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桎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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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急道：“小少爷不见了。”
晏兮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我让他在家等您，可倒杯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老人抓着晏兮的手问：“他没去找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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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了趟蜜饯铺子。”赫哲晃了一下手里的纸包，对老人说：“应该是路上错过了。”
“回客栈。”晏兮很快镇定下来：“他可能是去那了。”
一行人匆匆赶了回去，晏兮气喘吁吁地跑到柜台前，比划着问掌柜：“您、您有看到一位约莫这么高，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吗？”
掌柜从厚厚地账册里面抬起头来，问道：“来找您的那位小公子？”
“找我？”
“嘿。”掌柜一把合上账本，说：“他一形容我就知道是找你的，我说你刚走不久，他转身就跑了。”
赫哲也赶了过来，问掌柜道：“哪个方向？”
掌柜手里夹着毛笔一挑，道：“出门右边儿去了。”
晏兮拔腿就要往外跑。
“城这么大你要去哪？”赫哲把人一把拉住，转头问掌柜道：“你们还说了什么？”
掌柜拿笔挠着头皮，边想边道： “没什么了啊，那小孩要找这位公子，我就说人刚走不久，他就跑出去了。噢……之前我还跟他确认了一下是不是南方过来的那位，他说不知道。怎么……这孩子走丢了？”
赫哲说：“我们在路上错过了。”
看着晏兮一脸的忧虑，掌柜的摆摆手，道：“别太着急。咱这内城里面巡街的多着呢，那小孩穿好，扎眼的很。你们去南城门的守卫那儿问问，看看有没有走丢的孩子，兴许被带过去了呢。”
南城门有三个，最近的便是保康门了，小孩子没那么多体力，如果误会了掌柜的话，笃定晏兮是往南走了的话，应该不会绕远道。
“这样。”赫哲看了一眼从进门起就一直气喘吁吁的严伯，对晏兮道：“你送老伯回家，我去找他。”
“我不走。”晏兮说：“你一个人怎么找的过来？”
“他可能是以为你离开了，又听掌柜的话往南寻了。一个小孩子，再跑能跑多远？我骑快马去，一定能遇见。”
“再说”赫哲看着老人，道：“他找不到人，也有可能回去了，你们回云骑桥那里等着，兴许比我还早见到他。”
晏兮还想再说什么，老人倒是点头同意了，晏兮看他体力不支的样子，知道他两人若是跟去，十有八九是要成为赫哲的累赘，所以也就不再坚持。他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块碎银给店掌柜，道：“如果他再来客栈，请您务必留住他。我们在云骑桥东边的林府宅邸，若您方便，还望知会一声。”
“哎，一定一定！”这是两个手脚大方的主，掌柜对他们一向是殷勤有加，当即便应下来，末了还不忘嘱咐跑堂们该牵马的牵马，该去雇轿子的雇轿子。
“我天黑前一定回来，你在林府等我。”赫哲跟晏兮说着上了马，又对严伯略一颔首，才打马而去。
出了客栈所在的那条东西走向的胡同，赫哲拐上南去的大道一路前行。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太阳高悬着，热得很。街道上行人不多，所以赫哲很快到了保康门下，但是他却完全没有要下马的意思。马儿一路踏过灼热的石板地面，直奔外城大门而去。
他驭马疾行很快便出了城。不过当他彻底出了京都的城池，穿过护城河到了郊外时，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没有一点要找人的样子。
如此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一大片葱翠的竹林出现在了，又行片刻，一处颇为雅致的宅邸映入眼帘。赫哲看着门前匾额上“君子斋”三个苍劲的大字，翻身下马。
门扉不扣自开，赫哲把手中的缰绳递到仆役手中，进了小院。
“你来了。”院子中间，正坐在花架下乘凉的那个，不是林云是谁？他一扫先前痴憨的样子，眼睛里透出来的是比同龄孩子早熟的沉稳。
“那边怎么样？”林云挥开身旁给他把脉的老医师的手，站起身来，招呼婢女道：“茶。”
“如你所愿，他很着急。”赫哲跟他一起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婢女很快把泡好的新茶端了过来，给两人满上。
林云笑了笑，说：“这可是您的主意啊，又怎么能说‘如我所愿’呢？”
赫哲冷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或许吧。”面对赫哲的态度，林云没透露出什么不满情绪来，而是亲手给赫哲添了茶。
暑天行了这么久，到底是有点渴，赫哲喝过茶才问：“几时回？”
林云答他：“戏演过了，自然要等效果最好的时候收场，阿史那王子稍安勿躁。”
赫哲扫了他一眼，突然说：“你可真不像个孩子。”
“您明白的。”林云声音恭顺，眉目间却尽是坚毅：“那里容不下孩子。”
“梅子。”赫哲看着林云脸上那种似曾相识的表情，挥手招呼婢女去取他挂在马鞍上的纸袋，对林云说：“他给你买的。”
林云接过婢女递来的、捆的精致的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是几块散发着紫苏香气的绛红色梅饼。
“他真是个温柔的人。”林云伸手掰下一小块，送入口中。酸甜的梅子气味顷刻萦绕了整个口腔，干干净净的味道甚至给炎热的午后带来了一丝凉意：“好吃。”
赫哲喝了口茶，没再说话。
两人久坐无言，待到落日西沉，林云道：“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赫哲说：“楚公子。”
“在他面前可别那么叫我。”林云一口吞下手里的药丸，道：“他很聪明。”
赫哲下巴一抬，问：“不会有破绽吗？”
林云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刚刚吃下的药，于是摇头叹道：“他们虽然治不好我的病，但想让我发病还是有一手的。”
“上马吧。”赫哲说着，一把把林云拉上马背。
“半小时之后药开始生效，我会发抖、抽搐最后昏迷，所以劳烦了。”林云坐在前面调整了一下姿势。他手一动作，周遭一众着黑衣的侍卫瞬间不见了影子。
林云抬头，看着身后的赫哲问：“接下来的戏，你自己演的下去吗？”
赫哲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猛抽了一下马肚，迅速离开了这里。
蔡河河畔，零零散散几户人家。上书“林府”匾额的小院门前，绢纸灯笼昏黄的光亮照亮门前一小片地界。
“晏公子，回屋等吧。”严伯挑着一杆灯笼走出门外，道：“这里临河，蚊虫太多了。”
“没事。”晏兮看着在脚下跑来跑去的卷耳，解释道：“有它在，蚊虫也近不了身的。再说小公子是因我出了事，在屋里呆着总觉心神不安。”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是老奴不行了，主子托付下来这么一个孩子我都看不住。”老人长叹一声。
“老先生您精神着呢。”晏兮笑着说：“还有……若小公子回来了，我让赫哲在附近寻个房子暂时住下。我在京都待不太久了，这半月再多陪陪他罢。”
老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急忙道：“这怎么好意思？您——”
不过，话还没完，他就停住了话语。
遥遥的，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了夜初。
晏兮说：“回来了。”
马蹄踏响的节奏他十分熟悉，果然没多久，赫哲的身影就在桥上出现了。
“吁——”赫哲猛勒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停在了林府门前。
“找到了！？”晏兮看到赫哲手里抱着的小小身影立刻迎了上去。
“找到了，在城郊。”赫哲稳住马身，长腿一扫跨下马来：“他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严伯惊慌地凑上前，赫哲抱着林云，格挡开老人伸过来的手，说：“先回屋。”
把林云抱进正屋的里间，赫哲转身犹豫道：“你……”
他话音还未落，紧跟在后面进屋的晏兮便急冲冲地握住林云细瘦的腕子，搭上了他的脉门。很快，晏兮的表情便凝重起来，他抬头看着严伯，问道：“林云是不是常年多病？”
“是、是。常感风寒，身子也弱。”严伯说：“不过打小吃药，最近几年好多了。”
“只是压制住了。”晏兮摇摇头：“比我想象的还严重。赫哲，帮忙把药箱——坏了！”晏兮霍地站了起来往门外冲去：“快回客栈拿药箱。”
“我进城时找了个轿夫去客栈取了。”赫哲说：“别急，很快就会来了。林云怎么回事？”
“一种先天带着的麻烦病症，应该是照顾的好，活到这个年纪。”晏兮走到博古架旁，取下上面的一只兽型铜熏炉道：“严伯，有火吗？”
“有。”严伯摘下灯笼里熄了的蜡烛，在油灯上续了火，问：“您要做什么。”
“总不能干等着。”晏兮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拉开抽绳取出几颗漆黑的丸子：“我以前常用的香，温补安神。现在不用了，万幸今天带在了身上。”
“我家小公子他——”
“脉促代，心悸动。”晏兮一边用蜡引点香丸，一边内疚道：“不瞒您说，初见面那天我便发现他脉象隐约有结代之兆，我想……先看看再说。可能是因为他今日去客栈没有寻到人，胸满烦躁，再加之活动过大，心劳而竭。现在已经——隐隐有了死脉的迹象。”
老人闻言，脸色蓦地煞白，“哐”一声倒进椅子里，表情呆若木鸡。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哐哐哐”的敲门声。三人一齐向门外看去，只见林宅里的婢女素素带着名身着粗布衣，做脚力打扮模样的汉子进了屋来。
“请您把箱子放这儿吧。”
晏兮嘱咐一句，那人依言把箱子放下，又收了赫哲几枚赏钱离去了。
看着瘫坐在木椅中的老人，晏兮愧疚道：“林云病症虽不是因我而生，但若不是我那日随口许诺，也不会有今天这一遭事情……我是位大夫，您若信得过我，我——”
严伯一把握住晏兮的手跪了下去，哑声道：“请您、请您救救他。”
晏兮一惊，忙去扶老人，急道：“无需如此，公子病发本就与我脱不开干系，我身为医者，实在对不起……您先坐着，小公子的病耽误不得了。”
他拎出脖子里的丝线，那上面只剩下一把银闪闪的小钥匙。晏兮把钥匙插进药柜的锁孔，开了这个许久未用的药箱。
他从药柜里拣出几件精致小巧的银制器皿，又挑了两味药，问道：“谁煎过药？”
那婢女常年给林云熬药，听到晏兮问，立刻回答：“我会。”
“两种药丸，青瓷瓶内两颗，白瓷瓶内一颗，用水化在药锅里煮沸，要快。”
说完，晏兮又取了一纸小笺交与严伯，道：“这上面列的药材，您看看府中有几味，尽量抓齐，品相尽量要好。他今后需用的量不少，若有困难，您告诉我是哪几味，我再想办法。”
严伯快速扫了一眼，道：“都有都有，府中备的药材不少，我马上去抓。”
赫哲看着匆匆离去的严伯和在一旁点火化药的婢女，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没有。”晏兮铺开一卷银针，头也不抬的说：“但是你得陪着。”
“嗯。”赫哲声音如常地应了一声，但唇角却不动声色地勾了上去，安静地看着晏兮动作，不再言语。
切脉、喂药、施针，晏兮全神贯注地忙着，两个时辰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严伯和赫哲守在房间里，担忧着，却不敢做声。随着施针时间越来越长，林云青白的面色终于开始退去，透出丝丝血色。晏兮握住他已经脉搏平稳的手腕，拔下了他内关穴上最后一枚银针。
收了针，林云却还毫无动静。
严伯和赫哲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严伯颤声道：“小公子他……”
晏兮把手伸向林云的脉门，喃喃道：“再等等——”
“哥哥。”
手突然被人一把反握住，晏兮紧绷的神经猛地一跳，却见林云眼皮抖动几下，缓缓睁开来。他神情混沌地看着眼前的人，惊喜但却万分虚弱地开了口，小心翼翼地问：“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桎梏
