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化人》寒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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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韩安在宿醉的头痛欲裂中醒来，口舌中犹如结了一层厚苔，寡淡乏味，浑身上下有种精神力透支后由内而外的发凉感觉，大约是暂时性处于亚健康状态，整个人都没有平时的神采。

　　韩安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一声，慢悠悠坐起来，一打量，发现自己在家里，他呆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昨天去酒吧了。

　　零碎的画面涌入脑中，回忆起昨天晚上的场景，韩安一把捂住俊脸。

　　好可怕的一醉汉！

　　而且他喝醉酒还忘记去意识海图书馆找老先生听课啦。

　　这几天沉迷于看老先生课堂上的兵法详解，前天晚上开始已经进入精华部分，昨天晚上应该接着更精彩的，结果因为醉酒耽搁了。

　　那可是顶顶顶级国学教师，凡人一辈子都听不到的课程，韩安捧着胸口，心头在滴血。

　　“安儿，可是醒了？”韩夫人在外间听到动静，以指扣门，柔声问道。

　　韩安连忙坐直答应:“娘，我醒了。”

　　仆从赶忙步入门室收起纱帘，韩夫人领着一群人穿过屏风到了内间。

　　韩安穿上鞋袜，看见这阵仗，挠挠头。“娘。”

　　韩夫人来到他面前，伸手摸摸他的额，有点凉，见他唇干燥惨白，优雅白皙的面孔顿时溢满心疼关切:“头疼吗？还有余醉不？晕不晕？嗓子痛不痛？要不先吃点东西？”

　　“儿无事，娘亲不用担心。”韩安仰头注视着这位温柔慈爱的母亲。

　　韩夫人一点他的额头，轻斥:“你呀，以后少喝点酒。”

　　“孩儿知道，以后不会了。”韩安握着她的手，充满依恋地安抚道。

　　突然想起什么，韩安惊疑不定:“孩儿好像梦见爹爹回来了？”

　　韩夫人忍俊不禁，捧着他的脸笑问:“安儿，可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韩安惊悚地回忆了一下，顿时被雷得说不出话来。

　　昨天某人，深夜买醉回家，在门口拉着娘亲的手声泪俱下地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恰巧出远门的韩老爷回来见到自己的儿子醉得步履蹒跚，上前扶了一把，就被醉汉搂着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给他献了一曲《小白菜》。

　　多年不见，好容易才摸到儿子，心情激动的韩老爷此时容忍度还可以，忍着鬼哭狼嚎，亲自扶高大英俊的儿子回他院里休息。

　　无奈醉汉不知好歹，不思收敛，给三分颜色开染坊，没人骂他便越嚎越来劲，频频引颈，尤其将那句“只怕爹爹，娶后娘呀”翻来覆去嚎了一路。

　　他嚎得实在伤心，韩夫人默默瞅了夫君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轻抚韩安胸口替他顺气。

　　韩老爷顿时不好了，忍无可忍的狠狠敲了醉汉一记:“臭小子，闭嘴。”

　　被爹敲了脑袋以后，醉汉委屈巴巴蹲在地上，泪眼汪汪地唱起来:“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韩夫人只心疼儿子被训斥之后如此委屈，心韩老爷却听得老泪纵横，连忙揉揉韩安的脑袋:“是不是打疼你了，是跌错了，爹不对，爹不该打你。”

　　韩安一把抓着他的手，闭着眼陶醉在自己深情的唱腔里:“我亲爱的爹爹，时光你快回来吧。”

　　韩老爷老怀大慰，眼眶滚热，扶着韩安像捧着一个大宝贝，珍惜爱护得很。

　　韩夫人靠过去，掏出帕子给韩安擦擦脸，柔声哄了几句，总算哄他站起来，和韩老爷一道把他送回自己院子里。

　　将醉汉送回房间安置好，韩老爷韩夫人才要离开，一转身，又见他抱着床杆撒手不放，凄风苦雨地唱起了什么:“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爹娘。”

　　韩老爷韩夫人对视一眼，均无奈摇头。

　　得，都别走了，留下来看着吧。

　　就这样，这位凄凄惨惨的小可怜，生生折腾了一晚上。

　　韩安惨不忍睹地捂住脸，再次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叹。

　　真是好可怕的一醉汉。

　　此刻他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紧张地抓住韩夫人的手:“娘亲，爹爹是不是生气了。”

　　韩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牵着他过去梳洗:“可不是，气得他昨个儿一晚上没睡好。”

　　实际上，韩老爷四更天公鸡打鸣见韩安睡安稳了，还守了他一个时辰，天大亮才回房睡下。

　　毫不知情的韩安苦着脸:“儿昨晚上闹得是不是很厉害，爹肯定生气了，全府不会也知道了吧。”

　　“那倒没有，”韩夫人将帕子拧干，递给他:“安心，全府上下没有人敢传主人家的是非，也不会有人议论主人家的长短。”

　　大约是韩夫人大户主妇的风范太让人信任，韩安放松下来，接过帕子净脸，开始向往今天的早……哦不，中饭。

　　韩安梳洗收拾好，便随着心大得随着韩夫人去主院吃午饭，一路上轻松自在得不正常，临到主院见到韩老爷坐在那里喝茶，才开始老实下来。

　　韩老爷是个长相和善的胖子，大概是做生意和气生财又因为子嗣问题广施善缘，气质温和亲切，非常平易近人，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和信任的类型。

　　鉴于昨天晚上的胡闹，此时韩安即使见到如此和善的老父亲，心里还是颇为心虚。

　　他气质惹眼，身材修长高大，却异常安分地跟在韩夫人身后，直到韩老爷跟前，才站出来规规矩矩打招呼：“爹爹。”

　　韩老爷看他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可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起身道：“吃饭吧。”

　　韩府只有早餐晚餐重要，以往韩老爷在家的时候，这两餐都会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饭，韩安在外多年，韩老爷也出远门回来，家人团聚的第一顿饭说不上隆重，但在韩府来讲也是具有特别的意义的。

　　然而昨晚上韩安折腾得太厉害，韩老爷料定他赶不上早饭，若是所有人都到了，单单韩安缺席，有人非议他，面上也不好看。

　　于是韩老爷昨天晚……不，是今日，今日大早上回主院休息的时候，便极有先见之明地扶着腰挥挥胖手说自己年纪大了长途折腾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今日早餐就不聚在一起吃了，大家各自在自己院里吃就好，晚上再到主院一起吃团圆饭。

　　所以现在，午饭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人。

　　因为昨晚的事情而感到心里别扭的韩安，坐到饭桌上看到一桌美食时瞬间心情大好，什么心虚尴尬通通被吃到美食的快乐冲淡了。

　　韩府的厨子厨艺太好，地地道道的华国菜，还色香味俱全，韩安心里实在幸福，吃得便格外欢快。

　　见他如此快乐幸福，韩老爷与韩夫人心里觉得什么烦恼都不算烦恼了。

　　韩夫人一边给韩安添菜，一边和韩老爷闲聊，问他这次出门的情况，间或提起最近家里的情况。

　　中间韩夫人说到韩安办学校的事情，韩老爷便对着韩安道：“办学校是好事，你有这份心爹很高兴，家族也会支持你，但你要有决心长久地坚持下去，不能一时兴起就去做，热情消退就放弃。”

　　埋头吃饭的韩安一听，看向韩老爷，认真回答他：“放心吧爹，我知道的，办学和普通的教育书人不一样，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地坚持，我会好好办，让它长久地为华国培养花朵，繁盛祖国。”

　　韩老爷欣慰地点点头。

　　接下来便聊了一些办学校的话题，中间韩老爷又问起韩安带回来的朋友，韩安便兴奋地给他介绍张柏舟，顺便给他说起自己在米国认识张柏舟的过程，韩夫人在旁边穿插两句提问，韩安便展开给她讲述自己在米国的交友生活，成功把话题走向拐到韩安眉飞色舞地给父母了自己在米国的一些趣事。

　　下午，韩安回学校上了一节课，便匆匆离开教室，到办公室和老师们商议速成班的开课问题。

　　对于速成班教学的中心、主题，以及教学目标，教学方式，其实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大家心里都有默契了。

　　但速成班的概念以前没有过，也没有人办过，完全没见过，也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总是需要谨慎一些，他们还是想要准备地更充足一些。

　　先生们心里谨慎，韩安也很谨慎。

　　一开始先生们还不熟练这个教学模式，若是贸然对外招收学员，引来的人鱼龙混杂，一群年轻的先生必定会为这个班级头疼，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教授知识以外的问题上。

　　韩安计划在以后打算大规模复制这个速成班的模式，套用到以后将要召开的各行各业、各种主题的培训班上，直至他设想的“线上授课”，收音机、大喇叭、露天电影大屏教学模式被他想要的受众接受。

　　在他相中的这群未来“线上教学者”探索速成班教学模式的初期，他不能让这些先生被一个小小的班级的杂事绊住脚步。

　　所以第一期速成班学员，都是他可以最大力度约束的，来自韩家产业下雇佣的管事、员工以及一些聪明看起来有学习天分的学徒。

　　韩安觉得这些陪他前行的先生，都是他的宝贝蛋，在他们在线上教学的领域里长成风雨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之前，再怎么精心呵护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