提前体会罢了。哈哈哈……”青崖看淡世间凡尘,可真看见自己的师弟堕入歪门邪道,那颗心仍是不忍。
      箜影安静下来,思考着怎么解开这该死的锁魂链。南夜提醒说:“你不是有事要问吗?”颜亦晟沉到深渊的心在看到箜影时变得异常平静,他明明恨他,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可是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思绪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抬步上前半蹲在箜影面前:“我母亲之死是你一手策划的吗?”箜影斜扬起嘴角:“我与你母亲无冤无仇,何必杀她!事到如今,我就跟你实话说了,你父亲患有心疾,这病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按理说活不过二十岁。二十三年前,颜文昌考上了科举,与此同时他的心疾发病,奄奄一息。而我那时被琉璃山的人赶了出来,流落在外,颜文昌收留了我,世人都说知恩图报,我就告诉了他若想活下去就得换心窃命。后面杀你母亲挖她心脏都出自你父亲之手,与我无关。我所做的不过是将你母亲的心脏转移到你父亲体内,可是大善举呢!”颜亦晟握着的拳头吱呀作响:“这是杀人,你竟然说是善举?”“杀人的不是我,是你父亲贪恋权势,心狠手辣。”“好,那莫浅熙呢?你对我施加蛊心术,使我被你操控害了莫浅熙,我亲手用匕首杀了她,掏出她的心脏。可既然是我父亲要换心窃命,为何要利用我下手?为何莫浅熙的心脏放在了我的体内?”南夜听了,这问题也是他的困惑。
      地牢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对这个问题十分不解。箜影趁他们不注意正在试图解开锁魂链,一边利用谈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他诧异:“你吃了还忆丹?那你的记忆应该都回来了。很简单,一个凡人承受换心窃命的次数有限,在他身体还未恢复时就需要由别人来帮他续命。颜文昌已然承接了秦小思的生命,想要再次承接阴阳之体的就必须好生休养七年,否则只会一命呜呼。”颜亦晟明白了,自己对于父亲来说只是他续命的容器而已,现在他的命就是父亲的命[颜亦晟明白了自己的命与颜文昌相连!],他抬起眼眸问道:“为什么要我杀莫浅熙?为什么是我?”箜影眯起眼睛,打量着颜亦晟:“取对方的心需要对方处于放松愉快的状态,当然需要最亲最爱的人下手了,否则那颗心会染上主人的怨念,伤害到新主人。”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父亲为了取得浅熙的心脏,竟不惜假意接受她,利用我引她到花田,他从未把我当成儿子,从来没有……
      “无月的肉身藏在哪?”南夜质问。箜影斜睨他一眼:“凤清县的极阳之地,不过你们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我早已施加了隐匿阵,任凭你们多大能耐,都找不到!”“你!”南夜拔剑相向,真想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青崖横袖一扬,挡去利剑并劝道:“切莫恼怒,我们先出去再说!”南夜睁了箜影一眼,敛起火气收回了剑。大家接连出去,就在青崖打算收回他的三魂七魄之时,箜影不知使了什么方法竟然挣脱出锁魂链的束缚,径直逃了出去。青崖见势不妙,急忙追去,追至县衙中庭,只见箜影怔住了,整个凤清县衙被布置了束魂结界,凭他现在的法力根本无法逃脱,他转而瞥见长平公主,猛然张开手掌将她吸了过来,掐住她的喉咙:“奉劝你们赶紧放我出去,否则她就跟我陪葬!”长平纤纤公主,哪敌得过箜影的法力,被悬在空中根本动弹不得,只觉喉骨要被捏碎了一般,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林跃然看了,心急如焚,一边怒骂一边朝箜影那边跑去:“臭道士,将长平放了!”南夜急忙扯住他肩膀:“你退后,他有法力,你不是他的对手。”“可长平……”“青崖道长和我自会想办法的。”林跃然虽然忧心但恐拖了后腿,于是退后命令手下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决不能让长平受伤。
      颜亦晟在一旁看着,仿佛只有半个魂魄在身支撑着他,韩树臣护他到林跃然旁边:“林大人,亦晟有劳你照看,我一定帮忙救出公主。”说罢,他抽出佩剑直指箜影。箜影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手指一扬韩树臣整个人砸到了坚硬的石墙上,内腑传来剧痛。青崖和南夜趁此空隙左右夹击,没想到箜影昏睡了十天法力已完全恢复,如此下去,怕是不妙。若再让他逃脱,必定死伤无数。“你们以为同时对付我,就能救她?”箜影露出奸诈的笑意,青崖看向长平公主,只见她脖子上勒着一根细丝,看样子是他用的拂尘线:“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悔!”“哼!我就问你们放不放我出去!”手上加重了力气,长平惨叫一声,脖子那渗出一丝血迹。林跃然的心揪成了一团,大喊:“你住手!”青崖收住法力,停止手中动作:“箜影,别再伤害无辜了。”“废话少说,赶紧解开结界,如果不想她死的话。”“好!我放你走~”青崖双手交错成羽状,闭目念咒。箜影抬头迫切地看上空,眼看束魂结界即将打开,脸上的邪恶渐渐绽开,他从没想过放了长平,就算他逃走了也得要了长平的命,否则难以平复他心中的恨。
      结界渐渐变薄,箜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夜在一旁愤懑,千辛万苦抓到了箜影,现在又要亲自将他放走。“我说过,你们阻止不了我!”他携着长平公主正欲离开,风驰电掣之间,一把剑刃突然刺穿了箜影的胸腔,鲜红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别说箜影了,连青崖和南夜都惊了一惊。箜影吃痛,呛出满口鲜血,转过身一看:“你……”他指着韩树臣,瞪着眼睛就像着了魔一样,疯了似的伸手捅进韩树臣的腹部,韩树臣伤口处鲜血淋漓,不住地往外喷涌。“你和……颜文昌合谋骗我,现在……你受到报应了。”韩树臣直晃晃摔在地上。箜影捂着伤口,一步两步三步……也随即趴在血泊之中,他望着大门,缓慢爬行: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死?我还要练长生术,我不能死……青崖在后面看着,不免哀伤:“箜影师弟,这就是你的结局~”“结局?哈哈哈,结局?我没有结局!”声音戛然而止,中庭一片空寂。青崖昂头遥望远处蓝天:“世人若能知足常乐,这俗世也能安逸一些。”他用锁魂链将他束缚住,等鬼使来领走他的灵体[箜影已死]。
      长平公主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干咳,刚才真的把她吓坏了。林跃然急奔至她身前,抱她入怀:“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对不起!”长平柔柔浅笑揽住他:“没事,有惊无险。”
      韩树臣仰倒在地,一口一口地吐着鲜血。颜亦晟将其扶到墙边靠着,心里难过却不知该说什么。“韩先生……”“亦晟,对不起,我骗了你。”韩树臣自知命不久矣,想把心里的话赶紧说完,“以这般方式收场是我所期望的,我杀了那么多人,最后总算救了人,希望……希望能减轻一点我的罪过……”话说一半,又呛出血来。“韩先生,你别说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弟,小时候先生我原本有个弟弟,年龄跟你一样,可是因为我的疏忽害他溺水身亡了,父母悲痛欲绝,我内心愧疚难当,因缘际会之下碰到了你,所以……”颜亦晟颤抖着双手,假装冷静:“我知道,韩先生一直为我着想,我都知道。”韩树臣满足地笑了笑:“有机会见到浅芷姑娘,替先生跟他说……说一声对不起~”“好,我答应你。”颜亦晟埋下脑袋,苍白的脸上悄悄流下两行眼泪。“以后,好好生活,先生不能做你的明灯了,更别去找你父亲,别去!”“不,我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赎罪,父亲亦然。”韩树臣一听话中有话,急火攻心,用最后一口气劝阻:“别去,不要……不要伤害自己……”颜亦晟脸色沉重,只是静静看着曾经教他做人,授他学识的韩先生:“先生,一路走好~”韩树臣用悲痛的眼睛望着他,渐渐没了气息[韩树臣死]。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颜亦晟轻轻合上韩先生的眼睛,接下来就该是颜文昌和我来偿还罪过了。林跃然走来安慰:“你父亲在全县城搜查你,今日就住我这。韩先生的死,你无需太过伤心,这是他的选择。”“是,韩先生有韩先生的选择,而明天就是我的选择。”林跃然没听出言外之意,拍拍他的肩膀。
      正沉默着,绿萝慌慌张张跑来,大喊:“南夜,姐姐出事了!”南夜一听,箭步上前急问:“无月怎么了?”“姐姐额头那半朵彼岸花……”“什么?难道青崖道长所说的这么快就成真了?”青崖看他们神色紧张,定是水无月出了事:“是无月施主的花咒正在褪去,贫道与你们一起去。”颜亦晟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莫浅熙,急忙询问:“浅熙如何了?”“关你什么事?你个伪君子!”绿萝猛然推开颜亦晟,“姐姐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还厚颜无耻活在世上,岂有此理!青崖道长、南夜,我们赶紧走~”南夜看了眼颜亦晟:“你尽快套出水无月的肉身之所,还回心脏,否则会错过她复活的时间。”“我知道。请你好好照顾她~”“这是当然!”南夜自己五脏俱损,命不久矣,他要尽快在期限内找到无月的阳血和肉身,否则和冥界的契约也就不成立了。
      颜亦晟呆呆地愣在那儿:浅熙,我深爱的女子,今生我没能好好保护你,下世复生我必保你安然,再不会有人觊觎你的心你的命,再也不会让你牵连这些恶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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