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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Flowers are not flowers 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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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然雷纳德说了一会就回来,比利就当真的靠在床头上,瞪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房门,对雷纳德这个暗示性的命令执行到底,等着那个人随时开门走进来。
一个小时以后他感觉背部有些僵硬,脖子也有些发酸,但也许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了,也许是因为摩兰奇陡然出现,还有雷纳德临走时那一点刻意不明的暧昧,总之,比利被这一遭折腾,脑子里乱糟糟成了一团,意识也有些麻木。
片刻后,他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雷纳德走了进来,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闭上眼睛,待感应到床垫微微的颤动,才装作陡然醒来,却蓦然与雷纳德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连日的咳嗽让比利的嗓子变成了一把破锣,他张了张嘴,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回来了?”
他明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多此一举,可他现在确实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突如其来的尴尬,尤其是当他发现雷纳德的目光,正瞟向自己的领口。
雷纳德很随意地点了点头,自动略过了比利刻意表现出来的那点小心思,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正全部放在比利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项链上,并且已经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把它勾了出来。
这个动作终于让比利想起了这件事,连忙解释道,“这是……凯琳的。”
“凯琳?”雷纳德原本带笑的嘴角倏然一凝。
比利望着雷纳德突变的神情,进而解释道,“她说……这条项链能给我带来好运……所以……”
雷纳德挑了一下眉,好像突然失去了探索的兴致,颔首叹道,“对,我知道,这是我送给她的。”
比利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连忙低下头顺着脖子摘下项链递了过去,“对不起,我不知道……”
淡紫色的微光承在雪白的手心里,雷纳德盯着那条项链若有所思,稍后他攥着比利的手,把那条项链取过来,又重新戴在了比利的脖子上。
“既然是凯琳送给你的,你就留着,虽然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可总归……还有些意义。”他这话里分明是有其他的寓意,但比利没听出来。
雷纳德将那条项链塞进了比利的领子里,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随后表情放松,侧过身靠在了他的身边。
雷纳德的身上还保留着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夏季夜晚空气中的草香,说明他送走了摩兰奇以后并没有马上返回来,而是至少在室外逗留了十分钟以上。
比利能想像出雷纳德一边抽着烟一边在草丛边散步,在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有可能会自动滤过许多跟家族利益相关的事和人,也有可能只是放空头脑,纯粹任自己思绪飘荡。
他低头想着,猜测和回忆里的情景掺杂在一起,镜头是摇晃的,有点像老式的黑白电影。
忽然身旁的人微微动了一下,比利随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有力而温暖地包裹了起来,于是他内心那垛被人晾在一旁许久的干柴,也终于禁不住火星的撩拨,慢慢地起了热度。
“Billy。”
“嗯?”
雷纳德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斟酌了许久才问道。
“如果……当初乔伊为你选的是其他人,你还会……接受吗?”
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答案要么点头,要么摇头,可结果……或许会是天差地别。
说会,是实话,自己是牛郎,为了生计,为了哈罗伊和母亲他没道理放弃那笔可观的收入。
说不会,也算是实话,因为那个时候除了雷纳德,还有谁……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依赖,什么叫温情。
可惜这些选择的权力一直都不在他自己的手里,他颠沛流离的命运中,出现了太多的叉路口,不管走向哪一边,总是看不到尽头。
究竟要怎么回答呢?
雷纳德的目光一直在看向别处,可手里的力度从未减轻,一波一波的热度传进比利的手心里,比利抿了抿嘴唇,轻声回道,“没有如果,艾温斯很精明,而且他在意的是你的态度和心情,不是我的。”
也就是说,当初如果不是雷纳德被艾温斯看透了心思,那么艾温斯也就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这种事一头热完成不了,需要的是一拍即合。
同样的问题抛了回来,雷纳德没想到生病中的小鬼脑子转得还是那么快,回过头来默默地注视着比利,将沉静的目光落在对方的眼中,同时也将早已知晓的答案在心里转了个圈。
没什么好说的,甜掉牙的煽情话他们都不擅长表达,既然台下没有观众,那就别演了。
不过,他本来是想用这个问题让这个人蒙混过关,就此翻过那不愉快的一页,让两个人同时都有个台阶可下,可这样一来,他又得用其他方法了。
把手搭上纤细的脖颈后侧,顺着柔滑的头发一路摸到头顶,雷纳德一边揉着比利的头发一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什么都明白,那把病养好,十天以后,我会给你个惊喜。”
雷纳德一板一眼地向他宣布,完全让人想像不出,这个所谓的惊喜到底有多大。
但是比利发现,两个人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却是很久以前的事。
没有风月,不带怨恨,平平淡淡,透着一丝凄凉,假设那些毫无意义过去。
咂咂味道,是一抹苦中带甜。
可自从那天过后,雷纳德居然凭空消失了,确切地说是比利有五天没再看到雷纳德出现在家里,但与此同时,他却在新闻播放里,看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
——美国乔治亚州萨凡纳市一家名为“天使”的私人医院于昨晚发生重大火灾,多数病患及家属已经安全逃出,部分患者轻度烧伤,三名重症患者因无法自主行动身陷火海,当场死亡……
比利一遍一遍地翻看着那条新闻,一遍一遍地确定那家私人医院的名称,越到最后,他的手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为了躲避帕瓦兹,他曾在四年里为哈罗伊转过三家医院,最后一次将他安置的地方,就是这家名为天使的私人医院。
他第一次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以为是巧合,认为只不是医院的名称相同而已,可等他来来回回又看了数遍,以及看清了放在新闻网页上那张医院全景照片以后,他就惊呆了。
片刻以后他清醒过来,拿起电话马上拨了出去,他先给医院打了电话,可电话的那端一直是忙音,他才想到医院的火灾现场太严重,电话线大概是全毁了,于是又立即拨给哈罗伊的主治医师,想向他打听哈罗伊的情况,结果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而那三名葬身火海的重症患者名单新闻中并没有播报出来,他想要了解就必须亲自赶过去。
用什么方法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乔治亚州,比利猛然想起了雷纳德最常用的那架直升飞机。
可此时此刻雷纳德在哪?他已经五天没露面了,打手机又显示关机,完全不见踪影。
“费恩,还有什么方法能联系到雷纳德?告诉我!”
比利一脸急切的模样吓到了费恩,在得知雷纳德的电话无法接通后费恩才告知他,前几天雷纳德赶去了西部,此时人也许正坐在飞机上。
“去了西部,西部……”比利喃喃絮语,无力地退了一大步,仿佛内心深处那最后一股支持他的力量也骤然绷断了。
费恩不知道比利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看到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也不禁失了方寸,“希尔先生,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会派人去帮您办妥,希尔先生?”
比利依旧很茫然,盯着费恩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他现在脑子里乱极了,已经想不出其他主意,不过费恩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赫然想起了一个人,而且思来想去目前也只有这个人能帮他……
一个小时以后,纽约皇后区的这座私人庭院里,缓缓降落了一架带有家族族徽的直升机,一头金发的贵族少年从舱内把头探了出来。
“嘿,Billy,你终于想通了要跟我私奔了吗?”这句调戏被旋转的螺旋桨声淹没在风里,尾音刚刚落下,比利就由大门里跑了出来,拖着还未全愈的病体,直奔机舱。
“希尔先生……”费恩在他身后喊道,“还是……再等等先生,说不定马上就能和他取得联系,您这么走了……”
比利方才跑得急,说话间微微带喘,他朝费恩摆摆手,“算了费恩,来……来不及了。”
既然求了摩兰奇就断然没有再轰人走的道理,而且就算联系上了雷纳德,还要等他飞回来,时间上浪费得太多。哈罗伊目前生死不明,母亲在戒毒所里压根无能为力,这个时候比利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一刻都不想耽误。
将所有顾虑统统都抛在了脑后,比利决然地上了飞机。
飞机沿海飞行,进程很快,没想到三个小时以后却在空中突遇大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远处乌云袭来,眼看又是一场大雨,直升机受到天气影响,只能被迫停在费吉尼亚范围内一个私人领土的空地上,这里离市区很远,着眼处只有零星几幢彼此间距离甚远的木质房屋。
他们由直升机上跑下来,刚抬起脚倾刻间大雨泼头,立马把他们都浇了透心凉。
慌忙中他们选了离飞机最近的一所木屋,摩兰奇一边甩掉头上的雨水一边咒骂,带着其余三个人推门而入,原以为主人会立即跑出来呵斥他们,可待他们仔细观察了一圈过后才发现,这里设施简单,根本不像住人的样子,应该只是供人短暂休息的临时房,几个人立即松了口气。
“少爷,预计今天这场雨是不会停了,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一个保镖目测窗外的雨势,发现没有一丁点收小的意思,及时向摩兰奇报告。
摩兰奇一挥手,“看看周围有什么能利用上的,给这家伙铺张舒服点的床。”
保镖顺着摩兰奇手指的方向朝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比利看了一眼,随即点头,立即行动。
而此时的比利一身淋漓,之前的病还没好利索,被冷风一吹又止不住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听得摩兰奇好像自己的肺都要甩出来了。
“我说,你还能挺得住吗?”
背着雷纳德偷偷把人带了出来已经是交待不清了,再把人搞出病来岂不是罪上加罪?摩兰奇头脑一热明显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可惜找不来后悔药,就只能硬着头皮装义气。
比利咳了一阵,冲摩兰奇摆摆手,“没关系……咳咳,一会……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摩兰奇怎么看都觉得比利那副皮包骨的小身板在风里飘摇得厉害,于是走过去把他肩膀一扳,抬手一探他的额头,顿时声线飙高八度,“该死的,你又发烧了!”
比利被摩兰奇陡然的一吼吓了一跳,晕头晕脑盯着他,然后任摩兰奇把他拽到了屋子的最里边,打发了那个正在铺床的保镖。
“快点,把湿衣服赶快给我脱下来!”
因为走的太匆忙,连换洗的衣物也没带出来,比利正筹措着要不要听摩兰奇的话,摩兰奇却见比利没什么反应,于是急不可耐,自己动起手来,连撕带扯地拽下了他的外套。
“摩兰奇少爷,等……等等……”
“等什么,等你变成自动烘干机呀?”
“可我没带……其他衣服。”
摩兰奇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说,“那就光着,我又不能吃了你,这才从我那走了几天,怎么一跟雷纳德在一起就变得这么矫情。”
比利惨遭嫌弃,抱着膀子缩成一团,摩兰奇返身走到外屋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件类似工装一样的衣服,大概是这里的主人劳作时穿的。
“先凑合吧。”摩兰奇往他身上一搭,随后自己也把湿衣服脱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那张简易床上,听窗外的雨声,落在木质屋顶时噼噼啪啪作响,既像鼓点敲打着人心,又像一首没有声调的催眠曲,比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蒙间他突然听到一个保镖跑到门口向摩兰奇报告。
“少爷,上空出现了另一架直升机。”
摩兰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大门口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