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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 四 ...

  •   陆珙被赶出家门后,便在城中高中同学的家中借住。虽然陆敬椿三番五次叮嘱他不要回家,他仍每天在陆家大宅外打转。陆敬椿的行为让他感到担心。他怕陆家真出了什么意外,陆敬椿逃不出来。若是自己在附近,或许还能帮上些忙。
      一连几天都十分平静。筹备婚礼的人忙碌地在陆家大宅进进出出。周萱和陆念棣的婚礼应该就是近几日了,但陆珙已经将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即将降临到陆家大宅的灾难,和陆敬椿的安危。
      26日上午,陆珙又一次来到陆宅。同学家住在城区,陆珙必须坐车加步行辗转2个多时才能到目的地。当他走近陆宅时,看到门口张贴出红色的囍字,有几个家仆在放鞭炮,才瞬间意识到 ,今天是陆念棣结婚的日子。
      陆珙的心中不是滋味,却不似刚得知周萱要嫁给别人时那么痛苦了。他相信陆敬椿的话:周萱是没有心跳的死人,但内心仍然谴责自己的薄情。就这样将自己曾经的恋人扔给了大哥,他却一人在门外逍遥。他远远地看着陆宅门口炮仗炸开的烟雾,深深地叹了口气。
      仆人放完炮,便转身回屋,将大门关上了。屋内热闹的人声透过院墙传到陆珙的耳中,他摇了摇头,和往常一样,在对面的树林里随便找了个能看到宅子的地方坐下,暗中观察陆宅周围的动静。

      陆珙透过树林中枝叶的间隙,望着大门出神。他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和陆敬椿一起坐在前门的院中里,看门外的小路上迎亲的花车缓缓走过。年幼的陆敬椿从未见过娶亲的场面,仰起脸问陆珙:“这是在干什么?”
      陆珙回答他:“是在迎娶新娘子。”
      “新娘子?”
      陆珙解释道:“就是喜欢的人。敬椿你长大后,会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她就是你的新娘子。为了和她永远在一起,你需要将她娶到自己家里。”他朝花车队伍摆了摆头示意了一下:“就像这样,用轿子或车子把她接到家里来。。”
      陆敬椿想了想,说:“那我最喜欢二哥。但二哥本来就是住在家里的。我让二哥做我的新娘子的话,是不是就不需要用花车接你了?”
      陆珙笑着揉了揉陆敬椿的脑袋:“傻弟弟,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结婚的。你还是再找一个新娘吧。”
      陆敬椿有些泄气,他搂住陆珙的胳膊,瘪着嘴说:“那我就不要新娘子了。”
      陆珙想起这段往事,不禁轻笑了起来,脸有些泛红。陆敬椿前几日对自己说的喜欢,大概和儿时的喜欢已经不同了。但自己作为男人和他的兄长,终究不会成为陆敬椿的新娘的。不知道他会何时娶亲,又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陆珙想到这里,内心竟也浮起了些许的苦涩。
      陆宅中宾客的喧嚣声仍不停地传入陆珙的耳中,有人可能在院内也放了炮仗,陆珙听见了几下噼啪的声音。他一边想心事,一边注视着眼前的大宅。然而逐渐地,陆珙发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劲。陆宅内的吵嚷,不像是喜庆而欢乐的人声,仔细听来,这吵嚷声尖锐刺耳,听着让人心焦。
      更像是惨叫的声音。
      陆珙急忙站了起来,朝陆宅跑去。宅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珙听到了男男女女痛苦的叫喊声,和钝器的敲击的声音。在他快接近大门时,门猛地被人从内部推开,一群人从门内蜂拥而出,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在接触到门口的路面后,瞬间化为了灰烬。
      陆珙骇然。他是知道僵尸的故事的,但也不过是将其当个笑话听而已。他从没有想象过故事中那些离奇而骇人的场面会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没猜错的话,大宅里的人应该大部分都死了,他们化成了僵尸,在宅中互相厮杀着。
      敬椿呢?敬椿怎么样了?陆珙焦急地想着。刚刚冲出来的一群人已经只剩一堆衣服了,陆敬椿的衣服陆珙都熟,并不在其中。那么他应该还在院内。陆珙刚想踏入院中,却想起陆敬椿的之前所作所为。他用尽心思不让自己接近这座宅子,然而现在自己主动走了进来,是否会将陆敬椿的一片用心白付了?陆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院中。
      前院里没有任何人影。陆珙绕开了房子的大门,沿着墙根弯腰走着。他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屋内现在正在进行生存斗争,如此贸然进入显然是不行的。陆珙绕过房子,走到后院。后院里,几句残破不全的尸体散落在地上,陆珙目不忍视,迅速走到仓库门前。仓库并没有挂着锁,然而门却怎样也打不开,应该被谁反锁了。他焦急万分,用力晃动着仓库的门,并小声叫着陆敬椿的名字。
      这时,他听到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拎着斧头从屋内走出来。陆珙一惊,急忙就势躺到在仓库旁的灌木丛中,将自己身体隐藏起来。那人陆珙并不熟悉,大概是远方来的亲戚。只见那人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他人的身影。他好像没有发现陆珙,在门外踟躇了一会,正准备回身进屋时,另一个人从他身后出现,手挥着一把砍刀,一下子将他头颅砍下,然后瞬间便潜回屋内。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陆珙还不及反应,就见那人的头骨碌碌地滚到陆珙眼前。陆珙盯着这头颅,它的双眼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仍保持着一副茫然的神色。
      陆珙闭上眼,咽了下口水,缓缓站了起来。他弯腰拿起刚刚那人的斧头,悄悄地走进了房中。
      厨房里,佣人的尸体七零八落地瘫在地上。好在并没有行动的僵尸。持砍刀的人不知去了哪里,在厨房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陆敬椿手持斧头,迅速穿过了厨房,来到离厨房最近的房间的门口。门被反锁着,他用力将门劈开,走了进去。
      陆珙是知道陆宅里密道的事情的。本来陆老爷只告诉了陆敬椿一个人,毕竟他才是陆家正统的继承者。但陆敬椿觉得这并不算什么秘密,将密道一事当做娱乐的谈资告诉了陆珙。陆珙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用到屋内密道的一天,但在这种情况下,这是最快并且最安全的移动方式。他用斧头将储物间的门锁敲坏,从柜子中翻出手电,然后进入了密道。
      密道中有一股潮湿的气味。陆珙打着手电飞速地走着。碰到门,他便轻轻打开一个缝隙,查看门外卧室的情况。大多数卧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行动的痕迹了。尸体零碎地散在地板上,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令人恐怖。
      陆珙从密道路过大厅时,看到陆老爷,陆太太和陆念棣的尸体。他们身首分离,躯体上带着子弹贯穿的痕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陆珙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陆敬椿为了自己的家人留在这座宅内。到头来,他也没能救得了他们。
      陆珙仔细看过每一个房间,没有发现陆敬椿尸体的痕迹,他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最后,只剩下陆老爷的房间没有去过了。陆敬椿轻轻打开密道通向房间的门,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立着。
      陆敬椿站在房间内,他的对面,是表情古怪的周萱。周萱说不上是狰狞还是高兴,一动不动地看着陆敬椿的方向,丝毫没有发现储物间的门被打开了一点。
      陆珙刚想唤陆敬椿的名字,却发现有一个人正悄悄从陆老爷床下钻了出来,他手持着砍刀,蹑手蹑脚朝陆敬椿逼近。周萱显然注意到了这个人,她没有说话,只是在脸上浮起浓浓的笑意。
      陆珙心一急,瞬间从储物间冲了出来,还没等那个人的砍刀举起来,他大力挥动斧子,顷刻间将那个人拦腰砍断。
      听到声音,陆敬椿转头,看见陆珙的一瞬间,他眼中闪现出惊喜的神色,但瞬间转换为焦虑。还没等陆敬椿张口说些什么,周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她从腰间抽出一把钢刀,猛地朝陆珙插了过去。
      陆敬椿心中一惊,飞速扑向陆珙。周萱的刀直直地插入陆敬椿的背部。陆敬椿反手抓住周萱的手腕,用力一转,直接把周萱摔在了地上,然后将背上的刀抽了出来。他紧紧地抱住陆珙,将他的胸膛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还好,还好!是活着的!”陆敬椿喃喃说,松开了陆珙,并责备地注视着他:“都说过不让你回来了,你怎么不听别人的话!”
      “我担心你。”陆珙上下打量着陆敬椿,眼睛扫过他胸口的枪眼时,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敬椿,你已经……”
      “我已经死了。”陆敬椿坦然道。“不过没关系。” 他找来绳子,将周萱手脚捆绑住。“等到一星期后,如果家里没有别的僵尸的话,我便会复活了。现在,我需要先把她杀死。”陆敬椿拿过陆珙手上的斧子,抵住周萱的脖子说。
      周萱冷笑道:“杀死我?杀死我你就不要想复活了。每次僵尸事件,复活的人不一定有,但监察时一定要有的。杀了我,监察就只能是你了。”
      陆敬椿不为所动:“无所谓。只要二哥能成功活下来就行了。”
      周萱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陆珙:“你知道吗?你这个弟弟刚才告诉我,他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那个世界里你一辈子都化成了活死人,也折磨了你弟弟一辈子。他过来,就是为了救你,让你能作为正常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周萱裂开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多么感人的兄弟情。”
      陆珙看了看陆敬椿,陆敬椿躲避着他的目光。陆珙走到了周萱的身旁,扶起了她,轻轻问道:“陆家今天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周萱依然笑着:“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陆珙问。
      “因为我恨陆家的人。”周萱看着陆珙的眼睛,狠狠地说道:“陆家之前的家主,杀了我全家的人,又让我变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要让他的子孙后代为我家人陪葬。”
      “那你恨我吗?”陆珙低声问。
      周萱注视着陆珙,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半晌,她轻轻说:“陆珙。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陆家的孩子。你是我在这世上70多年来对我最温柔的人,我没有理由恨你。”
      陆敬椿在一旁冷笑道:“你不恨他?刚刚那一刀又算什么?”
      “那是在报复你!”她嘲讽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要在你面前杀死他,让你痛苦。你是陆家的正统子嗣,我自然让你越难受越好。至于陆珙,事件之后我会让他重新活过来的。”
      陆敬椿脸色变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
      周萱嘲笑地看着陆敬椿:“傻子都看得出来。也就只有他,”她指了指陆珙,“傻乎乎的以为这是兄弟感情。”她又转眼看向陆珙,眼神里却带了些悲伤:“但是我知道。我知道在陆珙心里,我是远远不及你这个弟弟的地位的。从踏进陆家门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即使他多爱我,我也比不上你。但估计陆珙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一点。”
      周萱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睛:“我明明可以暗中一个个把陆家所有人杀死。但我选择了和陆念棣搞在了一起。我想看看陆珙有多爱我,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为我奋不顾身。但是,”她怨恨地看着陆敬椿:“我还是敌不过你。”
      陆珙看着周萱,将她轻轻地搂在自己怀里,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只能吐出一句话:“你又何必这样做。”
      周萱倚在陆珙肩上,一副想哭的表情:“我忘不了我父母兄弟惨死时的表情。这些景象在这50年来,没有一天不在折磨着我。并且,”她闭上了眼,难过地说:“和你交往的两年中,我不只一次的产生了和你就这样安稳的活下去,不再管什么复仇的想法。但是不行啊。”她将身体从陆珙的身上移开:“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眨眨眼睛,露出了个苦涩的微笑:“还好,一切都要结束了。我的复仇已经算是完成,若是离开这世界,也是一种解脱,更必要再痛苦了。”
      “周萱……”陆珙看着她,欲言又止。
      周萱微笑着看着陆珙:“你还要说什么?不会是想说自己当监察,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你的弟弟吧?”
      陆珙注视着周萱,没有说话,但周萱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要真这样做的话,你弟弟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她摇摇头,无奈地说:“罢了罢了,就当我是为欺骗陆珙给他的一个补偿好了。”她抬起头,命令陆敬椿:“把我的手脚的绳子都解开。”
      陆敬椿迟疑着不动,陆珙却动起手,将周萱松了绑。周萱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便朝门外走去。
      “等等!”陆敬椿没搞明白状况,想拦住周萱。
      周萱回头冷冷地看着陆敬椿:“等什么?还想让我在这看你俩秀恩爱吗?”她转头看着陆珙,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我为自己欺骗你感到十分抱歉。”然后又对陆敬椿说:“你摸摸自己的胸膛。”
      陆敬椿发现自己竟恢复了心跳,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萱,周萱也看着他。陆珙注视着周萱,却是一脸难过的表情。
      “对不起。”他喃喃地对周萱说。“我太自私了。”
      周萱笑了,轻轻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只不过又能在这世界上逗留50年罢了。”她扶着陆珙的肩,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歪着头,俏皮地看向陆敬椿:“你要看好他,我可是会趁虚而入的。”周萱眯起眼睛笑了:“等到4、50年后,你成了一个老头子,我还是个年轻小姑娘,到时候,就是我稳赢了。”
      “再见了。”她眨眨眼睛,转身走出了房间。留陆敬椿和陆珙两兄弟在这空无一人的大宅中,沉默许久。

      陆明樟依然躲在仓库中活了下来。陆敬椿开始清理大宅,却不似上一个世界那么孤独了。陆珙一直陪着他,使得他失去父母的悲痛也减轻了不少。陆明樟虽然仍被僵尸事件吓得有些失常,但精神状态比上个世界好了些。加上陆珙对人的态度比陆敬椿温柔许多,对陆明樟也是悉心照料,时间长了,陆明樟竟对陆珙依恋得不行,令陆敬椿感到有些好笑。
      陆珙心中似乎仍对自己对陆敬椿的感情存有疑惑。陆敬椿并不着急,他只要陆珙能找到自己喜爱的人,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便满足了。这个人是不是自己不重要。但他仍留恋陆珙的体温,经常找个理由在半夜到陆珙房间抱着他睡觉。陆珙也不拒绝,只是当他是个刚失去亲人需要安慰的少年,安抚他入睡。直到二个月后,陆珙的学校开学,两人都没有发生过关系。
      陆珙还有两年的学业需要完成。他本想办休学,帮助陆敬椿打理家中大小事务,却被陆敬椿一口回绝了。他以绝食抗议,逼着陆珙回学校。陆珙拗不过他,只能准备上学。临行前一晚,陆敬椿又跑到陆珙房间里。他抱着陆珙,在他耳边轻轻说:“二哥。我给你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你都不要回来,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两年后,如果你选我,便回到这个城里来。如果你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和他一起走。只要你幸福,我就开心。”
      陆珙没说话,他抬起头,轻轻吻上了陆敬椿的嘴唇,陆敬椿也给他浅浅的吻回应。
      “就按你说的办吧。”陆珙说,温柔地摸了摸陆敬椿的头发。

      陆珙回到了学校,同时也将陆明樟带在自己身边。陆珙的性格,和学校的环境,都更适合陆明樟精神状态的恢复。陆敬椿倒也不觉得寂寞。实在想念陆珙时,他便乘车去看他。和他待上几个小时,便乘车回来。总比上个世界思念得痛苦却触及不到要好得多。
      周萱也并没有离开他们多远。有一次陆敬椿去找陆珙时,竟看到周萱在陆珙宿舍坐着和他室友聊天。看见陆敬椿的表情,周萱笑着说:“公平竞争。只许你找他,就不许我找他了?”
      不只是周萱,陆明樟很陆珙待久了,竟和陆珙变得非常亲近。陆珙去哪,他便黏到哪,很有陆敬椿小时候的架势,使他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等陆明樟恢复正常,陆敬椿便迅速将他接到自己身边,将他安排到学校上学。
      二年的时间过得很快,陆珙马上就要毕业了。陆敬椿心中感到有些恐慌。他虽然跟陆珙说过,他可以选择留在自己身边,也可以离开,但却没想过,如果陆珙真的离开了,自己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人生。陆敬椿胆怯了,他开始不再去找陆珙,陆珙打来电话,他也装作没听到,甚至连陆珙的毕业典礼,陆敬椿都没有出现。
      陆敬椿着手接管父亲的工厂也已经两年,然而一切还都是刚刚起步。好在陆敬椿有一些上个世界的记忆,日子也不像之前那么艰难,但忙碌是一定的。陆敬椿就这样一直忙碌,一直忐忑地等着陆珙的消息。

      夏天逐渐过去,天气渐渐转凉,然而陆珙的身影仍未出现在陆宅门前。陆敬椿心中也渐渐绝望了起来。他开始每天不停地在工厂工作,直至深夜才到家。陆明樟抱怨过几次,他也装作没听到。
      又是一个深夜,陆敬椿忙碌了一整天,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他将车停在房后,进入大门时,却听到陆明樟开心的谈话声。
      “家里有客人吗?是明樟的朋友?”陆敬椿心生疑惑,推开大厅的门走了进去。大厅内,陆明樟正坐在沙发上,兴奋地跟什么人交谈着,他看到陆敬椿走了进来,高兴地招了招手:“敬椿哥!你看是谁回来了?”
      沙发上的人缓缓转过身,陆敬椿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只从嘴中蹦出来一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陆珙温柔地笑着,又有些嗔怪地看着陆敬椿:“你怎么了,我的电话不接,毕业典礼也不来,要不是明樟,我还以为你偷偷娶了老婆,怕告诉我呢。”
      陆敬椿不说话,他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陆珙从沙发上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他闻着陆珙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味,喃喃地说:“怎么这样晚?我都要急死了。”
      陆珙笑了,拍了怕陆敬椿的后脑勺:“你还好意思说!我帮老师做项目,加上申这里医院的手续出了点问题,在学校多待了几个月。想打电话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接。”
      陆敬椿转头看向陆明樟:“你知道吗?”
      陆明樟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看着他俩:“我当然知道啊。”
      陆敬椿怒喝道:“那你怎么不说!”
      陆明樟伸了伸舌头:“你天天都不在家,我怎么和你说?”
      “好了好了。”陆珙笑着拍了拍陆敬椿的脸。“我明天还要去医院报到,今天就早些睡吧。”
      陆敬椿一脸懊恼的神色,说:“二哥,你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除了明樟和我的房间,其他的房间都很长时间没人打扫了。你再等一会,我和明樟给你收拾出一间房来。”
      陆珙眨了眨眼:“不用收拾了。我可是做了心理准备才回来的。”他微笑着注视着陆敬椿:“我和你睡一间房。”
      陆敬椿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好。”少顷,他又小声补充道:“这样的话,你今晚可就不能早睡了。”
      陆珙的脸红了,他看着陆敬椿,笑道:“随便你。”
      陆明樟转过脸,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

      陆珙回到家后,便在市医院当内科医生。陆敬椿依然在他的工厂忙碌着,但不同的是,在陆珙不值夜班的晚上,他开始尽量按时回陆宅,享受和陆珙在一起的时间。加上陆明樟三个人,空旷的大宅竟奇异地产生了一种温暖的家的氛围,让陆敬椿心中不断涌出幸福的感觉。这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从未体验过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工厂的情况也越来越好,家里开始请了佣人和管家。陆敬椿和陆珙领养了一个女儿,给她起名叫陆桐。而陆明樟也逐渐长大,娶了个长得和陆珙有些像的老婆,令陆敬椿十分不爽。
      “珙哥长得好看,我对美人的审美也就这样了。”陆明樟笑嘻嘻地和陆敬椿解释,陆敬椿当然不信。
      结婚后,陆明樟仍住在大宅里,他很快就有了儿子。陆敬椿替他取名叫陆艾。陆艾和陆桐都长得伶俐漂亮,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竟十分要好,颇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意思。
      周萱也时不时来陆宅拜访一下。陆明樟讨厌她,她也自知理亏,从来不去招惹他,只和陆珙陆敬椿拉拉家常,逗弄逗弄家里两个小孩,倒也自得。
      幸福的时间仿佛弹指一瞬,不知不觉,几十年就过去了。陆敬椿和陆珙已经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他们在十几年前,将陆宅捐给了当地政府,在另一片空地上,建了一座宽敞明亮的小别墅。没有密道,没有幽暗的走廊,每个房间都有大大的窗户,能够充满阳光。

      这天,周萱又来做客了。50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然是那个娇小,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
      陆珙给她泡了杯茶,在她身旁坐下。陆敬椿双手抱在怀里,倚在客厅的书架旁,依然不悦地看着周萱。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用这种不爽的表情看我。”周萱笑着说,拿起茶品了一口。“不知不觉50年过去了,那一天也快到了吧。”
      “你打算怎么办?”陆珙问。
      “等到那天去老宅看看吧。”周萱笑道,“说不定碰到哪个运气不好的死在那儿,我就可以解脱了。”她又摇了摇头:“不过现在那宅子被开发成景点了,估计死人的可能性不大。”
      “你可以网上发个告示,说不定有得绝症想活的就去老宅等着你了。”陆敬椿漫不经心地建议道。
      “是个办法。”周萱微笑,放下茶杯:“你也就罢了,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陆珙老死在我面前。”
      陆敬椿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两声清脆的叫喊:“爷爷!二爷爷!你们在家吗?”
      “是陆罗来了。”陆敬椿的眼角瞬间堆起了笑意,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格外慈祥。
      陆桐和陆艾青梅竹马,长大后也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他们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便是陆罗。陆罗聪明可爱,不知为何长得和年轻时的陆珙眉眼相似,陆敬椿自然对他极为疼爱。
      门打开了一个缝,陆罗探头探脑地望向客厅,看到周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周阿姨也在啊。”
      陆敬椿笑了一声,说:“快别叫她阿姨了。她这个岁数,做你太奶奶都嫌大。”
      陆罗笑了,走了进来,说:“我不信。”他朝门后又张望了一下,招了招手,说:“我今天把我朋友带过来了给你们认识认识。你别害羞,快进来!”
      门外,一个身影缓缓走进。这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脸上带着一些稚气,看上去很温和。他老老实实地向屋里的人打招呼:“陆爷爷好,陆二爷爷好,周阿姨好。”
      陆罗笑眯眯地揽着少年的手臂,开心地说:“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男朋友。”
      周萱噗嗤一声笑了,看着陆敬椿和陆珙说:“好啊,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少年脸上飘过一片绯红,他急忙道:“陆罗,别胡说。”
      陆罗也笑了,手却揽得更紧了:“不闹了不闹了。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他顿了顿:“白铤。”
      听到白铤这个名字,陆敬椿瞬间抬起头。上一个世界的最后的记忆,本应经过50年的冲刷,而模糊不清,此刻却清晰地在脑海里回放。
      在漆黑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周围一片焦糊的气味。陆罗面色苍白,眼神失焦。他跪在地上,头枕在陆敬椿的膝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父亲。我把白铤丢了。我好难过。”
      他抬起头,看着陆敬椿的眼睛,缓缓地说:“他怎么才能回来呢?”
      “您说,我把他的父母杀死,再把您也杀死,把他一切认识的人都杀死,他会回来吗?”

      “敬椿?敬椿!”
      陆敬椿身体一震,意识顿时回来了。陆珙在他面前,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陆珙像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脸颊。“脸色很不好。”
      “没事。”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陆罗他们呢?周萱呢?”
      陆珙笑着答道:“陆罗刚刚急匆匆地带他朋友去后面的树林玩了。周萱刚刚也告辞了。”他搀扶着陆敬椿,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你也是上了年纪,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要和我说。不要自己硬撑。”
      “好的。”陆敬椿笑着答道,将陆珙揽到自己身上,摘下了他的老花镜,轻轻地吻着他额头。
      “我爱你,二哥。”他低声说。
      “我也是。”陆珙微笑着回应。

      阳光穿过窗棂,打在陆珙花白的头发上。陆珙的眼睛一如年轻时的他,纯洁而明亮。这一切都过于美好,过于幸福。
      就像梦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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