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星（密林父子亲情向）》幽疏桐

31、31

　　瑟兰迪尔侧首看着他，那看尽了世事沧桑的眼睛里流逝着莱戈拉斯出生以来千年的时光，那个小小的生命慢慢长大，会对着自己“咯咯”地笑，连那双像极了他母亲的眼睛都盛不下些纯净的笑容，会晃着短小的手臂含混不清地叫着“ada”，留自己一脸一身的口水，会跌跌撞撞地迈着小短腿扑过来，把毛茸茸的小脑袋藏进自己宽大的衣袖中偷笑，会坐在自己腿上像模像样拿着笔在纸上乱涂，然后告诉自己那乱糟糟的一团是ada，会……
　　你看，瑟兰迪尔，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关于这孩子的一切你还是能记得如此清楚。
　　莱戈拉斯始终微垂着眸，他在父亲的沉默中仿佛在等待着对自己的宣判。终于，那淡定如一的声音从容而起：“莱戈拉斯，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莱戈拉斯抬眸，错愕地看向父亲，下意识地回答：“我也是，ada。”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能够再见对于他们父子意味着什么，而父亲那毫无波澜的语调和平静的表情又一次让他忽略了掩藏其下的情感，幸而，他及时醒悟过来，他轻轻抿了抿嘴唇，眉宇间闪过愧疚的神色：“ada，请原谅我那么自以为是地忽视了你对我的关爱，而我险些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到我身边来，孩子。”瑟兰迪尔微微蹙起了眉，莱戈拉斯这般的小心翼翼让他疼惜。
　　莱戈拉斯回到父亲的身边，才要跪下，瑟兰迪尔拉住他：“莱戈拉斯，搬张椅子来，我不希望下一次埃尔隆德检查你伤口的时候埋怨我苛待了自己的儿子。”
　　看着父亲略带促狭的笑意，莱戈拉斯轻挑了挑眉，听从了父亲的话，搬了椅子坐在父亲的身边。
　　在这个过程中，瑟兰迪尔一直撑着额头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这让莱戈拉斯莫名地有些发毛，对于自己的道歉，父亲一直没有回应，大概过去几十年父亲对自己的笑容加起来也没有这个下午多吧。
　　“莱戈拉斯，作为王，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予以你宽容和谅解。”瑟兰迪尔将手扶在莱戈拉斯肩上，以王的姿态回应王子殿下的祈求。莱戈拉斯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他垂下头，沉默不语，金色的发丝垂过他的耳鬓，半遮半掩着他的悲伤。
　　“莱戈拉斯，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有很多次我很生气也很难过，但却忘了究竟是因为什么，大概我活了太久，记性不是那么好了，”瑟兰迪尔说着，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将那几缕金发捋到莱戈拉斯耳后，微笑：“我的绿叶，等有一天你也做了ada，就会发现自己掌握了新的魔法。”
　　“是什么？”莱戈拉斯抬起脸，认真地问。
　　瑟兰迪尔扬起了浓眉：“那得等你真的做了ada，我才能告诉你，孩子。”看着莱戈拉斯因为这句话瞪圆了眼睛，习惯地撇了下嘴角，瑟兰迪尔舒展开一个舒心的笑容，补充着：“这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不过，他没等到我做了ada……”
　　他想起了刚才梦境，笑容沉寂了一下：“他并未告诉我该如何做一个父亲……莱戈拉斯，当我抱起刚出生的你的时候，我觉得要抚养这个软软的小东西似乎比做王还要困难，感谢维拉，你成长得很好，远比我想象得要听话的多，听话、乖巧、善良、明快……我很乐于听大家编唱那些关于你的歌谣，孩子，那让我时时都觉得骄傲，为我是莱戈拉斯的父亲而骄傲。”
　　“ada……”这是他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这样的表达，他为自己骄傲，并非以王的身份去衡量他的继承人该是如何，而仅仅因为自己而骄傲。
　　瑟兰迪尔看着莱戈拉斯又红了眼眶，有些无措地抬手想要安抚一下自己这看起来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孩子，莱戈拉斯却先一步俯身过来轻轻的拥住自己，精灵们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情感，惊愕之余，瑟兰迪尔听到儿子在自己肩头压抑着的啜泣，他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轻笑：“莱戈拉斯，你被人类带坏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方式，ada。”莱戈拉斯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瑟兰迪尔哭笑不得，他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我感受到了，莱戈拉斯，只是如此……热情的表达方式压到了我的伤口。”
　　莱戈拉斯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又马上皱起了脸，按住自己因为动作太大而牵扯到的伤口：“看来，人类的表达方式并不适用于我们，ada。”
　　瑟兰迪尔坐直身子，敛起眉：“莱戈拉斯，你该回去休息了。”
　　莱戈拉斯看着父亲，坚定地摇头：“我想陪着您。”
　　瑟兰迪尔揉了揉额角，重新靠回椅背：“我需要再睡一会儿，孩子，回你的房间好好休息，我希望睡醒以后能够看到更有精神的你。”
　　莱戈拉斯垂在体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顺从地行礼退出了房间。隔着房门，莱戈拉斯仿佛看到了再次沉睡过去的父亲，关于父亲，一定有什么是加里安和费伦也不知道的。

　　随着瑟兰迪尔仍如神邸一般从容地参与着南部森林的几乎每一件要事，笼罩在林地王国精灵心头的不安终于退去，王与王子殿下都平安无事，并且看起来他们曾经紧张的关系似乎得到了缓解，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他们高兴的吗？答案显而易见。对于爱好聚会的西尔凡精灵们，他们有了最佳的理由举行舞会，虽然王与王子并未全程参加，但对他们来说，这也足够了。
　　瑟兰迪尔倒是很乐于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子民们欢歌乐舞，不过，现在他对睡眠的需求可能远大于此，所以他早早的离开，回房间的时候顺便去拜访了一下他的老师。
　　西斯维恩保持着他千年不变的严肃表情看着慵懒地靠在椅子里的王，稍稍头疼，他并不想违背王的命令，可是他真的没有颜面跟随王回北部去，关于这个问题，这已经是王第三次提起了。
　　西斯维恩的回答仍旧是拒绝。
　　瑟兰迪尔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放松了自己，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我需要一位能够辅佐莱戈拉斯的良师，而整个林地王国，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西斯维恩觉得自己几乎废掉的右臂连着内脏都抽痛了一下，他很少听到过瑟兰迪尔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和自己交谈，上一次还是几千年前的最后同盟之战。
　　“王……”
　　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爬上了疲惫，瑟兰迪尔看着他的老师，坦诚：“埃尔隆德预见到了我的消弭，我需要为此做好准备。”
　　空白！
　　在这个瞬间，西斯维恩那沉淀了无数历史、知识以及经历的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