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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山穷水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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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梅查理的时候很痛快,但金书尾巷很快就尝到了因此带来的后果。
梅查理将金书尾巷告上了法庭,状告瑾风夫人擅自扣留富商女儿当女仆,在父亲上门的时候还口出恶言,棍棒相加。梅查理热泪盈眶的告诉他请来的记者,作为父亲的他看到瑾风夫人虐待、役使他的女儿,他心如刀绞,然而面对凶神恶煞的瑾风夫人,他真是无能为力,只能请求法院能够解救他的女儿。
在梅夫人的运作下,整个上海的新闻都开始报道这个恶劣的抢夺拘禁别人女儿的事件,瑾风夫人以前在上海是很有名气的社交名媛,如今爆出了这样的新闻,顿时声名扫地。
一开始,瑾风夫人还试图用自己的影响力反转这件事,然而她到底不是以前的她了,完全不是梅家的对手,在梅家不断抹黑下变得声名狼藉,报社也不愿意使用她的稿件,也找不到别的工作了。
一个星期后,法院发来传票,瑾风夫人去法院的时候被混混袭击,带着一身臭鸡蛋和烂菜叶出现在了记者面前,顿时满堂哄笑。
瑾风夫人用她强大的毅力度过了这一天,她面色平和,举止优雅,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韧让记者们慢慢止住了嘲笑,也为她赢得了一定的尊重。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梅查理收买的记者用尖锐的言论营造了舆论的漩涡,瑾风夫人回天无力了。
法院宣判了瑾风夫人败诉,责令她归还梅查理的女儿。
梅查理得意洋洋的从瑾风夫人面前昂首挺胸的走过,告诉记者,他会在两天后亲自去迎接女儿,为什么不现在去呢?因为瑾风夫人把他打伤了,他还要去医院看看脑袋。
梅里莎的归属决定了之后,瑾风夫人的官司并没有完结,梅查理在医院住了下来,再次把瑾风夫人告上法庭,要求赔偿被其打伤的医药费,舆论再次沸沸扬扬的席卷了沪城滩。
金书尾巷,梅里莎得知了外面的情况,恨不得对记者说一万遍事实,然而那些记者无论听到什么,都会写出对梅家有利的句子,顺带训斥梅里莎不孝。
“对不起,夫人。”梅里莎难过的哭了。
“不是你的错,那个畜生!那个混蛋!”秦安女士气的浑身发抖。
瑾风夫人顾不上她们,仔细的听着电话,与电话里的人争论:“先生,我完全可以为自己正名啊,那些都是谎言······没有,不是那么回事······那个可怜的女孩是要被他父亲卖给别人当小妾的,我救了她,当初那男人看在我丈夫的面子上,主动说要让他女儿跟着我,现在不过是看我落魄了·······我怎么能看着他再次卖了小姑娘,她才十岁,就要被卖给别人当妾,您忍心吗?······我知道······我明白······真的不能吗?······好吧,对不起,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瑾风夫人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样?夫人?”秦安女士问。
“还是不行,没人愿意雇用我,”瑾风夫人说,“今天的这位先生人倒是挺好,他告诉我,梅家是宋家的姻亲,宋子文先生刚刚出任中央银行总裁,没人愿意得罪梅家。”
“什么?竟然······”秦安女士震惊的低下了头,“我们当初不该打他的,忍一下就好了。”
“不,这不是你们的错,这是······”瑾风夫人悲哀的说,“这是这个时代的错,父亲有权利卖掉女儿,权贵有能力对付小民,就连法律也已经是个笑话了。”
没几天,秦安女士的女儿来到金书尾巷,带着一点礼物,歉意的告诉夫人,她要把母亲带回去了,因为她的夫家和舅舅家都很不愿意母亲继续在这里工作。
秦安女士很震惊于家人的做法,坚决要与瑾风夫人同进退,然而她的女儿跪在了母亲脚下,哭泣着告诉秦安女士,梅家找了小混混,已经把秦安女士的儿子打残废了,所以秦安女士的儿子才没来接她。
秦安女士震惊极了,瑾风夫人连忙问秦女士儿子的情况。
这位伤心的女儿告诉母亲,哥哥的两条腿都骨折了,医生说,右腿还好,左腿就算治好了,也是瘸子了。
秦安女士悲痛欲绝的痛哭起来,瑾风夫人也哭了,她拿出了她所有的钱,给了秦安女士,将她送离了金书尾巷,秦安女士悲痛与瑾风夫人告别,伤心的离开了金书尾巷。
至此,瑾风夫人雇佣多年的两个仆人都离开了她,一旦梅里莎离开,金书尾巷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一切了,而梅里莎的离开简直是绝对的。
梅里莎看着空荡荡的金书尾巷,想着梅查理到来后的一切事情,深深地为这一切自责,如果不是她来到了这里,瑾风夫人就算是很穷困,也一定会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吧,但现在,金书尾巷的幸福就像是水里的影子,轻而易举就被打破了。
“夫人,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这样。”梅里莎低声说。
“不,如果我能眼睁睁看着梅查理将你带走,我哪里还能问心无愧,”瑾风夫人微笑着说,“只是,我最后还是没办法保住你。”
“不,夫人,能够来到你的身边,这是我活这么大,遇到的仅有的三次幸运,”梅里莎将头埋进了瑾风夫人怀中,“第一次的幸运,我在梅家遇到了我的哥哥;第二次的幸运,我在教堂遇到了马丁神父,第三次,我遇到了您。”
瑾风夫人虚弱的笑了:“你能这么想,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价值。”
“夫人,我走了不要紧,您以后怎么生活呀!”梅里莎哭着说,“没了仆人,没了钱,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其实,有个想法,”瑾风夫人说,“我在上海已经没什么留恋了,我想去马克斯的故乡看一看。”
“去德国?”梅里莎问。
“是的,马克斯曾经对我说过,等他在华国的工作完结了吗,他就带我去他的故乡看一看,看看天鹅堡,看看科隆大教堂,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看看他出生的村庄,”瑾风夫人微笑着说,“我想,这一定是他希望我能继续履行我们的约定,我要去德国。”
“您怎么去?”梅里莎问。
“我刚刚联系了桂永清先生,请他帮我弄一张船票,”瑾风夫人说,“桂永清先生愿意帮助我,他甚至不要金钱。”
“可是就算有了船票,你去了德国怎么生活呀?”梅里莎问。
“我打算把我的衣服都卖了,还有这栋房子,也都卖了。”瑾风夫人轻轻的说,“那些应该能卖一些钱。”
瑾风夫人的衣服是曾经的鲍尔先生为她采购的世界顶级时装,应该能换一些钱,但是那些是她最后的念想了。
梅里莎愣愣的看着夫人,下了决心:“夫人,我帮你去卖!”
“什么?”瑾风夫人愣住了。
“我可以的,我以前帮助秦安女士送帖子,上当铺,也去过大卖场,我知道应该才能卖出好价钱!”梅里莎说。
瑾风夫人想了想,就同意了,毕竟她并不知道能卖出多少钱。
瑾风夫人只留下了很朴素的衣物,其余都收拾出来给了梅里莎,交代她卖了换钱。
梅里莎将这些衣服都收藏在了面包树小屋,将自己前段日子卖东西挣的钱和从梅家搜出来的银元、纸币,还有五根金条拿给了瑾风夫人,瑾风夫人看到她的那些旧衣服不但换到了很多钱,竟然换到了黄货,真的吓了一跳。
“这些并不多······”梅里莎难过的说。
“可是那些衣服换不到这么多金子,”瑾风夫人诧异的说,“你是卖到了哪里?”
“很多地方,分别卖的。”梅里莎含混的说。
“别骗我,里莎,”瑾风夫人严厉的说,“我的那些衣服完全不值这么多钱,这些钱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梅里莎撒谎了,“我没有全卖,还有一些我拿给了以前鲍尔先生和你的朋友,他们怜惜你的遭遇······夫人好强,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
瑾风夫人一下子感动极了,她接过那些钱财,擦起了眼泪。
卖了衣服之后,瑾风夫人将房子挂到了交易所,梅里莎故技重施,“卖”了瑾风夫人的家具、窗帘和地毯,把剩下的金条和钱都换给了夫人,梅里莎重新一贫如洗了。
法院在这段时间宣判夫人要赔偿梅查理一笔巨款,梅查理涎着脸来要,被桂永清一巴掌拍回去了,梅家这才发现,原来蒋中正手下的红人桂永清还愿意罩着瑾风夫人,顿时谨慎了很多,只把梅里莎抓了回去。
这次桂永清没拦着。
梅里莎被梅查理抓着头发拖上了汽车,一脚踹到了前后座位之间的空隙里跪着,梅查理看着桂永清机械的脸,顿时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疼痛,于是转过头不去看他,吩咐自己的司机开车。
瑾风夫人眼睁睁的看着梅里莎被带走,追着汽车跑了几步,被桂永清拉住了。
梅里莎在汽车里忍不住抬头,透过窗户去看瑾风夫人,被梅查理一胳膊将脑袋撞到了窗玻璃上,又一脚蹬的趴了下来。
在金书尾巷那段幸福的日子,在这一天,彻底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