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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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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四年六月十七日,燕王朱棣即皇帝位,次年改年号为永乐元年。
永乐元年正月,立北平布政司为京师,诏改北平为北京。
永乐四年闰七月,下诏以明年五月建北京宫殿,分遣宋礼等采木烧砖。
永乐十八年九月,北京宫殿将成,谕行在礼部,明年元旦定北京为京师。十一月,以迁都北京诏告天下。
永乐十九年正月,帝诣太庙奉五庙神主,皇太子诣郊坛奉安天地神主,皇太孙诣社稷坛奉安神主,黔国公沐晟诣山川坛奉安山川诸神主。帝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
正月,天寒地冻,狂风肆虐,新都北京笼罩在一片皑皑大雪之中,举目四望,一片白茫茫。
新落成的帝宫外,九名男子迎着刺骨寒风快马驰来,均着精铁所制之兜鍪胄甲,正是下界为人的龙九子。
驰过午门,奉天、华盖、谨身三座大殿乍现眼前,俱是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端的是金碧辉煌,壮观雄伟。
龙九子齐齐停马下得地来,喝道:“好个皇宫!”
朱棣下诏敕建的这座宫殿,自永乐六年肇工,历时十三年始成,整座宫殿布局谨严,秩序井然,寸砖片瓦皆严格遵循等级礼制,映现出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威。
龙九子中,除赑屃长年驻守北京,其他八子均经年在外,多次护帝亲征塞外,此番刚刚战罢归来,还是初次看见这座雄伟的宫殿,自然免不了啧啧称奇。
赑屃微微笑道:“上有天帝,下有天子,天子居处,自是非同凡响。朱家皇帝今天于奉天殿大宴群臣,待到了那儿,你们再乍舌不迟。”
说话间,一名太监快步走来,行礼道:“皇上已到华盖殿,着九翼将速去觐见。”
龙九子随他而行,路经奉天殿广场,但见偌大的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已有约莫数百名文武官员在殿前等候。
原来,但凡举行各种大典前,皇帝无论来得多早,都必先到华盖殿小憩,总要教臣子们候上一阵才肯露面,以示皇帝的尊严和矜持。
赑屃见状,不由奇道:左右不过半个时辰大宴便开始了,偏这会子把他们唤往华盖殿相见,莫非有什么急事?
一念转罢,再抬头时,华盖殿已在眼前。
这是一正方形建筑,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正面为十二扇三交六椀槅扇门,门前石阶中间为浮雕云龙纹御路。殿内饰有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虽然只是个供皇帝休憩的小殿,却已是华贵至极。
殿内设有一地屏宝座,一名身着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的男子庄坐其上,正是朱棣。
赑屃等身为龙子,见了朱棣这等人间皇帝自是不需跪拜,但他们下界乃奉玉帝秘令,除了朱元璋、朱棣,多年来未被其他凡人觑破真身,此时殿内尚有他人在侧,不拜,恐露破绽,拜,又未免纡尊降贵。
正犹豫间,朱棣已下了宝座,迎前笑道:“九位爱卿多年来随朕东征西战,可与朕同分天下,切莫多礼。来人,给九翼将看座!”倒是先找个台阶给自己下了。
很快,宫人便搬来了座椅。那朱棣虽口口声声要与人同分天下,但挥退了无关人等后,便又独自坐回了宝座。
赑屃等落了座,见此时殿内已无他人,便问:“皇帝急找我们来,不知有何事?”
他只有见了玉帝才称“陛下”,这声皇帝,喊得实在不甚恭敬,有如唤人名字一般稀松平常。
朱棣虽贵极人寰,却奈何不了龙子,不快之色一闪而过,很快被悲切代替,叹息道:“新宫落成,朕这几日来悲喜交加,夜不能寐。喜,乃为朕终于坐定了天下;悲,为的是天下初定,北边尚有前元旧势,南边又有明教余孽,百姓的日子,还是不好过。朕听人道九位龙子近日心生去意,不知是真是假?想朕得今日之天下,实属九位龙子之功,实不敢想如有一日九位龙子不在朕身边了,朕该如何是好。”说着,几乎落下泪来。
龙九子中,最不讲感情的便数饕餮,朱棣这番话虽声情并茂,却还是教他听出了端倪,当即冷言道:“不知如何是好是你的事,我等下界助你乃顺应天命、不能有违,难道永世留在人间不离开么?实话告诉你,若非大哥听信那筑魂的鬼话,说什么我等返回龙宫的时机尚未来到,我等早在十八年前就走了!”
“筑魂?”朱棣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道,“朕想起了,是那个十八年前曾在南京宫中见过的女炼丹师。当时,好像还是大王子说情才保她一命的吧?”
说着,看向赑屃,笑道:“却不知,她同大王子说了什么?”
赑屃淡然回道:“也没什么,和皇帝方才所言相差无几,不过是些时局尚未安定,望我等为天下苍生着想,多留些时日的话罢了。”
“这倒奇了。”朱棣慢吞吞地道,“区区一个炼丹师何能看破诸位真身?”
赑屃“嗯”了一声道:“此事说奇不奇,凡人也有生就一双天眼的,九天神佛无论如何幻化亦瞒不过这种人的眼睛。”
“天眼?这就难怪了。”朱棣点点头,想了想,长眉一轩,又道:“无论如何,她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胆量和见识相劝于你,也算难得的人才,大王子为何不替朕引见引见?”
赑屃失笑道:“自十八年前一见后,我就再无此女的消息,如何替皇帝引见?”
朱棣失望地叹息道:“可惜可惜……罢了!吉时将至,还请诸位龙子先行前往奉天殿,是去是留,等吃完筵席再议不迟,如何?”
“不错!不错!”饕餮肚中馋虫发作,一把拉住赑屃的手,急道,“大哥,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啊?”
赑屃由着他把自己拉出华盖殿,刚出殿门,便把脸一沉,压低声音一字字道:“你闯祸了,你知道么?”
“什么闯不闯祸,先吃东西……什么?闯祸?我闯什么祸了?”
“糊涂东西!”赑屃猛地使力反握住饕餮的手腕,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骇人,“你竟还有脸问我!”
他天生神力,这一用劲,饕餮只觉手腕处火烧火燎地痛,龇牙咧嘴道:“我怎么啦?我怎么啦?大哥!你、你快松手,快点……你再不松手,我、我就露真身啦!”
“你!”赑屃狠狠瞪着他已然痛得变形的脸,瞪了半晌,满腔怒火倏地泻尽,颓然松开手道:“你不懂,我不该怪你,你是真的不懂……”
“我不懂什么啊?你告诉我啊!”饕餮怪叫道。
赑屃却不再看他了,仰脸看向苍天,目中泛起深入骨髓的痛苦,喃喃念出一个名字:“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