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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重回梅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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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6月,梅里莎回到梅家已经半年了,她住到了玛丽以前的屋子里,逼仄的屋子阴森森的,不管白天黑夜,完全听不到任何细小的声响,就仿佛整层楼只有她一人。
天不亮就必须起床,清扫完这层楼以后就要去打扫花园,等将花园的落叶什么的都扫完以后,梅查理和夫人也起床了,梅里莎就必须马不停蹄的去洗刷他们的抽水马桶,还有安娜和麦克的房间里,那里可没有抽水马桶,梅里莎必须为他们倒夜壶。
等这一切收拾完毕了,就是吃早餐的时间,梅里莎能够分到一碗稀粥和梅家人昨日吃剩的馒头大饼什么的,她只有很短的吃饭时间,在厨娘监视下吃完后,就要去帮厨房做事,要去洗今天午饭要吃的菜,梅家全家连带仆人,以及梅查理的商铺雇员全天要吃的菜和米,都要洗出来。
等她摘完菜,又把它们都洗干净以后,就已经筋疲力尽了,草草吃过午饭,就该洗衣服了,梅家人的衣服是她午后的工作,然后晚上还要去打扫茅房,茅房每天都要冲洗干净,每隔几天还要把里面的大粪掏出来运走。
梅里莎觉得自己过得简直像是瑾风夫人书籍里的非洲黑奴,想到瑾风夫人,梅里莎更加怀念以前在金书尾巷里的幸福生活了,她每日在伊甸园里整理瑾风夫人的旧衣服,泪水大把大把往下掉,心中难受极了,甚至对桂永清也产生了一些怨恨:为什么不让自己同瑾风夫人一起去德国呢?
梅里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她不止一次庆幸,幸亏她有伊甸园,时不时可以进入伊甸园偷个懒,伊甸园进来的时候外面是什么时间,出去的时候也一样,这样她才能有充足的睡眠和精力去对付梅家人,还有伊甸园的特产,让她即使回到梅家,也没有饿过肚子。
梅家人在里莎不在的这段时间,过得惬意极了。
自从黛西卷走了王家的钱,梅查理被迫将玛丽送给王家抵债,工厂因为没有资金也卖掉了,梅家一度陷入困境,幸亏梅查理以前在新新公司百货大楼参有一股,后来他又用卖工厂的钱并购了几股,因此有了一些柜台,梅查理除了将它们出租出去之外,自己经营着其中的两个柜台,一个柜台专门售卖国内外的高级布料,另一个柜台就专门售卖各种平价布料,梅查理借着自己以前的人脉低价购进布料,卖的也比较便宜,生意很好,为此他雇佣了四个雇员,每天管一顿饭,由凯特每日送饭过去。
金钱的压力缓解了以后,梅家的好运也回来了。
王夫人很喜欢玛丽,甚至因此缓和了同梅家的关系,恢复了交际往来,去年还引荐梅夫人的父亲袁刚进入蒋中正的政府系统任职,还分到了富庶的广州任职,梅家全家都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缺钱了,也不缺权了,袁刚深感当初落魄时女婿的孝顺,投桃报李的为梅查理拉拢了几位船运商人,让梅查理也去投资船运,梅家这才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往日的荣华富贵,梅夫人精心打理的客厅和花园里,也重新恢复了高朋满座。
这天,梅家像往常一样举办了沙龙,梅查理的朋友们来到了梅家的别墅里,坐在梅夫人的客厅里吞云吐雾,说一些国际时事来展示自己高端的逼格。
“说起来,蒋先生还是太仁义了些,”一个梳着大背头,西装革履的男人侃侃而谈,“当初他通电至黄绍竑,要求他将李宗仁、白崇禧拿解来北京,如今看来竟是十分错误的举动,给了李白二人喘息之机。”
“依我看,黄绍竑不愿意照办,多半还是因为蒋先生不但不准广西收容由武汉退回的部队,还要把原有的部队缩编为两师,剩余解交中央,完事后就给一个两广编遣副主任的职位,”另一个带着让梅查理眼红不已的钻石袖口的人笑了,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谁愿意啊,辛苦半辈子,攒下一点产业,一张电报就要交出去,黄绍竑当然要反了。”
“黄绍竑指挥石化龙的独立团和韦造时的独立营,从梧州沿西江向三水攻广州,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被粤方海军所阻,困于北江之外。”第三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说,“由此看来,还是蒋先生棋高一着。”
“我看未必,”第一个人说,“白崇禧指挥伍廷飏第一师、吕焕炎第三师,经怀集、广宁、四会、三水,进攻姮城,这正是危急之刻啊,可是第五军的徐景唐却突然反水了,还发了什么通告,要反蒋中正,这可是给蒋先生背后插了一把刀啊。”
“5月11号的时候,徐景唐部下的两个师自东江进抵石龙,从东面进袭广州,”唯一一个穿着马褂和长衫的人忧虑的说,“却不知后来如何了。”
“更别说早在5月8日的时候,连第四舰队副司令舒宗鎏率部归附了桂军,桂军如虎添翼,广州危矣。”钻石袖扣的男人说,据说他的袖口是一个英国公爵赠送的,不过梅查理私下说是购买自一个走私商人的。
“此人却不足为虑,”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笑道,“陈济棠调集所有飞机、大炮对舒宗鎏的舰队狂轰滥炸,迅速将其击溃,舒宗鎏已经在前些日子败逃到了香港。”
“走了舒宗鎏,还有黄绍竑、白崇禧、徐景唐,局势依然不容乐观啊。”马褂长衫说。
“那现在广州局势如何了?”钻石袖扣问。
“各位,不需要担心,我的岳父有幸在蒋先生部下谋得一个职位,我这里有攻桂之战的第一手消息,”梅查理得意洋洋的说,“在24日,蒋先生任命俞作柏为第八路军副总指挥,率两个师参加攻桂之战,其中一师首先击溃了徐景唐,然后趁桂军主力迎战湘军之际,已于上个月初溯西江而上,进入梧州,欲攻南宁。
“哦,那现在如何了?”马褂长衫惊喜的问。
梅查理洋洋得意的向在座的各位躬身行礼:“前日岳父透漏,白崇禧、黄绍竑已无兵可调,势难抵抗,只能退出广西了,估计会从龙州逃入越南,这是当年老桂系陆荣廷兵败出走的旧路,现在他们也步其后尘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蒋先生心腹大患已除,庆幸,庆幸!”
“俞公真乃国之大器!”
客厅里的众人纷纷鼓掌喝彩,仿佛是看了一场猴戏,兴高采烈之情溢于言表。
客人们走后,梅查理倒在沙发上休息,梅里莎负责收拾满地狼藉,艾特在旁边收拾那些昂贵的茶具顺带监视梅里莎哪里没做好,梅夫人优雅的从楼上走下来。
“客人都走了?”梅夫人优雅的问。
“是啊,今天收获很大,”梅查理高兴的伸着懒腰,“孙兄同意把他们家的毛织厂卖给我了。”
“他们家经营不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可没什么大不了的,”梅夫人端庄的坐在了梅查理旁边椅子上,“毛织厂什么时候能开工?”
“得过几天,过户手续没什么复杂的,但是以前那些工人,必须好好捋一捋,。”梅查理说,“现在的毛织厂还是招小孩做工人最划算,那身价可便宜了。”
“正好王夫人向我推荐了几家包老板,回头你联系一下吧。”梅夫人说。
“王夫人······还有这种人脉?”梅查理纳闷的说,所谓包老板就是管理包身工的工头,在沪城是地位低下的人,王夫人那样的身份怎么会认识很多包老板?
“不是玛丽的婆婆,是另一个王夫人,她是码头上管理工人的王老板的太太,”梅夫人说,“她家的工人是最便宜的,我早就想同她取取经。”
“原来是王疤赖的老婆,”梅查理说,“他们家稍微低等一些,你不要上赶着去找她,却看机会,招她过来就是了。”
“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梅夫人优雅的打开了高脚茶几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梅家的工厂在不久之后开张,这个毛织厂主要是纺织毛线,原材料并不是羊毛之类的东西,而是收购旧衣服拆成毛线,重新进行纺织。拆毛线的工作都是由4到6岁的孩子完成的,每天工钱一角钱。纺织工则都是包身工,每天十块钱。
梅查理对这个工钱感到很满意。
安娜十九岁了,梅家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发愁,安娜不上学了,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没在戏院、酒楼、电影院和大会所,梅查理为她愁白了头发,把自己认识的高贵人儿板着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看得上的高攀不起,愿意联姻的自己又看不上,梅查理简直恨不得变身麻匪,冲进上海有名的别墅里,将他们的子弟绑出来同女儿完婚。
梅夫人也一样有些发愁,但她同丈夫意见不合,丈夫希望能高攀上一家富商,最好是想黄金大王、轮船大王、银行大王,那样的富贵人家,但梅夫人更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介大军阀,梅夫人看得很明白,现在的社会,什么都比不上军权最实在,但仅凭梅家是不可能与军队攀上什么关系的,她于是寄希望于父亲,但她的父亲是文职,要想与军阀结交,这实在需要不短的经营才行,好在女儿的年纪不算太大,等得起。梅夫人于是安心等着父亲的消息。
相比梅查理将全身心投入到女儿的未来上面,梅夫人更担心的是儿子,梅麦克今年十一岁,但因为摄入的营养从来都是富余的,所以现在长的是肥头大耳,前些日子还被梅查理的朋友从妓院送回来了。
梅夫人简直要昏倒了,她简直无法相信,儿子居然已经开始嫖妓了。她为此严格了儿子的起居学习制度,重新请回了安娜的钢琴老师来教导儿子,还增加了英语和德语课程,麦克愁眉苦脸的开始了学习生涯。
在梅查理和梅夫人的计划中,梅家一直在向着令他们满意的方向前进着,并且一定会在他们最满意的地方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