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有别》Maylein

7、第七章

　　沈茂不得不答应石慕行提出的三个条件。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次日，石慕行就拿了一卷内功心法要诀给沈茂，让他背诵，并且按照书中要求自行练习。自然，他还尽责的提供了一些指点。这心法并不难练，就是进度缓慢。沈茂也没有看出这内功新法，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
　　于是，在这东苑寂静的院子里，沈茂开始了他的试药之路。
　　多年之后沈茂回想起当初的事情，惊讶自己竟然是如此的顺从。而当年的他什么都没有多想，他只是想让沈蔚的身体好起来。

　　试药的过程很痛苦。比他预料的。还要痛苦煎熬。他不得不每次在药力发作之前用绳子捆住自己，以防自己在痛苦中意识不清而伤害自己。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练习的心法起了作用，渐渐地便能用意志控制，让自己不至于失去清醒。但沈茂很怀疑是心法在起作用，他更倾向于认为，是自己的身体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

　　这漫长的痛苦几乎无人知晓。
　　只是有一天发生了意外。

　　那天午后，沈茂记得是一个大雨过后的下午，院子里铺了一地的落叶。
　　然后绿衣忽然闯入进来。

　　“怎么回事？你练功走火入魔了吗？”
　　绿衣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正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像一条虫子一样扭曲。但他的意识仍是清醒的。所以他不想在绿衣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狼狈之处。

　　“没事，”于是他勉强摇头。
　　“不像没事的样子啊！”绿衣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焦虑。
　　“真的没事。”
　　“就随便你。”绿衣站起来，显然是生气了。
　　“那我走了。”她停顿了一下，转身出门。走到门边，又停下了脚步。“少主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去伺候他？你已经休息了二十天了。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大概还要再养几天？真是没用的家伙。”
　　沈茂眼前模糊，快要意识不清了，但还是撑着一口气回答了绿衣。他道：“请告诉少主，我过两天就过去。”

　　“他说两天后过来？”沈蔚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想再次确认。
　　绿衣点了点头，“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伤的很重？”他继续追问。

　　在他的印象里，沈茂从来没有从他身边消失过这么久。往日里受刑受伤，说好二十日，但一般十来天也就过来了。沈蔚对沈茂的心性很了解，他绝不是借口受伤就会偷懒的人。而这次已经超过了二十天……
　　他本以为，叫绿衣过去问一句，沈茂就会乖乖跟过来了，就和以前一样。
　　结果居然还要再拖两天？
　　这不由让他怀疑起来，这次沈茂是不是伤得很重。

　　绿衣完全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没有，少主多虑了。我看他好好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撒谎，而谎言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两日后，小雪。
　　北地的冬日已经到来了。
　　一旦气候恶劣，沈蔚浑身上下就会不舒服，又麻又痛，站不起身来，甚至连茶杯都端不住。城里的名医说，这是中了剧毒的后遗症。当年他虽然从毒药中见了一条命回来，却终不免一生痛苦。
　　每当这样的时候，沈蔚就躺在卧榻上，啥也不干，或者让沈茂为他读书。如果沈茂在的话。
　　而这一天，他一早醒了，就没爬起来，仍是裹着棉被躺在床上，等着沈茂过来。侍候他起床，本来就是沈茂做下人的本分。
　　结果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人。
　　他气闷地让荷叶服侍起了床，才得知凌晨时分，父亲大人把沈茂叫去问话了。
　　这可是件稀罕事。
　　这么多年来，父亲大人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沈茂，就当他不存在一样。此番怎么了？背后有什么阴谋么？

　　晌午时分，沈茂终于来了。
　　沈蔚便问他，“父亲大人找你什么事？”
　　沈茂跪在他面前，暗暗低头，“大将军只是让我好好照顾少主。”
　　“就这些？”
　　“是的，大将军很关心少主的身体状况。”
　　“你撒谎！”沈蔚气得随手就把手中的瓷碗扔了过去。许是太气愤了，以至于他都忘了，手头这碗是银耳莲子羹。
　　结果就泼了他一脸黏糊糊的甜汤。

　　沈蔚自知失手，连忙掩饰了情绪，道：“快去洗干净，脏死了。荷叶，荷叶，快过来收拾。”
　　沈茂便默不作声的，起身下去洗漱了。
　　来的却是绿衣。
　　“少主您干嘛啊。”绿衣的口气里微微有点责怪了。
　　她与沈蔚相伴多年，也不仅是主仆的关系了，有时候仿佛兄妹。
　　“没事，一时生气。”
　　“沈茂他哪儿惹您生气啦？我去教训他。”
　　“也没有，是我自己的错。”
　　沈蔚心中也不明白，为何会这么生气。只是因为他撒谎么？还是因为……父亲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自己不安了？
　　他没有忘记，他知道沈茂也没有忘记，两人是亲兄弟。
　　对于父亲大人来说，沈茂也是他的儿子。如果父亲觉得，这个病恹恹的儿子并无用处，而决意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的话，沈茂……是很合适的人选。

　　沈蔚千转百回的心思，沈茂可一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会觉得可笑。他比沈蔚清楚的是，沈大将军心中的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沈蔚。所以为了沈蔚的身体康复，沈大将军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沈茂。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血统卑贱的奴隶罢了。

　　沈茂其实并没有说谎。沈大将军沈嵩之，确实是在关心儿子的身体状况，他找沈茂过去，也不过是石道长一起，研究药物的疗效。好在目前进度还不错，很快就可以放血给少主制药了。
　　他叹了一口气。站在廊下，舀了一勺清水，独自洗净脸上的汤水。沈蔚突如其来的怒气，略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身上不舒服的时候，沈蔚的脾气向来很差。而他，也已经习惯了容忍他的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